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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安心中有数,就站了起来,拿起一瓶茅台酒,哗哗地把杯子满了,微笑道:“部长和健民书记都是海量,我看一时也分不出胜负,这样吧,大家一起来。”
众人喊了声好,也都提起杯子,共同喝了一杯,这杯酒下肚,陈建民就顶不住了,起身笑道:“王部长,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
话音未落,就转过头去,笔直地喷出一股白浪,他酒量虽大,可从没遇到过这种喝法,因此,脑子里虽然还算清醒,可肚子里却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虽然勉励支撑,却终究没有抑制住,还是当场吐了出来,这一下没忍住,就像打开了闸门,他也顾不了许多,就蹲在墙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猛烈喷发,倒是一浪高过一浪,声势赫然。
见市委书记喝多了,不待人吩咐,旁边桌上市委办的人赶忙奔过来,扶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外面的服务员也赶忙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陈建民被架走后,酒桌就由张怀安主导,大家边喝边聊,重新把气氛调节起来,为了避免难堪,众人都不提刚才喝酒的事情,只是王部长的海量,却让大家长了见识,再不敢有人挑衅敬酒了。
半个小时后,酒席终于散了,王思宇也是脸色通红,闭着嘴巴,不敢说话,感到头轻脚重,就在冯主任和欧阳吉安的搀扶下,坐进了小车,眯着眼睛道:“陈建民……被我……放倒了!”
冯主任赶忙大拍马屁,奉承道:“部长厉害,已经喝了那么多,还能把陈书记放倒,他可是出了名的能喝。”
“战术,这是战术!”王思宇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却依旧咬紧牙关,摇着手指道:“以快打慢,迅速击倒敌人!”
欧阳吉安笑笑,点头道:“对,对,部长英明!”
王思宇双手把着椅背,又低声吼道:“他陈建民算个球,储君胆敢过来,一样放倒!”
第二十四章 巡视江南 七
次日早晨,省城江州市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空气的质量很差,能见度不足十米,雾气苍茫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身着便装,在别墅区内慢跑着,他是江南省委副书记、省长张平湖。
张平湖自年轻时起,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很少间断过,在他看来,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恒心,有毅力,只有长期坚持不懈地努力,才能真正地把事情干好。
在以前的省委常委里面,张平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但若论身体素质,只怕除了政法委书记戴小楼外,没人能和他相比,这靠的不是营养品,而是日积月累的锻炼。
“生命在于运动,政治也是如此!”回味着昨晚和储君通话时,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语,张平湖微微一笑,似乎眼前的雾气,都消失不见了,前方只剩下一条笔直的大道。
和储君相交已久,张平湖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对方,现在的国内官场并不太平,储君也是深居简出,韬光养晦,可他还是依靠着政治智慧,和高超的手腕,在几次运动当中,都占尽先机。
张平湖很想活学活用,在江南官场也发动一场运动,彻底控制住局面,当然,要做到这点,也颇不容易,且不说来自上面的阻力,单单是沈君明那个人,就很难对付。
这个老对手,沉稳冷静,从容不迫,有一手密不透风的防守功夫,要想在他身上打开缺口,实在是太难了,而那位新来的省委组织部长,也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慢慢来,要有耐心,先搬走几块石头,再推倒那面墙!”张平湖暗暗地想着,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丝毫不像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
秘书李信阳和一位警卫,分别跟在他的左右,两人精神高度集中,不时向四周张望,唯恐出现不速之客,影响到省长晨练,尽管这个院子戒备森严,很难有人混进来,可还是不能麻痹大意,毕竟,以前有过一次深刻的教训。
就在去年夏天,一位退休的老干部,不知用什么方法,躲过了警卫的视线,趁着张平湖晨练的时候,忽然冲了过来,高举血书跪倒在地,惹得张平湖极为不快,虽然,那件事情圆满解决了,可几名渎职的警卫人员,却都被撤换,连李信阳也做了检讨。
又跑了几圈,张平湖停下脚步,接过李信阳递过的毛巾,喘息着道:“雾气太大,气压有点低,呼吸都很困难,这江南省的空气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李信阳点点头,轻声道:“省长说的是,以前小的时候,经常跑到溪湖边上看流星,现在却看不到了,科技越来越发达,星空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
张平湖拿着白毛巾,把脸上的汗渍擦净,皱眉望向前方,喃喃地道:“看不到星空,那是光学污染啊,这些年在环境治理的问题上,确实要注意了,不是酸雨,就是光化学烟雾,再就是山体滑坡,水体污染,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是啊,省长说的对。”在这个话题上,李信阳不敢多说,因为他琢磨不透,这是省长的一时感慨,还是真的想要治理环境污染的问题了,要知道,以前有类似的疑问时,省长总是习惯说,这是发展经济要付出的必然代价,是不可避免的。
记得,以前在省长办公会上,曾有副省长提出建议,关停几家污染严重的企业,却被张平湖断然否决了,他还在会上公然提出,一些所谓的环保主义者,有些小题大做,也是杞人忧天。
关掉几家大型企业,环境不会立刻好起来,可几千工人的失业问题,就会摆在大家的面前,无论如何,也要先让工人吃饱肚子,否则,失业的人找不到工作,会闹出乱子的!
果然,张平湖把毛巾递了过来,又回到了原来的观点:“要发展嘛,总是要付出代价,其实,看不到星空没关系,只要老百姓家家能吃得上肉,能过上安稳日子,比什么都强。”
李信阳身子微躬,有些拘谨地道:“省长说的对,国计民生才是最重要的。”
张平湖笑笑,轻声道:“信阳啊,我知道,外面的批评声音很多,但他们也不能否认,我们创造了历史,现在这个时代,固然有很多的缺点和不足,却是最好的时代,也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
李信阳连连点头,笑着道:“省长说的是,有些人就是喜欢忽视成绩,放大缺点。”
张平湖摇晃着手臂,声音沉稳地道:“那是因为视野太小了,咱们面临着历史上最好的机遇期,就是要甩开大步往前跑,要急行军,只要咬牙坚持住,加速赶超过去,就能赢取最后的胜利,解放战争时期,四野为什么能打胜仗?就是因为跑得快,靠着脚底板,硬是超过了美制汽车。”
李信阳跟了过去,小声说:“省长,组织部的王部长下去视察了,昨天上午走的,出发时,就带了几个人,没有通知下面的同志。”
张平湖点点头,双手叉腰,微笑道:“是啊,这位王部长很喜欢微服私访的,上次来江南,也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年轻人嘛,喜欢搞些花样,不足为奇。”
李信阳笑了笑,轻声道:“不过,他下去的消息,还是被健民书记知道了。”
张平湖微微皱眉,诧异地道:“怎么,有人通风报信?”
李信阳点点头,小声道:“是组织部的田部长。”
张平湖哼了一声,语气淡漠地道:“田凤驹倒是个人才,就是有些小家子气。”
李信阳笑笑,轻声道:“没有扶正,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想法的。”
张平湖摆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那也要稳住,和思宇同志搞对抗,对他没什么好处。”
李信阳有些意外,犹豫了下,还是压低声音,委婉地道:“省长,田凤驹的担心很有必要,昨天下午,健民书记打来电话,说是王部长在会议发言时,似乎对三零五工程项目颇有意见,讲话内容,和您的指示精神,背道而驰。”
“哦?”张平湖停下脚步,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吃惊地道:“怎么说?”
李信阳忙把通话的内容讲了下,又轻声解释道:“本想请健民书记亲自向您汇报,可他昨晚的手机一直关机,问过林秘书,据说健民书记昨晚在酒桌上,喝得多了些,回家就休息了。”
张平湖像是没有听到,仍然站在原地,皱眉思索着,良久,才轻声道:“信阳,上班以后,你把清安日报找来一份,我想看看原文。”
李信阳点点头,恭敬地道:“好的,省长。”
张平湖背着双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地道:“看起来,还真有些低估他了,这个王思宇,还真有些本事,他是在借着巡视的机会,向省里喊话哩!”
李信阳跟上一步,谨慎地道:“省长,他的表态,不知是个人意见,还是于家人的立场。”
张平湖眉头紧锁,摆摆手,轻叹道:“算了,不要讨论这些,上面的事情,向来很微妙,也琢磨不透,就算是他们几人之间,也都是……唉,不说了,不说了!”
李信阳心中微动,他当然清楚,张平湖口中的‘他们几人’,是何等的身份,因此,就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张平湖的身后,返回房间。
张平湖用过早餐,逗着两个小孙女说了会话,就换了衣服,钻进小车,车子离开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信阳,你跟了我多久了?”
李信阳转过头,满脸笑意地道:“省长,六年零五个月。”
张平湖笑笑,把目光转向窗外,望着雾气笼罩下的城市景象,自言自语地道:“是啊,都这么久了。”
李信阳等了半晌,见没有下文,就转过身子,暗自狐疑,难道平湖省长动了心思,想把自己外放吗?不过说实话,做秘书再风光,也不如到下面担任实权干部。
大部分的秘书,尽心尽力地为领导办事,为的也是有朝一日修成正果,成为众星捧月般的核心,李信阳自然也不例外,以他的能力,其实担任县委书记一职,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雾气太大,为了保障行车安全,前面的警车开得很慢,赶到省政府时,居然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张平湖来到办公室,坐好后,按照习惯,先泡了杯茶水,翻阅报纸。
江南日报上转载的一篇文章,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篇文章,赫然就是根据王思宇在清安市视察时的讲话整理出来的,张平湖忙戴上老花镜,摸出签字笔,在文字下面画着波浪线,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文字内容不难理解,以他的见识,读懂的东西要比其他人更多,也就更加体会到这张报纸的分量,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半晌,张平湖把老花镜摘下,丢在旁边,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走到窗边,眺望远方,久久无语。
十几分钟后,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起,他转身看了下号码,就抓起话筒,沉声道:“城南,你好,有什么事情?”
话筒里,吕城南的声音极为凝重,甚至透着几分焦虑:“平湖省长,江南日报看过了吗?”
张平湖坐回皮椅,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平复了心情,若无其事地道:“看过了,江南日报反应还很快,居然在第一时间就转载了。”
吕城南点点头,有些气愤地道:“这个王思宇同志,刚刚来到江南省,还没摸清楚情况,就这样讲话,很不负责任嘛!”
张平湖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报纸上,叹息道:“年轻人嘛,沉不住气,需要锻炼,这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的!”
吕城南听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