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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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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当驭者的柳无三抛出一面腰牌,守卫禁军客气道:「原来是东厂柳大铛头,快快开门放行。」
  马车奔驰而过,一名守卫低声道:「头儿,不查验一下车里什么人。」
  「东厂大铛头驾车,还能有什么人在里面。」门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没眼力的手下。
  「难道是东厂刘公公,他为何不走东安门?」
  一个爆栗打在十万个为什么的手下头上,「笨蛋,刘公公本职是内官监掌印,这内官监可不就在咱北安门内么。」门头已经自行脑补的为刘瑾找好了理由。
  此时刘瑾带着二人下车穿过北安中门,来到一处大殿外,一个宦官小跑过来,行礼道:「刘公公,已经安排好了,寿皇殿内守灵的内侍都已调离。」
  刘瑾点了点头,大步而入,在那宦官引路下穿过三道牌楼,来到正殿前,昏黄的灯火下,一尊一人多高的厚重棺椁躺在殿中,刘瑾眼神示意,梅金书会意而入。
  事到如今,丁寿如何还不知殿内是谁的棺椁,弘治皇帝没有先兆英年而丧,皇泰陵是驾崩后才开建的,陵址为司礼太监戴义和钦天监推荐的施家台,修到一半时吏部主事杨子器上奏皇陵金井出水,为不祥之兆,其他监修皇陵的大臣宦官皆不承认此事,最后由司礼太监萧敬复查确认金井并无出水,皇陵才继续修建,时间便耽误了下来,无陵可入的孝宗皇帝便一直停灵在寿皇殿内。
  看着梅金书推开棺椁,将身子探了进去,丁寿感到自己又陷进一桩宫闱秘事,不由挠头,看刘瑾面沉似水仰望星空,不敢上前多言,南望万岁山重重黑影如同怪兽据伏在皇城内,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倒真想去看看百年后那棵吊死了崇祯的老槐树如今什么样子。
  不到半个时辰,梅金书出了殿门,刘瑾转身沉声问道:「如何?」
  梅金书拭净手,缓缓道:「病因风寒,死因药不对症。」
  闻言刘瑾咯咯笑了起来,「咱家就知道,短短八天,大行皇帝从发病到晏驾只有八天时间,这其中定有蹊跷……」
  站在刘瑾身后的丁寿发觉老太监背在身后的右手屈指成爪,暗道不好,老太监动了灭口的心思,抢声道:「太医院连接内宫外廷,却尽是徒具虚名的庸医,此番正好让金书帮公公看顾一二。」
  刘瑾闻言一声冷笑,身形飘动,丁寿阻止不及,暗想如何才能向梅退之交代,不想却看见那个引路的宦官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无三,将今夜从北安门到寿皇殿值夜的人都给灭掉,别露了行藏。」
  柳无三躬身领命。
  老太监的心狠手辣让丁寿暗暗咂舌,一指大殿内的棺椁,轻声道:「督公,那这个……」
  「哼哼,把消息放出去,其他的就不用咱爷们操心了。」


第36章 平地等波澜
  「伏思大行皇帝;平昔节膳寡欲;善养天和;纵感风寒;岂宜遽尔至此,风闻原命医人用药非当之所误也,虽九重深邃莫知其的……」年近八十的礼部尚书马文升语调悲凉,言辞恳切,老大人因年纪太大,耳目不灵,弘治朝时便有意辞官,因弘治挽留,思及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迁延至今,如今听传闻先帝崩殂只因庸医之故,当即上折求恳严查。
  「臣等哀恨尤深。且朝廷设置太医院衙门;访取天下名医;授以大官……养以厚禄。又设御药房于内府严密之地;尤选上等之医,日支酒饭,正为调理圣躬之用。今臣等风闻之言;内外相同;臣子之恨;何忍遽已。合行拿送法司追究;节次所用药饵;有无当否;拟罪如律;上请发落。」
  「岂有此理!」听闻自己老子是被庸医坑死的,小皇帝恼怒到极点,「详查,必须详查,着锦衣卫将太医院一干人等……」
  「陛下慎重。」谢阁老出班道:「马尚书所言不过市井风闻,岂可为凭,且医者用药乃本分所在,倘因此定罪,天下还有何医敢为病患用方。」
  英国公张懋闻言当即黑了脸,大声道:「《大明律》早有所载,若医者致患者死,可经别医鉴别,若非故意害人,以过失杀人论处,禁止行医;若故违本方诈取财物,计赃以盗窃论,因而致死者,斩。谢阁老,难道这大明律都是为常人而设么?庸医有误人主,应以大不敬论罪。」声若洪钟,吐沫星子几乎喷了谢迁一脸。
  老国公出面,谢迁有些发憷,没法子,这老儿底子太硬,他爷爷张玉跟随太宗起兵靖难,战死沙场,老子张辅平定安南,随英宗出征殁于土木堡,他自己九岁即国公位,掌兵权几十年,根红苗正,虽说如今朝堂上文官势大,可也没有跟整个武将勋贵集团硬顶的道理。
  李东阳忙出面打圆场,「英国公所言极是,此事干系重大,是应详查……」拦住张口欲言的谢迁,继续道:「谢学士的意思是慎重而行,不如交由都察院,由多方会审,以正视听,陛下以为如何?」
  只要能查出结果,正德倒没想太多,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刘瑾在朝堂上一直冷眼旁观,待散朝后独自而行,文官们也不耻与他为伍,都离得远远,忽听得背后有人招呼,「刘公公留步。」
  转身看却是李东阳,刘瑾笑道:「李阁老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有一事请托公公。」李东阳环顾左右,「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僻静处,李东阳捻须笑道:「此番都察院审理太医院众人,戴都堂年老力衰,想必应由刘宇刘大人主审,不知可否毋将太医院诸人以大不敬入罪?」
  刘瑾脸上挂着笑意:「刘大人乃是马尚书举荐,刘阁老信重的人物,何须请托于咱家,况且妄进御药,以英国公所言,实乃大不敬罪,岂能随意开脱。」
  宛如狡猾的老狐狸般,李东阳嘿嘿笑道:「经了翁泰北一事,谁又看不出刘宇已是公公夹袋里的人物,再说老夫劝公公莫以十恶定罪,也是为公公着想。」
  「哦?」,刘瑾白眉一挑,「愿闻其详。」
  「太医院进药和内廷就脱不开干系,司设监掌印张瑜掌太医院事,大行皇帝龙体违和,便是他奉旨召医,」李东阳轻笑一声,「这张瑜听闻是陕西人,刘公公提拔乡党向来不遗余力,不知这位张公公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靠谁的力……」
  听到张瑜名字时,刘瑾脸色就是一变,待李东阳说完又恢复如初,「那又如何,损害圣体,便是咱家亲娘老子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李东阳抱拳,「公忠体国,老夫佩服,但有一句俗话不知公公可曾听过?」
  刘瑾下巴微扬,示意他说,李东阳轻轻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一个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李阁老将人犯送进都察院而不是锦衣卫,怕担心的就是这个吧。」刘瑾阴着脸说道。
  「三木之下,无供不得,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也有耳闻。」李东阳颇为得意。
  「咱家想想太医院一干人等再带上兼管着的通政司,谁能有这么大面子,对了,素闻院判刘文泰私下与谢李二相交厚,莫不是他。」刘瑾斜着眼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脸色大变,刘瑾呵呵笑道:「东厂的手段李阁老想必还没见识过吧,都察院咱家的确不能为所欲为,但略微关照哪个人一二还是办得到的。」
  略微沉吟了下,李东阳捋着长须道:「公公有事不妨明言,老夫虽人老力薄,有些事还是能略尽绵薄。」
  「哈哈……」刘瑾放肆的拍着李东阳肩膀,道:「李相,你知道咱家最喜欢你哪点么,万事你都晓得可以商量,不像那二位,一个死板守旧,一个只会动嘴皮子。」
  李东阳苦笑:「蒙刘公公厚爱,东阳受宠若惊。」
  刘瑾面色一整,道:「第一,收缴皇庄归入户部之事休要再提,皇上的钱袋子不是做臣子的该打主意的地方。」
  李东阳点了点头。
  「第二,你那位兵部尚书的同乡裁撤传奉官之事立即停下,皇家恩典岂能轻废。」
  皱了皱眉,李东阳点头道:「老夫会和东山商议此事暂缓。」
  「第三,撤回各地镇守太监的事就此作罢。」
  「刘公公,你这三条句句都是先皇遗诏,老夫难办的很啊。」李东阳终于忍不住了。
  刘瑾满脸嘲色,「李相,这所谓的遗诏究竟怎么档子事您三位阁老还不清楚么……」
  ***    ***    ***    ***
  「咣当」,御史台大牢的监门打开,又快速合拢,牢房内的一个胡须灰白的老者刚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随后又渴望寻觅那缕一日不可多得的阳光。
  「哗楞」「哗楞」一阵手镣脚铐摩擦声响起,一个身穿囚衣的五旬老者进了牢内,「刘兄,你过完堂了?」老者急切问道。
  曾经的太医院判刘文泰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的草堆上大喇喇的躺了下去。
  老者急的直跺脚,「你到底怎么说的,快告诉老朽啊。」
  「实话实说呗。」刘文泰躺在杂草上说道。
  「你说老朽没经诊治便给先皇开方进药?」老者吓得脸如土色。
  刘文泰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向内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高廷和行医数十年,唯一坏了的一条性命,竟是皇上,我这一家老小尸骨无存啊。」昔日的御医高廷和老泪纵横。
  哭的正伤心,忽听刘文泰一阵轻笑,「你笑什么,当初是你告诉老夫皇上病情,撺掇老夫开的虎狼之药,是你害死的老夫,呜呜……」高廷和哭道。
  「是我告诉你的没错,可你若不是想着不经诊治就能医好龙体,在皇上面前留个神医的美名,岂会乱了诊病的规矩,不请脉便胡乱开药?」刘文泰坐起身来转头说道。
  「你,你,我,我……苦命的女儿啊!」支吾了几句,无言可对,高廷和继续嚎啕大哭。
  老儿哭得凄惨,刘文泰也是心生不忍,走过去温言劝道:「好了高兄,无须徒自伤春悲秋,你我未必一死。」
  「如此大罪,不死还能如何。」高廷和呜咽道。
  「这场富贵没搏成,是你我兄弟时运不济,可若没有点根基,我又怎会让你老兄轻蹈险地。」刘文泰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待怎样?」高廷和又燃起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小弟我朝里连着二位阁老,宫里也有人脉,即便当今太后面前某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是你,老夫上面又没人照应,单单大不敬的罪名就是十恶不赦啊。」高廷和继续抽泣。
  「你我相交数十年,岂会让你独自担罪,外面已经给传了话来,你我定罪为交接内官。」刘文泰悄悄说道。
  「内官?谁?」
  「张瑜啊,他收了某的好处,将你我引进宫为皇上诊病,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对啊,你当初不是说是受了……」高廷和略一思索道。
  「高兄,你若还想活命就按某说的做,有些事最好烂到肚子里。」刘文泰冷冷地道。
  看着刘文泰一副阴狠毒辣的表情,高廷和连连点头。
  ***    ***    ***    ***
  「先帝祷雨斋戒,偶感风寒,命司设监太监掌太医院事张瑜与太医院议方药,张瑜私与刘文泰、高廷和不经诊视,辄用药以进,先帝遂弥留……」
  药方明摆着,诊疗过程有大批宫人可作证,瞒也瞒不住,何况这几人自己交代个底调,正德皇帝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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