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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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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二太子待陈太妃可谓情深意重,宁可弃械被俘,自曝身份,也要保住陈太妃的性命。寿春郡王所托非人,功亏一篑,可惜。”

    太皇太后只觉得血直往头上冲,眼前金星乱跳。孙安春!是她亲手选出来的内侍,在她宫中历练了四年,才派到大郎身边伺候大郎,几十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忠心耿耿的人,竟然是阮玉郎的人?

    赵栩突然问道:“你既然开了口,不如全说了,尽管说仔细些。阮玉郎也该交待过你要说什么做什么吧。”

    孙安春脸上更加谦卑,躬身道:“郡王的确交待了,今夜若径行直遂,吴王殿下得以即位,小人自然还在福宁殿,安安分分地做上几年,便可告老还乡。”

    赵棣面色大变,转头看向身后。众人目光均落在他身上,意味不同寻常。高似所言,众人还将信将疑,可孙安春竟然也这么说!

    “如今出豕败御,他又是如何交待的?”赵栩不动声色。

    “二太子变生意外,殿下又认出小人来,小人愿从实招供。小人知道得实在太多,不说也没机会再说了。”他谦卑地笑了笑:“殿下当真要听?小人只怕娘娘既想听,又不愿意听、不敢听。”他身子又弯低了几分。

    太皇太后一个趔趄,死死抓住了六娘的手:“孙——安春!你伙同逆贼背主——你从实招来,快招!”她有什么不敢听!她一生行事,件件为了大郎,桩桩为了大赵江山。她甚至一念之仁,没杀郭玉真赵瑜母子才养虎成患还了!

    赵栩转过身,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凭他的目力和记忆,昏暗中只一个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就认出了孙安春。他想到太多的事,只是不知道他“认出”孙安春,是不是依然是阮玉郎的计中计。然而,就算是,他也必须认出孙安春。

    赵栩他这是什么意思?太皇太后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气血上涌,他在指责自己?

    “娘娘,小人所认的主,一直是元禧太子和寿春郡王,从未变过。”孙安春还是一团和气,细弱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小人的爹娘,都是东宫旧仆,因阮氏案被牵连遭绞杀。小人被叔叔婶婶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所幸被郭郡主找到,落户到了陈留。不久,小人自愿入宫做内侍,原是为了打探寿春郡王的下落。阴差阳错,后来竟然入了娘娘的眼,被挑选中服侍了先帝。”

    若没有在东宫做了几十年的爹娘,若不是他从小耳濡目染,他又凭什么能入了高氏的眼?孙安春笑得更加卑微:“娘娘,小人对娘娘从无违逆,先帝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想什么,娘娘不是都一清二楚吗?郭太妃和先帝的逆伦□□,也是小人及时禀报给娘娘的。”他特意加重了及时那两个字。

    太皇太后浑身发抖,惊惧悔恨愤怒,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晕得厉害,嘴唇不停翕动,说不出话,鼻翼也不听扇动着。六娘只觉得手臂被她掐得极疼,见她脸上涨得血红,看了看一旁的两位面露忧色的尚宫,轻轻喊了声:“娘娘,可要宣院使来?”

    太皇太后想摇头,却连脖颈也动弹不了。上次晕倒后御医官再三恳请她勿动怒勿劳累勿多思。可眼前如何做得到?

    “娘娘怕是碰过柔仪殿那块飞凤玉璜了?如今中毒已深,只怕时日无多了。娘娘一生痛恨郭太妃,不想最后却要死在郭太妃所持的玉璜上头。”孙安春叹息了一声:“崇王殿下也是多事。他不动手,那夜就是燕王殿下弑父杀君,何需多费这许多周折。”

    太皇太后低声嘶吼了一声,双眼一翻,倒在了六娘身上,被众人赶紧扶着坐下。牵涉两位先帝和不伦丑事,诸相公皆抿紧双唇,不发一言。

    赵栩默默看了看她:“传方绍朴上来,派人去请院使。孙安春所言,还得娘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做得数。”

    方绍朴匆匆上楼,取了针,往太皇太后人中戳去。

    一声痛呼,太皇太后醒了过来,眼神有些涣散。看清面前蹲着的赵栩,露出了嫌恶之色,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只是有些气虚血瘀,乃这两年太过劳累费心所致,御医院从未有人提起过中毒。

    赵栩看着自己这位心神大乱的祖母,心情复杂,慢慢站起身:“孙安春,我爹爹的死可是因为飞凤玉璜上的毒?”

    孙安春道:“殿下所言正是,那毒,正是元禧太子昔日所中的毒,不从口入,祸从手起。那毒、那玉璜,还有寿春郡王,都是托吴王殿下的福才能带入宫中的。娘娘忘了是谁提醒您孟四娘的事了?”

    赵棣双腿一软,一个趔趄,撞在地上的屏风上,摔倒在地。转头他爬了起来,奔了几步,跪在了太皇太后和向太后面前:“不!娘娘!五郎不知道先生是谁,怎会是阮玉郎?还有什么郡王什么元禧太子,五郎完全不知!孙安春一定是六郎的人!他在陷害微臣!”他抬眼看见太皇太后的神情,吓得匍匐在地。

    赵栩皱起眉,阮玉郎今夜绸缪得十分周全,一旦有变故,竟连赵棣也舍弃了,难怪先前自己那般劝他撇开赵棣和自己合作,他也不为之所动。孙安春被擒后,他还有什么后手?

    一网打尽?这四个字浮现了出来。赵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元禧太子故旧一党,先是东宫案,再是逼宫谋逆案,牵连者甚众,说不定宫中还有不少阮玉郎的属下,孙安春的话,这皇城大内又要腥风血雨杯弓蛇影好一阵子了。

    孟在和赵栩对视一眼,立刻匆匆到楼梯口唤来手下的将领,低声叮嘱着。

    孙安春看着孟在的背影,笑了笑:“娘娘您最喜爱的吴王殿下为了即位,认郡王为先生,许以平反阮思宗一案,许郡王三公封号入朝,特意将诸位引来雪香阁,好看二太子待陈太妃情深似海。二太子您看,那为了权势的人,终究还是比您为了美色更靠得住,只可惜陈太妃——。”

    张子厚听着话头不对,喝道:“娘娘,诸位相公,孙安春既已供认不讳,当速速了结此事。臣奏请拿下吴王!”

    “且慢,让他说完!”太皇太后浑浊含泪的双眼紧盯着孙安春:“说!你还知道什么!”她看也不看赵棣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孙安春:福宁殿老供奉官,出场在159章。

    2、误以山雉为凤凰。化自路人献雉的典故。出自战国《尹文子》一书,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因为楚王最后听说这个路人要献“凤凰”,还赏给路人甲十倍于买山雉的金钱。

  

 第225章

    赵栩颈后一片冰凉; 汗毛倒竖; 浑身血液却开始沸腾。一个念头在喊着让他动手杀了孙安春; 另一个念头却想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太皇太后的声音阴森可怖:“你们守好孙安春; 免得被人灭口。孙安春你说清楚罢;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她振起最后一点精神头; 看向定王:“这等丑事; 遮掩不得。说清楚了; 老身才好放心安心去见列祖列宗和大郎。免得总有人以为老身疑神疑鬼; 私心过重,要加害自己嫡亲的孙儿。”

    她料不到经柔仪殿惊…变后,赵棣竟然变本加厉; 欺瞒于她; 想到他生母钱氏身为自己的远房姨侄女,几十年来恭顺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太皇太后老眼更是酸涩。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还得替他留一条后路。日后就算是亲近五娘的十五郎一直在位,江山还是姓赵。

    定王呵呵了一声:“娘娘; 眼前的这两个都是你嫡亲的孙儿呢。不过本王老眼昏花,只认得六郎是个好的。五郎还说自己不知道什么元禧太子寿春郡王; 看来比我还老?忘性太大了?柔仪殿那夜我还没忘呢。”

    赵棣被高似和孙安春连番揭出来他最怕的事; 这时才想起自己口不择言; 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赶紧磕头哭道:“娘娘!五郎陡然蒙冤遭害,一时急于分辩——”

    太皇太后沉声道:“有罪还是无罪; 由不得你说。来人,先将吴王拿下,交由大理寺张子厚审理。请皇叔大宗正司会审。几位相公,你们看可要派礼部同审?”

    众人想不到太皇太后竟然撇开陈太妃和燕王,先处置吴王,并无徇私护犊之意,皆心中一凛,肃容聆听。

    朱相立即躬身行了一礼:“娘娘心念朝廷国家,出以公心,当机立断,大善也。吴王殿下冤不冤,理应由大理寺等部审定,依臣看,礼部应一同参与。只是张理少嫡女永嘉郡夫人乃吴王殿下的侍妾,理当避嫌,还是让贺敏主理才是。”

    赵昪看了朱相一眼,同为大理寺少卿的贺敏为人内敛,同各部及宫中并不亲近,却在理少位子上稳当当坐了四年多,他听令于太皇太后,能把孟四娘从张子厚手中悄声无息地弄出来,可见也有他的本事。太皇太后主动提及把吴王交给张子厚审理,实际上是把吴王送到贺敏手中好替他脱罪,看来未必是出以公心,只是先发制人而已,他担忧地看向赵栩。

    赵棣瘫倒在地上,想到先生一再交待自己少说话,遇事只需哭,恨不得咬掉自己多嘴的舌头。

    眼见大理寺胥吏将赵棣押了下去。太皇太后吸了口气,环顾四周后,看向孙安春:“说!可惜陈太妃什么?”

    孙安春看着高似,此人凭他身手只要逃脱掉,大事即可定,竟然临阵毁约倒戈,罪不可赦。他笑得诡异:“可惜陈太妃辜负了二太子深情厚意,您从郡王手下几次三番救了燕王性命,待燕王视如己出,更要带他回女真共享荣华富贵。不知二太子闯宫那次,就算和陈太妃有过春风一度,凭什么认定燕王是自己的儿子——”

    陈素汗毛倒竖,怒不可遏,嘶声喊道:“胡说!没有的事!你胡说!你要害六郎——”她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赵栩双目赤红,虎狼一般盯着孙安春,猛然拖着没了知觉的右腿上前一步,众人大惊。

    “殿下莫冲动!”谢相高呼。

    “六郎你想杀他么?”太皇太后寒声问道。

    赵栩盯着孙安春,感觉到身后高似呼吸急促,听到母亲压抑着的惊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停住了脚。

    孙安春被带御器械押着退了两步,面上依旧一团和气。

    几位相公目光在一身丧服,梨花带雨的陈素身上略作停留,转开了眼。

    定王突然笑了两声,似乎被呛到了,咳嗽起来:“这就是阮玉郎要你说的?你亲眼所见?何时何日何地?你一个福宁殿的内侍,三更半夜去各殿阁巡检?你见到了还有命活到现在?是你见鬼还是我们见鬼了?”

    太皇太后寒声道:“皇叔此话有失偏颇,方才说五郎的时候,皇叔来不及地坐实五郎之罪,轮到陈氏母子,皇叔为何处处袒护为之开脱?”

    朱相拱手道:“娘娘和殿下莫要斗气,此人既出此言,必有原因——”话未说完,却被张子厚打断了。

    张子厚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某的女儿给吴王殿下做夫人,却也不敢徇私枉法,方才吴王殿下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陈太妃一介弱女却愤然诉冤。定王殿下的话,没毛病。娘娘您说得更对,冤不冤,有罪没罪,由不得他说。既有指控,何不对质当场?”

    他言辞锋利,连消带打,说得众人都接不上话。太皇太后似乎听见自己胸腔的气流乱窜的声音。

    “高似,你第一次闯宫,究竟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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