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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方迪看看表10点40分了,就拎上包、拿上车钥匙、锁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开车出去了,一直向郊外行驶,没人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大约走了40分钟的车程,前面出现了一片山,进山的人口处有一道壮观的大门,门头上写着“雨花亭陵园”5个大字,门口有几个摆摊卖祭品的商贩,没什么生意,如果不是节日性的扫墓这里平时是很冷清的。大门有一个门卫,但是并不过问进出的车辆和人员,车辆一进大门就能看见醒目的路标,指向公墓区和办公区。雨花亭陵园是永久性公墓,完全建在一片山上,一面临水,占地面积2200亩,盘山柏油路通往各大墓区,直至山顶。
方迪沿路标驶到办公大院,停下车走进销售部办公室,这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了,屋里只有一位30多岁的妇女值班,方迪走上前说:“我昨天预约的,来看墓地。”值班员翻着记录问:“叫什么?”方迪回答:“方迪。”值班员说:“嗯,有的。哎呀,都快下班了,要不你下午再来吧。”方迪说:“我钱都带来了,您还让我再跑一趟?”值班员说:“你不是只来看看哪?”方迪说:“看哪,看好了就买呀。”值班员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热情地说:“现在就付款啊?那好,那好。我家就住楼上,下不下班的都一样。你要是付全款呢,还有20%的优惠。你选雨花亭算对了,国家批准的正规公墓,受法律保护,规模大,风水好,将来一定会增值的,不像非法墓地,说拆就拆了,你一分钱都收不回来,坑死人呢。”
方迪说:“我想先看看。”值班员问:“你是给什么人买呢?什么价位的?有什么要求?”方迪说:“给我自己买,位置清静一点,类型朴素一点,别太招眼。”值班员看着方迪,说:“你这么年轻……”
方迪说:“商场如战场嘛,谁敢保证破产跳楼的都是别人不是自己呢?万一破产了连个埋的地方都买不起,我还是先买好了再说吧。”值班员说:“那……那……越往山顶越清静,越靠山沿越清静。当然啦,越往山顶就越贵,越临湖近越贵,风水好啊。”方迪说:“好,那我就到这些地方看看。”
值班员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院子喊:“耿大爷!耿大爷!”随着喊声,很快走来一位老汉,大约60岁的样子。值班员说:“你带方小姐到A9;All;A12三个区看看,要求清静。”耿大爷点点头说:“要清静的,好啊。”
方迪开上车,耿大爷坐在副驾驶位置带路,沿着盘山柏油路一直开到山顶的停车平台,再沿水泥台阶登上山顶。山顶的墓区面积不是很大,墓型都很豪华,确实清静,四面一望山峦湖水尽收眼底,既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又有唯我独尊的高贵。
耿大爷说:“这是A12区,是陵园最好的地段,最清静了,也最尊贵。”
方迪看了看,说:“这个高高在上,不行,咱就是普通群众。”
耿大爷说:“那就去A9区看看,又清静,又不太显。”
于是方迪和耿大爷上车又往山下走,来到位于半山腰的A9区,靠近山沿的位置地形比较复杂,上一块下一块,左一块右一块,山下就是一片湖水。
方迪选了一块墓地,说:“就要这个。”
耿大爷说:“这块已经付过定金了,你要看上这块得碰运气,3个月如果买家没付全款就算没成交,然后谁先付款归谁。”方迪说:“您把没卖的给我指指看。”耿大爷把没卖的墓位一一指给方迪。方迪选了一处,说:“就要这个22号,这个多少钱?”耿大爷说:“付全款有20%的优惠,优惠之后1。8万,A区标准墓型,4种墓型风格都是一个价。墓型不满意可以换,就高不就低,再加钱。”方迪指着旁边一个已经刻字的墓位说:“就像那个就可以。”耿大爷说:“那是A区标准的简约型,不用加钱。”方迪说:“这万元户才几年哪,一个墓地就1。8万。”
耿大爷说:“有便宜的呀,几百千把的都有。”方迪问:“建好能用需要多长时间?”耿大爷说:“从付款签合同算起,到碑文制作、客户验收、预约落葬、封穴盖顶,一般要半个月,碑文太多时间就长一些,手工刻字嘛,还要看师傅手头的活紧不紧。”方迪说:“碑文刻我的名字,就两个字,其他什么都不要,连日期都不要。”耿大爷诧异地看了看方迪,说:“哦,哦,那……就该刻红字。”
第四十八章
正在筹拍的电影《革命先行者》剧组大本营设在北京的一家酒店里,剧本修改、演员面试和其他前期相关事务都在这里进行。今天下午,剧组又召开了一次《革命先行者》筹备协调会,地点在酒店会议室,梁士乔作为戴梦岩的经纪人参加了会议。
散会后,梁士乔向剧组要了一辆车,开车的是一个40多岁的司机,汽车的档风玻璃里侧贴着“《革命先行者》剧组”的字样。梁士乔是去新街口找沈彪取叶子农定做的国旗贴章打火机,沈彪的ZIPPO专卖店就开在这条街上。
沈彪的ZIPPO专卖店很好认,因为招牌就叫“ZIPPO沈彪专卖店”,招牌的下方还有一行醒目的铜制铸字:定做个性贴章。店面不是很大,有十几平方米的样子,两面长长的玻璃墙柜摆满了打火机,收银台前面的空地有一张小桌、3把椅子,都很精致,是卖家与客人交流的地方。店里并没有看到铸造、打磨的设备,显然制作个性贴章另有工作间。
梁士乔让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到店里,见小桌前围坐着3个男子,其中一位在介绍手里的打火机,桌上还放着几只ZIPPO打火机。
见有客人进来,女服务员马上迎上去招呼道:“您好!”梁士乔问:“请问沈彪先生在吗?”话音刚落,坐在小桌前介绍打火机的男子应声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梁士乔,说:“我就是沈彪,请问您有什么事?”梁士乔拿出从巴黎带回的字条,说:“我受朋友委托来取打火机。”沈彪接过字条看看,问:“你是谁?受哪位朋友委托?”梁士乔回答:“我姓梁,是戴梦岩的经纪人,受戴小姐的委托。”
沈彪稍想了一下,转身对两位男子说:“兄弟,我这儿有点私事,你们回避一下。”两位男子马上起身,其中一位说:“彪哥,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沈彪从收银台里面拿出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对女服务员说:“你也回避一下,把这个挂上去。”
等屋里就剩他们两人了,沈彪又看了一眼字条,说:“戴梦岩?她凭啥?”梁士乔说:“这打火机是叶先生定做的,戴小姐和叶先生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沈彪说:“啥关系?是用政治拔高自己,拿农哥的命给自己镀金?还是利用农哥的包容满足她的占有欲?说穿了不就是这关系嘛。”
梁士乔这才明白沈彪为什么要让他人回避,原来还是给戴梦岩留了面子。梁士乔没接触过沈彪,彼此都不了解,只知道沈彪去巴黎看望过叶子农,沈彪的这个态度是梁士乔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他不悦地说:“你不了解清况不可以乱讲的。”沈彪说:“我很喜欢梦姐的电影,可以说她拍的每部片子我都看过,如果她不把农哥扯进来,我绝对是她的忠实影述。我不否认她在巴黎让我难堪过,但是我理解,她也是为了农哥的安全,我沈彪还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农哥是什么人戴小姐是清楚的,如果农哥留在北京就不会死,我就知道这个,别的也不想知道。”
梁士乔说:“你可以有你的看法,但是不能因为有看法就不给打火机了。”沈彪说:“戴小姐没资格代表农哥。”梁士乔想了想,谨慎地说:“恕我冒昧,如果是钱的问题,好说的。”沈彪当即就火了,手往店门一指,说:“请你出去。”看来真不是钱的问题。
梁士乔说:“如果不是钱的问题,你这个态度,那我就要说几句了。”
沈彪瞥了梁士乔一眼,问:“说啥?”梁士乔说:“叶先生认为,如果因为认同马克思主义就需要在巴黎躲起来,这个态度就是对中国社会制度正当性的否定。叶先生去不去巴黎是他们个人感情的事,我们局外人无权裁判。戴梦岩不懂政治,但是能让叶先生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她就相信一定重要。戴梦岩保护叶先生是押上命的,放叶先生出去也是押上命的,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好处?叶先生遇刺还算个义士,戴梦岩没了算什么?不死算恶妇,死了算偿命,这样的好处你要吗?这种事要放到你我身上,不一定能做到吧?如果是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戴小姐?我告诉你:如果能把她拉回来,我宁愿听你骂她。”沈彪愣住了。
梁士乔说:“这个打火机也不是戴梦岩要收藏的,人都没了还收藏什么?这火机是要按遗物交给官方的,包括戴小姐送给叶先生的纯金打火机。”梁士乔说完就走了。
沈彪回过神,马上追了出去,喊道:“梁先生等一下。”说完到墙柜下面的货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出去交给梁士乔,说:“打开验一下吧。”盒子里面是一只铸铜立体国旗贴章的打火机,非常漂亮。贴章的下沿还有一行小字,也是一体铸出来的,写着:1992。04。21YZNDZ。一看就知道“YZNDZ”五个字母是“叶子农定做”汉语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日期、字母即是这枚个性贴章的唯一性。
沈彪说:“底机不是ZIPPO,农哥特意交代用国产的。”
梁士乔合上盖于,说:“谢谢!”
沈彪问:“那戴小姐……”
梁士乔说:“尽力吧。”梁士乔上车,客客气气与沈彪挥手道别,离开ZIPPO沈彪专卖店。
来到“久悟杠子面”餐馆,虽然还没到晚饭时间,但是店里已经零星开始上人了。梁士乔走到服务台,问女服务员:“请问方迪小姐在吗?”
女服务员问:“请问您是……”梁士乔回答:“我姓梁,是九哥的朋友,有件东西九哥让我转交给方小姐。”女服务员说:“请稍等。”接着就打电话,然后说:“请您到二楼办公室。”
梁士乔上到二楼,看见一女子从办公室出来,朝他迎上几步,问他:“是梁先生吧?”梁士乔说:“是的,我是梁士乔。”女子上前握手,说:“我是方迪,请屋里坐。”进了办公室,梁士乔在沙发上落座,从文件包里取出打火机,打开盒子,连同盖子一并放到方迪面前的茶几上,说:“这是九哥让我交给方小姐的打火机。”
方迪拿起打火机看了看,说:“九哥说您在巴黎,这么快就送来了。”
梁士乔说:“九哥给我打电话,说那事由张主任处理了,让我该忙什么忙什么,我就回来了。梦岩有部戏要开拍了,有好多协调工作。”
方迪说:“是吧,挺忙的啊。”
梁士乔说:“给方小姐添了麻烦,多谢了。”
方迪说:“不谢,应该的。”梁士乔与方迪是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都是陌生的,没什么话可说,按人之常情交付完打火机就该告辞了,但梁士乔没有告辞的意思,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有些犹豫,在想说与犹豫之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方小姐,你……是亲自跟张主任谈的吗?”方迪回答:“不,我打电话谈的。”梁士乔微微点下头,说了声:“哦……”这声“哦”不自觉地拉了一个长音,有一种微妙的意味,既表示“知道了”,又夹杂着些许不放心。
方迪说:“九哥告诉我的当天我就和张主任联系了,办公室的人说他不在,我说叶子农的案子是张主任经办的,我有重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