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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时安哪舍得睡,于是开始讲那两种止损模式。
他眼看着沈多意由端坐到扒着床沿,后来又支着下巴,再后来趴在了床边,而现在已经闭上了眼。是他讲得太无聊,还是对方真的很困?
戚时安有些纠结,不知道没去套间是对是错,因为这里既没大沙发也没单间休息室,陪床照顾的人只能窝在椅子上扒着床。
但他伸手就能摸到沈多意的头发。
发丝很软很细,说明脾气很好,出来时应该洗完澡没完全吹干,有一撮微微翘着。戚时安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睡梦。
最后一点即将滴完,他按铃叫了护士,拔完针后终于行动方便,而时间已经将近三点。碰门声不可避免,沈多意被吵醒了,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小声问:“我怎么睡着了,输完了吗?”
“嗯,拔针了。”戚时安躺下,“你要走了吗?”
刚才他催人家走,现在又想反悔。
沈多意揉揉眼睛:“我走了,你睡吧。”
他还未站起就被攥住了手腕,戚时安皱眉,好像有些痛苦:“我胃疼。”
“胃疼?”沈多意也跟着皱眉,“是不是饿太久又吃了那么多,所以胃里难受?我叫护士来吧。”他站起身,又前倾去按铃,却忘了手腕还被攥着。
戚时安退了烧、吃了饭,随便一个动作的威力都跟擒拿手似的,他使劲一拽,再用自己整副身体去接。
沈多意扑在床边,气道:“你真疼还是假疼?”
戚时安理直气壮地说:“真疼,你给我捂着。”
捂了一夜的情谊,这要求不过分吧?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了,沈多意把手伸进被窝,然后捂在了戚时安的胃部。他刚准备重新坐下,就听戚时安说:“上来躺着,睡会儿。”
沈多意没动,戚时安攻心:“都是男的,你矫情什么?”
“我矫情?”沈多意眉毛一挑,下巴一扬,不吃激将法那套,“我就是矫情,矫情的我很快乐。”
你还快乐……戚时安败下阵来,又用怀柔政策:“不闹了,我胃不疼,但你也别走了,这个点儿折腾个来回睡不了多久,上来眯一会儿。”
沈多意忽然想起以前打几份工的时候,他经常累得和其他临时工挤在一处休息,还要一起偷偷骂骂严苛的老板。
沈多意敛眉低目,把装出来的嘚瑟劲儿都收回去,然后脱掉鞋子沿着床边躺下了。戚时安在他背后,怕挤到他还往另一边挪了挪。
偏见没解开的时候,戚时安没少说轻佻话,现在貌似包含了满满的尊重。沈多意抠着床沿,逐渐开始犯困,然后阖上眼睡了。
稳稳的呼吸声传来,装够正人君子的戚时安闭着眼翻身,伸手一捞就把沈多意拖进了怀里。开什么弥天玩笑,他惦记了这么多年,再尊重再珍惜也抵消不了他的本能反应和渴望。
不过他不贪心,此刻就这么抱着,足够了。
天快明时最困,沈多意一边手臂麻了,想翻身换个姿势,他挣扎几番都动弹不得,终于发觉自己被戚时安死死地搂着。
一只大手还捂着他的肚子,热腾腾的。
他迷迷糊糊地掰那只手:“松开……别碰我肚脐。”
戚时安忽然在背后呓语:“你哪儿我没碰过。”
第25章
安静的病房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沈多意迷茫地半睁着眼; 一只手酸麻着; 一只手还掰着戚时安的手腕,他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随后难以置信地奋力回想; 回想未果便怒不可遏地用后脑勺磕戚时安的鼻梁。
那劲头好像不磕出来鼻血不算完。
戚时安还在睡着,隐约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撞他脸,干脆轻轻低了头; 正好抵住沈多意的后颈。沈多意被温热的呼吸喷洒了一脖子; 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不再悠着劲儿; 咬牙竭力一掰,然后直接骨碌着想要坐起来。
戚时安终于醒了; 动作快于意识又把沈多意拽倒在床上,接着恍惚之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出声道:“至于么,好像我非礼你了似的。”
沈多意切齿拊心地拧着眉毛:“那你什么意思?!”
戚时安双目半睁,困意中透着十成十的慵懒闲适:“什么意思?我想想啊。”嘴角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但眼尾和声音都染着层浓浓的欢愉; “就字面意思呗,哪儿我都碰过。”
沈多意吸吸鼻子说:“诓人遭雷劈。”
“诓你干什么,你忘了?”戚时安知道沈多意脑中一团乱麻,还知道沈多意必定是在翻搅多年前那点零星回忆,他不着痕迹地凑近; 低头用脑门儿蹭对方细软又密实的头发。
鼻间嗅着洗发露的清香,戚时安小声诱导:“还记不记得,我从夜总会把你带回家那晚,你当时穿的是制服,早晨醒来可变成T恤和短裤了。”
沈多意自己翻搅了半天,一经提醒总算想起:“你给我换的?”
“废话,难道床给你换的?”
原来是换衣服而已,说得那么似是而非,让人浑身发毛,沈多意瞬间有点想笑,抬杠说:“我以为枕头给我换的。”
能开玩笑就好,戚时安把半睁的双目重新闭上:“我那是头一回照顾人,拧了热毛巾给你擦脸,又解了扣子给你脱衣服擦身。”
挨在旁边的身体忽然僵硬,戚时安重新睁开眼,发现沈多意抿着嘴,还把帽衫上的抽绳拽得死紧。他觉得好玩儿,继续说道:“锁骨很漂亮,脚腕子很细,右边小腿有块小小的疤,后颈被衬衫领子蹭得有点过敏。”
沈多意头发丝软,耳根子也软,戚时安嗅着他的头发,言语间呼吸拂在他的耳畔。他就像架在烤炉里的面团,被烘烤着,并且躲都躲不开。
戚时安像个不计后果的王八蛋:“屁股很小很圆。”
帽衫的抽绳猛地被拽到了极限,沈多意扭头盯着戚时安,瞳孔恨不得射出激光把对方灼烧出两个洞来。他此时此刻明明完好地穿着衣服,却感觉已经被扒光看了个遍。
戚时安终于褪去了笑意,眼中只剩下缱绻的温柔:“我哄你的。”
沈多意将信将疑:“什么哄我?”
“刚才哄你玩儿的。”天终于要亮了,戚时安拽被子搭在沈多意的身上,“你当时疼得蜷缩成一团,嘴里时不时叫一声‘爸爸’或者‘妈妈’,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耍流氓?给你草草擦完,换上衣服就睡了。”
原来那晚他无意识地叫了“爸爸”和“妈妈”。
沈多意薄唇翕动:“那天是家长会。”
“我知道。”戚时安躺在旁边,伸手贴住了对方的掌心。
沈多意怔忡着张开手指:“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戚时安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他紧紧地挨着沈多意,手指插入对方的手指间,然后用力扣住,心口处的欲望全然消弭干净,只余下一腔爱惜。
沈多意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慢慢地说着:“我爷爷腿脚不好,老师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每次就不管我了。每次家长会都放学很早,出校门时能遇见好多同学的家长,有的训孩子没考好,有的让孩子回家先吃饭。”
沈多意仰头吸了口气:“我特别羡慕他们。”
为衣食发愁也好,辛苦赚钱养家也罢,他从来不畏惧这些困难,只是他太渴望了,也想回家有父母唠叨他,也想家长会的时候自己座位上不是空空荡荡。
“我学习可好了。”沈多意不知不觉回握住了戚时安的手,“每次考第一名,我都坐上车去给我爸妈扫墓,承诺他们下次我要考得更好。”
戚时安像被攥住了心脉:“叔叔阿姨一定特别高兴。”
沈多意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无助地说:“我特别想听听他们夸我两句,我从七岁那年就再也没听过了。”
七岁那年沈多意失去了双亲,家长会那晚沈多意十七,此时又已经过了十年。
他会有很多个七年,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可能长命百岁,但只有第一个七年,他拥有着完整的家。
戚时安哄道:“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此刻的沈多意和那年的沈多意一样脆弱,庆幸的是,都有人陪着。戚时安纹丝不动,直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才松了口气,然后重新把对方拢进怀里。
天隐隐亮了,病房外面的走廊渐渐响起动静,他们两个挤在病床上睡回笼觉,倒都没被打扰,估计是太累了。
沈多意脑海中的风暴在睡梦中平息,蹙起的眉头也暗暗舒展开来,他习惯睡觉时把被子团在怀里抱着,此时拥着戚时安的身躯却格外别扭。
一点都不软乎,别是黑心棉吧。
这一觉睡到了将近十点,两道铃声同时响起,他们两个也总算醒了。戚时安先低头去看,发现沈多意睡眼惺忪但没了低沉情绪,便放了心。
他接通电话:“安妮,我上午不去公司,把会议重新排一下。”
沈多意翻身下床坐在了椅子上,也按下了接听:“唐主管,我……家里有点事儿,忘记请假了。抱歉啊,下午准时上班。”
两个人的电话又同时挂断,沈多意还迷糊着,说:“耽误了半天班也忘了给主管请假,你请了吗?”
戚时安笑着问:“我给谁请比较合适?”
沈多意这才想起来戚时安是老板,他陪着老板回忆岁月峥嵘,到头来月终老板还得扣他全勤。戚时安知道对方心里又要不平衡了,赶忙说:“月底给你发私人红包,谢谢你辛苦陪床。”
“用不着,我又不是护工。”沈多意揣着帽衫前面的口袋,说完眨眨眼,在醒神。
戚时安也穿上了皮鞋坐在床边,两个人面对面,偶尔对视一眼,对视完又把目光错开。难怪电视都爱用一方生病推动情节发展,这招看来确实有效,他们竟然抱着睡了多半宿。
戚时安问:“右腿上的疤,怎么弄的?”
“小时候磕的。”沈多意回想,“我爷爷那时候有个小三轮,我在胡同里骑着玩儿,掌握不好就撞墙上了,摔下去正好砸在了一块烂砖头上。”
戚时安“嘶”了一声:“还挺皮。”
沈多意忽然咧嘴一笑:“我发小他妈心疼坏了,给我炖了好几天的鸡腿,我那时候从胡同尾走到胡同口,能抱一堆吃的,都是街坊们给的。”
戚时安听得入迷,仿佛眼前的沈多意变成了小小一个,他出声问:“胡同拆了吗?街坊们都还在吗?”
“在啊,就在秋叶街北边。”沈多意伸手勾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逢年过节我都去看看叔叔阿姨,还有街坊们。”
戚时安说:“以后逢年过节,在你的见面表里也加个我吧。”
从医院离开各回各家,沈多意昨晚深夜从家里出来,早上也没回去,不知道沈老要怎么念叨一通。他停好车上楼,开门时正好碰到送外卖的派送员。
沈老开门拿外卖,看见他一并站在外面,直接鼻孔出气:“我可没买你的。”
沈多意笑着关上门:“你不能学会了叫外卖,就老吃这些啊。”
“我每次叫的东西都不一样。”沈老懒得理他,兀自走到餐桌前坐下,只给一副背影,“看你这身穿戴,不是半夜回公司加班了吧?”
沈多意去洗手,洗完拿着筷子想蹭吃蹭喝:“昨晚有个朋友住院了,我去看了看,他也没人陪,我就在医院陪了一宿。”
沈老态度息变:“是不是孟良啊,他现在好点没有?”
沈多意来往的朋友不多,不怪沈老想错,他坦白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