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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仇!”
“报告教官呢?”
“报告教官!没有仇!”
“没有仇为什么做这种事!没有仇为什么说这种话!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人家辛辛苦苦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写出来的信,让你咵嚓一下子给撕了!还扔出去!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老子教了你十天,教出来的就是你这满脑子欺负人的狗屁玩意?!连三岁小孩都懂的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你居然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尊敬师长的!你就是这么爱护同学的!刚才不是叫得很响亮很好听,跟黄鹂鸟儿似的,现在怎么不吭声了!咱们自己拍拍胸口里的良心说,是不是欺负!”
“……”
“说话!”
“……”
“说话呀!怎么着,敢做不敢认!是不是爷们儿!信不信我把你的信也撕成碎片扔在你面前,让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片一片给我捡起来!”
“……”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不是欺负!”
“是……”
“大点声!”
“是!”
“欺负人是不是错了!”
“是!”
“教官打你应该不应该!”
“应该!”
“该不该和人家道歉!”
“该!”
“去道歉!”
张桉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被马教官戳心的话训的,还是被他的威胁吓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李佳佳的座位上,努力低着头试图不看她的脸,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马教官很不满意:“我说了,大!点!声!”
张桉身子抖了一下,险些落下泪来,他吸了吸鼻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不起!”
李佳佳根本没有看张桉,她回到自己座位之后就死死垂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过。她的头发从两侧垂下来,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手里还捏着已经碎成两半的信,两只手的拇指指甲深深地掐进食指指肚里去,掐得两截指肚都泛白了。听到张桉的道歉,她反而掐的更加用力了,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感情。终于她从眼睫毛到嘴唇到头到肩膀到胳膊到手指尖都颤动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落下来,砸在写好的那封信上,把她几十分钟前饱含期待和喜悦的字迹氤氲成一片一片。她狠狠地咬着牙,但还是不小心泄露出了一声呜咽,难过得仿佛一只濒死小兽的悲泣。
教室里静得可怕,马教官许久没有讲话,范老师也停下了脚步。张桉就站在李佳佳课桌前,而李佳佳则一直在无声地哭泣。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应该满心喜悦不是吗,至不济也要摆一个像陈见月那样的高冷面瘫脸,“我原谅你了”,毕竟这是自己盼了两年多的道歉啊,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的道歉啊。
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呢?
她真的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也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的。她反复地安慰过自己,再忍一忍,他们很快就会玩腻这个把戏的。你看,他们不是越来越少地提及她的名字,越来越懒得唱起那首所谓的她和陈方圆的“定情之歌”了嘛。
可是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呢?
新同学的到来她真的很开心,也许她也可以有好朋友了呢。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天才班的别人没什么不同,也努力不去插手余一平的事情。可她还是心软了。不过没关系,她终于有了肯为她出头的人,终于有了一路扶持的伙伴,也终于有了需要着她的人。她应该感到幸福不是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呢?
马教官用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张桉召回讲台旁边,继续罚站军姿。他把帽子又重新端正地摆在了讲台地一角,把半盒倒下去的粉笔盒也扶正了,语气从刚刚的暴怒恢复成了平静:“之前我就说过,不管我带大家的时间多短,你们都已经是我马文化的人了。你们老是说我凶骂我名字起得土,今天我也和你们拽回文,让你们知道我多有文化。”
马教官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他的字同他的人一样,不算美观却格外坚硬,十分有力量。他写的是《诗经》中的一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写的很快,字也大,飞扬跋扈地撑满了整个黑板:“我一直说你们是我的兵你们要争气,大概忘记提醒大家了,既然当了我的兵,那你们彼此之间就是战友了!什么是战友?战友就是一起上阵杀敌的人,战友就是那同袍同泽同裳的人,战友就是一声令下同仇偕作偕行的人,战友就是你放心交出你后背的人!我马文化虽然生在和平年代,但我也知道,在上战场前我的遗书都是要交给战友的!就你们今天这举动,你的战友放心把后背交给你,把遗书托付给你吗!当然你们是没可能上战场写遗书的,但连自己的战友都不尊重都不平等以待,你还能尊重谁,谁还能信任你!老师们交给你们一身的本事不是让你们拿来糟践自己人的!”
马教官把用好的粉笔小心插回粉笔盒里,又重重叹了口气:“今天中午,你们范老师和我说,这里是校园,不是军营,让我不要老是讲部队里的那一套。结果我还是没忍住,也不知道你们能听进去多少。明天就是我带你们的最后一天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大家。我来学校之前我们首长就告诉我,你们班是这一届里面最聪明最厉害的一个班,得我亲自来带。我说成,我马文化还没见过什么天才儿童呢,正好见识见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帽子戴回了自己头上:“虽然和大家只有短短十天的相处时间,但我确实也长了不少见识。最后只希望你们未来的日子过得踏踏实实,不要糟蹋了天才儿童的称号,作为马文化的兵也不要丢了我的脸!立正!敬礼!”
马教官站得笔直,把右手五指伸直并拢,放在靠近右眉的地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教室天花板上的灯光倾泻下来,在他右半边脸上投下一个小小的阴影。他面前的过道尽头,站着存在感消失很久的范老师,他身后的黑板上,写的是三行喷薄的大字,黑板旁边的台阶下,站着手贴裤缝的张桉。
教室里好多人都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来,想要回给他一个军礼,却做得不太标准。马教官似乎勾起嘴角笑了笑,又似乎没有,他转身沉默地走出教室,快步消失在了纯黑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马教官:装完逼就跑好刺激……
☆、Chapter 28
说来也奇怪,这一届高一军训的前九天都是热得要命的大晴天,最后一天会操却飘起细碎的雨来。等到高一(11)班上场表演队伍行进和各种口令动作时,毛毛细雨已经变成了滴答滴答的小雨。
雨水粘连在睫毛上,压得沉甸甸的。陈见月眯着眼睛,看到马教官笔挺而坚定地立在雨幕中,如同一株足以信赖的大树。他嘴里发出一声声一如既往清明的指令,“立正!”“稍息!”“向左——转!”“正步——走!”“向右看——齐!”。每个人都努力把脊背挺得像他一样直,行动时扯着喉咙用力喊着口号,看齐时扭着脖子迅速地迈着小碎步。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昨天晚上那些事情之后,他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动作做好一点做得再好一点,就是按捺不住胸口里翻涌出的想要赢的欲望。雨水渐渐打湿了他们的迷彩服,在年轻躯体的温度下熨帖出一小片水雾。
高一(11)班是最后一个参加比赛的班级,退场之后就是教官们的展示表演。本来大家是应该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看表演的,因为雨势渐大,现在都转移到了主席台两侧的看台上,每个班的班主任还紧急派发了塑料雨披。
教官们就在正对着主席台的塑胶跑道上进行表演。他们排成5*4的方阵,上身穿着迷彩背心,下身是军绿色的裤子,脚上穿着黑色的短靴。马教官站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教官表演时喊口令的也是他。他们先是展示了一套拳法,然后两两成对打了一套散打。
从教官们第一个动作开始,就没几个人顾得上雨披了,后排的男生纷纷挤到第一排来,不停地吹着口哨鼓着掌。教官们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富有力量,在雨中更显出一种震撼的美感。雨滴打在他们平时没有机会展示出的肌肉上,勾勒得每一下爆发都光彩夺目。
表演到一半,马教官突然一脚踏在同伴交叠的双手上,原地来了个后空翻。他飞得那样高,雨线模糊了他的脸庞,只能望见那一双锐利的杀气腾腾的眼睛。随着他一起起跳还有九个教官,他们落地时靴子踩在水里那一声响,仿佛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拼命拍着手。
这一天的记忆本应该是浓墨重彩刻骨铭心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越下越大的雨,陈见月总觉得那一天过得格外得混乱而水汽满满。她记得他们班居然真的拿了会操的第一名,记得童遥高兴得又哭又笑,记得范老师披着一件黄|色的雨披站在大家身边偷偷抹眼泪,记得好些个男生勾着肩膀发疯般地把帽子扔向空中,记得马教官在大雨中远远地朝着大家又敬了个礼,脚上穿的还是那双表演时黑色的短靴,然后转身痛快地和别的教官一起离开了。得他转身之后不知道谁突然大叫“马教官”,于是大家都跟着喊起“马教官”来,七零八落地喊了好几遍,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马教官,我们一直是你的兵”,可是马教官却再也没有回头了。
记得的东西很多,却都一片片散落着,缺少了起承转合。她是怎么回的寝室,怎么换下湿衣服,怎么吃的中饭,怎么同吃好中饭就可以离校的室友道别的,又是怎么度过那个下着雨的下午和晚上的,陈见月一概回忆不起来了。
周六早上六点多陈见月就被生物钟叫醒了。她迷迷糊糊起身就想换上迷彩服,找了半天没找到,这才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已经把所有的迷彩服都洗干净晾在阳台上了——因为就在昨天十天的军训结束了。她傻愣愣地站在自己衣柜前,看着寝室里六顶安静的蚊帐,发了很久很久的呆,心里空落落的。
高一(11)班的其他人似乎也花了很久才消化掉“军训结束了马教官离开了”这个事实,不管是出课间操还是体育课上排队,大家都习惯性地按照马教官的指示第一时间去找自己前后左右的人,随后才发现现在再也没机会站成整齐的四排了。连晚自习也比以往安静很多,似乎一场军训过后,所有人都长大了不少。
军训带来变化的不仅仅是学生,连老师们也受影响了。礼拜一的早自习,汤老师没有急着收她布置的军训小日记,反而逐字逐句地把马教官曾经写在黑板上的那首诗讲解了一遍。她先从《诗经》讲起,说了“风”“雅”“颂”这三个部分,又说了这首诗的名字——“它叫‘无衣’,收录在国风中的‘秦风’篇,是一首满怀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战歌。”
汤老师让他们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