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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明白了。呃,克拉奇利,我说什么都不算数。你必须自己和老爷谈。”
“是的,夫人……如果您能帮我说句话,也许……”
“我会考虑的。”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她的口气里注入真正的温暖。她很想说:“你难道还想让我们把特威特敦小姐的存款也预先支付给你吗?”另一方面,这个要求也不是无理的,既然克拉奇利不可能像她一样知道这么多。面谈结束了,但是年轻人还是站着不走,直到她听见门口传来的汽车声,她才松了口气。
“他们回来了。他们没去多久。”
“是没多久,夫人,不需要很长时间。”
克拉奇利犹豫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进来好大一帮人——如果他们都是坐戴姆勒来的,一定看起来像是赶赴葬礼承办人每年请雇工参加一次的宴会;但并非如此!牧师在,有的人可能是坐着他的小车来的。他走了进来,白色法衣和牛津学位服挂在一只胳膊上,像父亲一样用另一只胳膊搀扶着特威特敦小姐。哈丽雅特扫了一眼特威特敦,她看起来比前一天晚上恢复了一点活力。虽然她的眼睛依然因为葬礼的眼泪而红肿着,她戴着小山羊皮手套的手里攥着黑貂皮镶边的手绢。在如此重要的灵车上能成为主哀悼人的激动心情显然让她恢复了一些自尊。拉德尔夫人跟随其后。她那式样老旧古怪的斗篷上镶着闪闪发光的黑珠子,帽子上夸张的装饰快乐地舞动着。她满面红光。本特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摞祈祷书和一顶庄重的高帽子,相比之下,他倒像是死者最亲近的人。他的面色是非常合时宜的阴沉。出人意料的是,跟在本特后边的是帕菲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旧外套,工装服外面套着毛衣,扣子摇摇欲坠。他的高帽不是星期三早晨那顶,帽檐儿是卷边的,显然受到十九世纪风格的影响。
“好了!”哈丽雅特说,“你们都在这里了。”
她疾步向前和特威特敦小姐打招呼,但是被往散热器上放毯子的她的丈夫中途截住了。他一副很有勇气的样子,很可能是因为自我意识引起的。他暗淡的西装和围巾,线条刚硬的黑色外套,卷得很紧的丝绸雨伞造就的氛围被他稍微有点歪斜的大礼帽给破坏了。
“你好啊。”老爷亲切地打着招呼。他把雨伞支在地上,踌躇地微笑着,挥动了一下大礼帽。
“过来坐下吧。”哈丽雅特恢复原本的样子,把特威特敦小姐带到一把椅子前。她接过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安慰地捏着。
“耶路撒冷,我幸福的家园,”老爷俯瞰着他的领地,充满感情地吟颂着,“这是被所有人称做完美的城市吗?破坏它的人真是悲哀呀!以色列的战车和它的骑兵!”
他好像还沉浸在参加葬礼和其他庄严仪式后的那种不可靠的情绪中。哈丽雅特严厉地说:“彼得,行为规矩些。”然后迅速转向古达克先生。
“葬礼上有很多人吗?”
“是有很多人参加,”牧师回答道,“真的人数庞大。”
“非常令人满意,”特威特敦小姐大声说道,“——所有这些对舅舅的尊重,”她的脸上一片绯红——她看起来差不多算是漂亮了,“那么一大团花!十六个花圈——也包括您送来的美丽的礼物,亲爱的彼得夫人。”
“十六个!”哈丽雅特说,“想想啊!”她感觉她的腹腔神经丛猛烈地晃了一下。
“还有合唱队!”特威特敦小姐继续说,“这些动人的赞美诗。还有亲爱的古达克先生——”
“牧师的话,”帕菲特先生指出,“如果我可以这样说,先生,真令人激动。”
他掏出一张红底白点的棉布手绢,精神勃勃地大声擤鼻涕。
“哦,”拉德尔夫人同意她的看法,“一切都很完美。在帕格海姆这四十多年,我参加过所有的葬礼,但从来没见过今天这样的。”
她转向帕菲特先生,希望求得他的肯定。趁着这个机会,哈丽雅特问彼得:“彼得一我们送过花圈吗?”
“上帝才知道!本特——我们送过花圈吗?”
“是的,老爷。温室百合和白色的风信子。”
“多么圣洁得体!”
本特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大家都在,”特威特敦小姐说,“克拉文医生也过来了,还有老索沃顿先生和夫人,还有布若克斯福德来的杰根斯一家,还有那个告诉我们威廉舅舅不幸的奇怪的年轻人,还有格兰特小姐,她还让所有的小学生捧着花——”
“福利特大街全面戒严。”彼得说,“本特,我看见半导体柜上有杯子。我们应该喝点什么。”
“好的,老爷。”
“恐怕他们强占了啤酒桶。”哈丽雅特扫了一眼帕菲特先生说。
“真棘手,”彼得说,他脱掉大衣,还剩下最后一丝庄严,“好了,帕菲特,也许你可以用其他瓶装的东西补救一下。首次发现,于是他们说,当艾萨克·沃尔顿有一天捕鱼时——”
正当彼得长篇大论的时候,比尔和乔治出人意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扛着一个梳妆镜和一个洗手盆,另一个人扛着一个大El水罐和一小束卧室用具。他们好像很高兴屋子里有这么多人,乔治开心地走向彼得。
“打扰了,老爷,”乔治说着,朝着坐在台阶附近的特威特敦小姐的方向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用具,“所有的剃刀和银边的刷子都留在楼上了——”
“呸!”老爷严肃地说,“没什么是靠粗俗获得的。”他把大衣挂在让人厌恶的陶器上,再加上他的围巾,给水罐盖上他的大礼帽,同时把他的雨伞挂在乔治伸出的胳膊上。“从另一个门把它们运出去,马上把我的人叫过来,告诉你什么是什么。”
“是,老爷。”乔治说,笨拙地慢慢走开了——因为礼帽有倾斜的趋势。令人吃惊的是,牧师用回忆往事的微笑缓解了整体上的尴尬。
“现在,您也许不相信,但是我在牛津的时候,曾经把帽子盖在烈士纪念碑上。”
“是吗?”彼得说,“我曾经和一群人一起把一个敞开的雨伞绑在恺撤的塑像上。那是学会会员的雨伞。啊!饮料来了。”
“谢谢。”特威特敦小姐说。她悲伤地对着杯子摇摇头,“想想我们上次参加彼得勋爵的雪利酒会——”
“天哪,天哪!”古达克先生说,“谢谢,啊!是的,真是这样的。”
他把葡萄酒在舌头上翻转,好像是在和帕格福德最好的雪利酒作比较。
“本特——把厨房里的啤酒拿给帕菲特。”
“是,老爷。”
帕菲特先生说话的语气好像是记起来自己待在不该待的地方,他拾起卷边的礼帽,衷心地说:“您太仁慈了,老爷。过来,玛莎。把你的帽子和围巾摘下来,我们出去给那些小伙子们帮帮忙。”
“是的,”哈丽雅特说,“本特也许需要你做点午饭什么的,拉德尔夫人,您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特威特敦小姐?”
“哦,不了。我得回家了。这样不好——”
“您也不必匆忙,”哈丽雅特看到帕菲特和拉德尔夫人离去后说,“我说这个是因为拉德尔夫人——虽然她在某些方面来说是个优秀的仆人——有时还是需要提醒。古达克先生,您还想再来点雪利酒吗?”
“不,真的——我也要回家了。”
“不带着你的植物吗?”彼得说,“古达克先生战胜了麦克布赖德先生,哈丽雅特,让仙人掌去个好人家。”
“考虑过了,没有问题吗?”
“当然,当然,”牧师说,“我付给他钱。这样才对。他得考虑他的客户。另外一个人——所罗门斯,我想这是他的名字——制造了点小困难,但是我们成功克服了。”
“你们怎么做到的?”
“呃.”牧师承认道,“我也给他钱了。但只是点小钱,数目非常少,真的。比不上植物本身的价值。我不希望它们被送进仓库,没人照管。克拉奇利一心一意地照料它们。他很精通有关仙人掌的知识。”
“真的吗?”特威特敦小姐尖声地说,牧师禁不住有点吃惊地看着她。“我真高兴听说弗兰克·克拉奇利完满履行了他的某些职责。”
“呃,牧师,”彼得说,“归你比归我强。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也许它们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但是比方说这个——你必须承认它是这种植物中的极品。”
他慢吞吞地走向悬挂的仙人掌,用他的近视眼凝视着,充满了预期的占有的骄傲。
“威廉舅舅,”特威特敦小姐用颤抖的声音说,“一直都是以这些仙人掌为荣的。”
她泪眼盈盈,牧师很快转向她。
“我知道。真的,特威特敦小姐,放在我这里它们会很安全幸福的。”
特威特敦小姐无言地点点头。这时本特走进来,打断了任何进一步的证实,对她说:“对不起,搬家具的人要清理阁楼,他们想让我问一下那些贴着‘特威特敦’标签的箱子和物品怎么处理。”
“哦!天哪!当然,是的。哦,天哪——是的,请告诉他们我想我最好亲自去看看……你看——天哪!——我怎么能忘了呢?——那儿还有很多东西呢。”她对着哈丽雅特焦急地说,“我希望您别介意——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但是我最好看一下哪些是我的,哪些不是。您看,我的家太小了,舅舅很好心地让我把一些东西存放在这里——一些我亲爱的母亲的东西——”
“当然了,”哈丽雅特说,“您去哪里都可以。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
“哦,非常感谢。哦,古达克先生,谢谢您。”
牧师非常礼貌地把楼梯间的门打开,伸出手。
“我过几分钟就走了,所以现在我要说再见了。当然我还会再来看您的。您也不要太忧伤了,知道吗?实际上,我请求您勇敢起来,像平时一样,星期日来我们这里演奏管风琴。好吗?我们大家都是如此依赖您。”
“哦,是的——星期日。当然,亲爱的古达克先生,如果您希望这样,我会尽力的——”
“哦,谢谢您。我——您—每个人都对我这么好。”
特威特敦小姐在感激和困惑中一溜烟地消失在楼上。
“可怜的小女人!可怜的小灵魂!”牧师说,“真让人悲伤。这个悬在我们上空尚未解决的谜团——”
“是啊,”彼得心不在焉地说,“这不太好。”
他冰冷多思的眼神让哈丽雅特震惊,他还在注视特威特敦小姐出去的那扇门。她想起阁楼上的天窗——还有盒子。柯克先生检查过那些盒子吗,她在想。如果没有——那么,怎么样呢?盒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吗?一个钝器,也许上面还沾着一些皮肤毛发?她感觉大家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古达克先生重又突然说起他挚爱的仙人掌:“现在,这很奇怪一真的很奇怪!”
她看见彼得好像刚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走向那个奇怪的东西。牧师带着困惑的表情盯着头顶这个噩梦般的植物。彼得也盯着看,但是盆底离他的脑袋有三四英寸远,所以他能看见的很有限。
“看看那儿!”古达克先生用几乎颤抖的嗓音说,“您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用它激动地指着仙人掌中心的东西。
“从这里看,”彼得向后退一步说,“它看起来像一粒霉菌,虽然从这个位置看不太清楚。但是也许对于仙人掌来说只是繁盛的结果。”
“是霉菌。”牧师严肃地说。哈丽雅特感觉他需要明智的同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