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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在听铁心源说前两次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知道听他说弄塌了一座楼,这才问道:“什么楼?”
“危楼!”
“哦,那座楼啊。”
王渐躬身轻语道:“恐怕不止这三次,王家接连出了几件怪事,恐怕也和这东西有关,只是没有出人命而已。”
赵祯倒出来一点蘑菇粉仔细看了一会道:“朕听说危楼是被一群猪给压塌的。”
说完就看着铁心源。
铁心源躬身道:“次药最能乱人心志,给猪喂食之后,那些猪自然也会勇往直前。”
“什么名字,哪来的?”
“此物原本产自契丹辽东之地,名字我也不知,小子还是幼童的时候,无意中在皇城根玩耍,在后花园出水口处发现了这个东西,一连收割了六年,之后的蘑菇就渐渐没了毒性,真是让人遗憾之至。”
赵祯呵呵笑道:“没想到我皇宫竟然还出产这样的奇物,王渐,以后要把家看紧了,好东西都被外人拿走,有失皇家体面。”
王渐应承了一声,就泥人一般抱着手站在一边。
那些带御器械们也纷纷离开,转瞬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赵祯看着带御器械们离开,咬着牙问道:“孟元直呢?他不敢来见朕吗?”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是不敢来见,而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官家的赏赐。”
赵祯眯缝着眼睛瞅着铁心源道:“你觉得朕该奖赏此人?说说道理,如果没道理,你要付出侮辱朕的代价。”
铁心源叹口气道:“当年魏文侯熄灯饮宴的故事不知陛下可曾有所耳闻?”
赵祯唔了一声道:“你是说孟元直在羞辱了朕之后,又有大功于朕?”
铁心源再次叹息一声道:“星夜奔袭三百里,连闯龙首山辽皇五道营寨,斩杀大宋叛逆辽国西京留守张慈民,以及二十六名契丹官员,在他准备刺杀辽皇的时候,被契丹武士发现,只好离开龙首山,身披重创连夜奔逃百里,等他见到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如此功劳,值得陛下赏赐一个女人给他!”
赵祯瞅着铁心源的眼睛良久才对王渐道:“密谍司可曾收到这样的消息?”
王渐躬身道:“参与龙首山祭天的皇宋使者欧阳修曾言,庚辰日,龙首山营地哗然,一夜未熄!”
赵祯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此事得到证实,朕会赦免孟元直的罪责。只是到了现在,你为何在朕的面前连一句微臣都不说了吗?”
铁心源从桌子上取过那面征西大将军汉印涩声道:“我已经是汉征西大将军,如何能对官家自称臣子?”
赵祯烦躁的道:“那道旨意……唉,算了,不是臣子总还是朕的女婿吧?”
铁心源想都没想跪倒在赵祯的面前,叩头道:“小婿铁心源拜见岳父大人!”
赵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铁心源的叩拜,沉默良久才道:“哈密乃是虎狼之地,文圣教化所不能及,那里的居民,不知礼义廉耻,不识仁孝为何物,我大宋开化已久,适合这里的国策,不一定适合哈密。
汉唐的武力可以让他们臣服,大宋的文治却拿他毫无办法。
一个崇拜武力的地方,文圣也将无能为力。
你为汉将也好,这样可以抛开大宋的桎梏,重新开拓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土地来。
铁心源你要谨记,不论是汉唐,亦或是大宋,我们都是一脉相承的中国。
祖宗披荆斩棘圈定的故土不容有失。
国策可以不同,血脉不容混淆,祖宗更是一日不可或忘,你离开之日,就从先祖轩辕庙取走一支香火,长路漫漫,尽心守护,莫使香火熄灭。”
铁心源再次跪倒在地叩头道:“谨遵族长敕令,铁心源心跳一日,定要香火燃烧一日。”
赵祯微笑着接受了铁心源的叩拜,大宋皇权约束不得汉将铁心源,族长之命却能让铁心源甘心臣服。
有这样的联系就足够了……
王渐笑容满面,他看到赵祯和铁心源在一起容光焕发的样子就从心底里为自己的官家感到高兴。
铁心源家里的茶叶苦涩,他却不断地给官家和铁心源二人斟满热茶,希望这场会谈能够一直进行下去。
“牵机药朕有,回头让王渐拿一瓶子给你,只要你别用在婉儿的身上就好。
嘿嘿,你如果有本事,用在朕的身上也无不可。
蘑菇粉分朕一半,等太医院弄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再派人去辽东寻找,找到之后朕会还你……
不说你和婉儿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青梅竹马,原本就是最好的伴侣。
好好地活一生,莫要辜负了。
如果婉儿有福气获得天眷,若是诞下一二麟儿,给朕送一个庸碌些的过来,朕给他封王,专门来伺候朕,伺候他的祖父……”
赵祯说的话很没有条理性。
这放在他身上非常的罕见。
只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能允许他这样说话的机会不多。
铁心源身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一直面带笑意,只是在赵祯说话说的极度凌乱的时候才插一两句话,重新将话题引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天色渐渐发白。
一夜时间就在赵祯的絮絮叨叨中过去了,东京城的晨钟敲响了……
赵祯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笑着对铁心源道:“朕思及先贤,做了一首诗给你,听好了——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丑虏。始知天上有将军。”
铁心源躬身道:“族长谬赞了。”
赵祯笑道:“不是在夸你,是对你的期望!”
第二十一章 朝辞西门去
轩辕庙在延安。
轩辕殿却在京都。
历朝历代均是如此。
取轩辕庙香火一枝……这是国之重典。
不论大宋属国有多少,能得轩辕庙香火者,唯有哈密清香国。
礼部要焚表,鸿胪寺要祭天,皇帝要下圣旨,皇后要表中旨,太子要亲自前往请香,同平章事要三请皇帝三思,参知政事要昭告天下……
礼仪繁杂无比……
汉家正朔的名份,自古以来只有一支,如今,多了一支旁支……
一炷香让铁心源胸中所有的怨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炷香让哈密清香国可以正式列入皇家本纪,位在诸王之上。
这是赵祯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庞籍,韩琦,文彦博,包拯,王圭等人得知大惊,再三劝皇帝谨慎。
都被赵祯一一回绝了,如果是朝堂之事,庞籍等人甚至有封驳皇帝旨意的权利。
只可惜这是家事,皇帝身为中国族长,有一言九鼎之威,朝臣三请之后皇帝不该初衷。
礼部尚书就沐浴焚香准备于三日之后焚表告知天帝。
礼仪的繁杂与否和事情的重要程度是成正比的。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铁心源见到了那些原本就不想见他的高官。
不论是庞籍还是比较亲近的包拯,铁心源在见他们的时候都是一副嘴脸。
来的人中,悲愤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指责者有之,劝谏者有之,就是没有一个前来恭喜的人。
铁心源脸上的笑容从头至尾就没有变化过,不论这些人说什么,他都会笑脸相迎,然后笑脸送走。
等他们走了之后,才会从耳朵里掏出两团厚实的棉花,让声音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偌大的供桌上摆着三牲果品,这是真正的三牲——猪牛羊。
铁心源特意将谈话的地方选择在中堂上,借口就是自己必须时刻守护香火。
因此,不论来的人官职有多大,也必须先上了香之后在和铁心源谈话。
在祖宗面前谁敢高声喧哗,一进门就被祖宗给来了一个下马威,他们即便是再愤怒,也只能压抑自己,不能失态。
王圭老先生走了之后,铁心源就下令闭门谢客,明日就要远行,此时不宜再招待客人。
回到后宅,就看见赵婉懒洋洋的靠坐在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铁心源从西域带来的果脯。
自从昨日悄悄地进门之后,她的嘴巴就没有闲着,天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甜食。
“老先生都走了?”
“最后一位我必须要招待的老先生走了。”
“你怎么看这些人,最喜欢谁?”
“庞籍老谋深算,文彦博机智百出,包拯直来直往,王圭老先生的话语令人潸然泪下。”
“少说了一个!”
“你说韩琦?这个人我最喜欢了,一张嘴就骂娘,这脾气我喜欢,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进士出身。”
“你小心啊,这人才是最厉害的一位,沽名卖直这事他长做,看起来他是所有人中最耿直的一位,呵呵,你知不,只要这位耿直的官员开始变得不耿直了,啧啧,他干出来的事情你想都想不出来。”
铁心源不屑的抽抽嘴巴道:“他能奈我何?”
赵婉白了铁心源一眼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当初你给我讲孙猴子的故事,莫非是在说你?”
铁心源烦躁的道:“以后少和我说国家大事,浪费时间,多说说房事最好了,今晚我还是抱着你睡如何?”
赵婉再次白了铁心源一眼道:“不上当,我昨晚就没睡好过,你总是动来动去的,我穿上着那件衣衫很不舒服。”
铁心源叹口气道:“好好地一件衣服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脱下来,想撕开,还全他娘的是厚绸子……”
赵婉轻笑道:“这是我娘给我找来的,就是不想让你轻易地得手。”
“可是我这还忙着早点生儿子谋算你爹爹的江山呢。”
赵婉起身摸摸铁心源的脸庞笑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没有莫强求。我们要是现在就开始行房,等我到了哈密,阿娘还以为是我轻佻呢。”
“你很怕阿娘?”
“不是怕,阿娘是一个规矩很重的人,没有规矩的人她不会喜欢的,所以啊,在阿娘跟前守点规矩没坏处,今后还要相处几十年呢,我可不愿意好好地一家人起了口角。”
“我娘自己都把自己嫁了,我家还有什么规矩?”
赵婉拍了铁心源一巴掌道:“阿娘以前是有遗憾,所以就越发的重视规矩,她老人家不会说,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就要出格,让她为难。你说阿娘怎么说都成,你是从阿娘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她不会和你计较,我要是乱说话,乱做事,她一定会生气的,而且会非常的生气。”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告诉你多少遍了,孩子是从妇人的子宫里爬出来的,不是肠子。”
赵婉轻笑道:“那也是肠子。”
说这话还拍拍自己的肚皮非常的感慨。
不能和赵婉待在一间房子里,心里总是乱七八糟的跑马,事到临头却不能成功,让铁心源的小腹痛的厉害。
出了内宅,前院里灯火通明。
张通胡老三他们正在做最后的出行准备。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非常忙碌,从使节团回来的尉迟文和嘎嘎正在拿着单子一样样的对照物品,还时不时地和水珠儿吵上两句。
胡老三见铁心源出来了,就凑过来道:“枣红马不愿意上马车。看样子只能一路走着回哈密了。”
“它还是不愿意戴上辔头?”
“不愿意,谁给它戴它就咬谁。好在这家伙知道轻重,老爷您瞧瞧,我后背上都被它咬了三口,就差把肉拽下来了。”
“不喜欢戴,就不要戴。”
“万一……”
“走了就走了,它如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