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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月光下,杨谨站在水榭前, 仰头看着那块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了一半的月亮。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 除了庄中巡视的护卫, 所有人都陷入了睡眠之中。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不必像白日那样,在意别人的目光。
自被姚佩琳突然闯入, 发现了那个情不自禁的偷吻时起, 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日的光景。
杨谨被“逐”出了自己的住处, 一颗心却留在了那里。她做不到安安稳稳地待在姚佩琳安排的那间“廊右的第二间客房”,她知道姚佩琳身为庄中的掌事, 会把女庄主照料得很好。可她还是不放心。
杨谨竖着耳朵,放出内力, 倾听外面的任何动静。
她听到廊中有熟悉的脚步声,就会忍不住躲在门后偷瞧。
她看到冬青煎好了药,端去了石寒所在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又端着空碗出来。她于是知道女庄主醒了,并且喝了药。
庄主醒了, 会问我的下落吗?会惦念我在哪里,此刻又在做什么吗?
杨谨极想去看看石寒如何了,却又不敢迈出房门——
且不论她若再次出现,姚掌事会如何看她;单论她之前对女庄主做了那等事吧,便已经亵.渎了她,虽然那根本就是出于她的……情难自禁。
谁又能说,情难自禁犯下的错,就不算错了?
毕竟,她是她的……小姨。
“小姨……”杨谨低喃,苦笑。
面上笑着,心中却痛如刀绞。
她深怪自己,迟钝得可以,早没意识到,晚没意识到,偏偏在女庄主摆清了与自己的血缘牵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其真正的情感。她连沉淀对她的情意的时间都没有,所有的情意便都变成了禁忌与无边的自责。
原本,她面对她只觉得卑微,现在呢?她连坦然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旋身,杨谨已经轻巧地翻上了屋脊。随后,她整个身体无力地瘫躺在了屋瓦上,双眼依旧盯着头顶上的那块残月。
她可以很轻松地翻上屋脊,事实上,比这再高三倍的高度都难不住她。然而,对于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动心,她却觉得那样的高不可攀。
那人,就是九重天上的明月,不是这残月;那人,光华皎皎,群星都因之失色,令人无法直视,唯能仰望。
她本就是她的长辈,本就该被她仰望的啊!
杨谨对着那残月,呵呵惨笑,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有这残月才对得起她,她也才勉强配得起。
杨谨于是解下挂在腰间的小锡酒壶,里面刚好能灌下半小坛酒。
“杨谨!生辰快乐!”她对着残月扬起了酒壶,笑着,双眸却已经洇湿。
今日,是七月初七,是她的生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半块残月已经从最高处往西侧偏去。
空荡荡的锡酒壶被丢在了屋瓦上,杨谨却瘫软在一旁,脸上、脖颈上,包括衣衫下的肌肤,都红了个通透。饶是这副模样,她都没有醉昏过去。
最想一醉不醒的时候,却无法如愿。杨谨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感激女庄主锻炼了自己的酒量,还是该憎恶自己竟也贪恋起了这杯中物。
她醉意朦胧地摸索到颈下,拉出了那块从幼时起便陪伴着自己的“丹凤朝阳”玉佩。
系着玉佩的璎珞刚好够悬在她的锁骨间,她想扯动它在眼前看个清楚,难以遂愿。也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子狠厉,杨谨猛一发力,系玉的璎珞被她生生地扯断,那玉挣脱了束缚,被她自在地握在了掌中,得以对着月光瞧个清楚。
因为大力撕扯,璎珞绷紧,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口,淌出了一溜鲜血,血溜直没入中衣。那割肉般的疼痛,竟是被她忽略了。
“丹凤朝阳……”杨谨捏着玉佩呢喃。
凤凰……
长宁大长公主,可不就是凤凰吗!
天下第一商的掌舵人,可不就是凤凰吗!
这样的人,哪里是她一个从小无父无母,连生父是谁、下落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卑末之人配得上的?
凤凰啊,那是该翱翔九天的啊!怎么可能被拘束于卑微的怀抱?
她还是她的小姨呢!纵是她不在乎是男是女,难道还能不在乎人.伦?
杨谨啊杨谨,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她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表面,回想着与石寒相遇到如今,两年的光景,所经历的事。
不是在两年前,在她还是襁褓中的时候,当年还是杨熙的女庄主就赠了她这枚玉佩,为了救她的性命。十几年前,她们便相遇了。
由一枚玉佩相牵的十几年情缘,若放在时兴的话本子里,是多美好的一个爱情故事!然而,现实却……
杨谨滚烫通红的面颊,在月光的沐浴下有晶莹的水光闪动,杨谨也分不清,那是泪,酒,还是汗。
她此刻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这枚陪伴了她十几年,被她滋养,亦滋养着她的玉佩,就要离她而去了。
此后的一月有余,杨谨回复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每日照旧为石寒诊脉,开方子、医病,只是,随着石寒病势的好转,诊脉不似之前那么频繁了,方子的用药剂量也越来越小。至于医病,数日之前,已经变成了她手把手地教石寒那套承诺的“八段锦”。
石寒很乐见她在知道了生母的事之后,又能打起精神头过日子,杨谨教得卖力,她学得也用功。很快地,一套简便实用的八段锦动作就学会了,只要配合以调息,再假以时日坚持不息,强身健体自然见效。
习学的同时,石寒更抓紧对杨谨的教导,教她读账本子、记账、写账,向她讲解寒石山庄在各处的买卖、店号、掌事,甚至带着她外出处理庄中的事务。并且,在日常的相处中,想到什么就教什么,包括茶道、鉴酒,包括各地的特产、风土人情,包括酒桌上、生意场中的门道、规矩,等等,尽己所知,倾囊相授。
对于这些,杨谨都很认真地听着,石寒教什么,她便学什么,什么都不多问。以至于在某一日,石寒忖度着措辞,将自己意欲以后把寒石山庄交于她手的打算小心地说出的时候,杨谨什么话都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不远了。这半年多的时间,经历的一切,所有的酸甜苦辣,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梦,她会珍藏它们,一辈子。
“这段日子,怎么这么乖?”石寒讲得口干,饮了半盏茶之后,笑看神情认真的杨谨。
“嗯。”杨谨含混地应了一声。心中暗觉女庄主如今说话时候的气息越来越稳健,足见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想及此,她不由得黯然伤神,忙垂下头去,遮掩。
石寒看着她,一番话在心里转了许多时日,她觉得,此刻很有必要说出来——
“谨儿,”女庄主道,“你是不是还在为那日的事心有愧疚?”
杨谨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轻轻摇头,道:“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放在心上,”石寒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柔和,又道,“我看你这一个月以来,虽然很乖,可却似乎消沉了些。少年人,该嬉笑便嬉笑,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发脾气便发脾气……”
她说着,轻抚杨谨的鬓角:“我是你的亲人,你面对我的时候,想如何便如何,万不可心思都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
一番话,杨谨已经听得双眸发湿。
“没有……我很好!”她垂下眼,不让石寒看到她眼中的真实情愫。
石寒默叹。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这凡事都闷在心里的性子,着实恼人。
她稳了稳神,又道:“那日本来是你的生辰,却因着我病倒耽误了。明年,你及笄,是大生日,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乐上一乐。”
杨谨闻言,心中一痛。
石寒见她神色黯然,忙道:“若你不喜欢等到来年,小姨马上就替你补办,可好?只是,我们郑国的风俗,小孩子家过生日,宁可前赶,也不拖后的,这也是父母长辈盼着孩子快些长大成|人的意思……”
她突的嫣然一笑,道:“或者,你告诉小姨你想要什么,小姨纵是不能给你补过生日,却能送一样你喜欢的东西做生辰贺礼!”
石寒想的是,小孩子家,再闷的性子,总是喜欢热闹,喜欢礼物的。她一心想要杨谨畅怀开心。
“我现在,就很好。”杨谨轻道。
她不愿拂了石寒的一番好心,忙又道:“等我……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她始终都不肯叫石寒“小姨”。
石寒不以为意,眨眨眼,促狭道:“如此也好。谨儿可要想个不好实现的、贵重的贺礼,最好让小姨好生破一破财,小姨才高兴!”
我想要,寒石山庄里最最贵重的那个人,你,会给吗?杨谨抿唇,暗想。
可是,这等话,她没有胆量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三世·江山》,相爱相杀、纠缠不绝的爱情故事,努力存稿中,欢迎收藏品尝~
第76章
“过两日, 便是中秋团圆日了,谨儿你想在哪里过?”石寒忽问道。
在哪里过?杨谨怔住, 心道莫非她已经知道我心里的打算了?
石寒见她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嗔道:“傻了?我是问你想在哪处赏月啊!人说江南有二十四胜景, 我这寒石山庄虽比不得江南富庶繁华之地,勉强凑出十处能看的景致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杨谨暗骂自己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忙答道:“你说在哪里, 就在哪里。”
石寒笑道:“我倒是乐得省事, 我做主你听从就好。可是, 谨儿,将来终有一日,我是要把这整座山庄都交与你手的, 你这不喜拿主意的性子也要改改才好。”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杨谨在心中默默道。
“我看水榭后面有一片小丛林, 像是……海棠树?那里空旷, 也幽静,夜里赏月, 应该不错吧?”杨谨终究是不忍拂了女庄主的心意。
既然无法达成她的心愿,就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她们在龙临镇的那次相遇, 那间客栈的门口,不就种着两株海棠树吗?如此,也算是从哪里开始, 从哪里结束了。
杨谨心内黯然,面上还算平静,不再是曾经的那副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现出来的老样子。不得不说, 石寒的言传身教还是极有成效的。
“那片海棠林啊,却也是个有趣的地方,”石寒似笑非笑的,“当年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我于花木上向来没什么研究,便躲懒交给了佩琳去打理。结果,她派人种下了一片海棠树。说是这种树花美,出的花蜜是上等蜜,果子又能入药,实在划算。”
杨谨心念一动,道:“海棠果熟制确有健脾、舒筋的功效。想不到,姚掌事对药理还有钻研?”
“她啊,对这物事的研究,深着呢!”石寒呵呵笑道。也不知“这物事”指的是杨谨所说的药理,还是旁的什么。
提到姚佩琳,杨谨就联想到了那日被撞破的事,脸颊上就禁不住有些发烫。这一月有余,她刻意躲着姚佩琳。反观那位姚掌事,却比她淡然得多,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之间什么尴尬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打招呼打招呼,该如何便如何,这倒让杨谨每每自责小人之心的同时,还怀疑起当日那事是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