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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香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寸也动弹不得,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是谁把自己弄到这里,这里又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她愣在当地,那苍白的孩子就直直的看着她,并不闪避。良久,慕香终于回过神了,她大着胆子,声音颤抖的厉害,语无伦次的问,你,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怎么会在这里?孩子不说话,只是眨眨灰白的眼珠。慕香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又问了一遍,那孩子仍旧低着头,啃着手里的那段小臂,不时发出脆响。过了一会儿,它嘴里突然发出呜呜声,像春天被踩断尾巴的猫。慕香愣愣的看着,不知所措。孩子嘴里的呜呜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身子也开始颤抖扭曲,慕香伸出手,但终究不敢去拍它的肩膀。
咦?那是?
慕香分明看见孩子的背上,慢慢渗出几行血红的小字,定睛看去,只见笔迹歪曲,但难掩秀气,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努力分辨,才看清是两排小篆:“吾儿不幸,母遭欺凌,生子三日,弯刀屠颈。古宅老树,千年宝木,掘地三尺,内有丹书”隔了一段,又是一行小字,写的是:“厚土实薄,皇天不厚,袁氏大凶,阿鼻恶兽。”慕香默念着这句话,心里微微一颤。袁氏?袁氏?
慢慢的,那孩子似乎好了许多,慢慢平复下来,黑猫吃完地下的秽物,不知去向。慕香后背的汗水已然渗透了衣衫。
这又是什么意思?
谁会在这个孩子的后背上刻下这几行字?这几行字又是给谁看的?慕香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越来越离奇,自己好像愈陷愈深。这是一个漩涡,而自己身不由己的被拖进中心里。
等一等?
慕香突然想起那个驼背的怪人,是他指引着自己去救回小璃。难道这次又是他?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袁府的宅子里?
那孩子吃完了东西,不再看慕香,蜷缩在一个角上,沉沉睡去。慕香很快听到他的鼾声,低沉如雷,那真不像是一个孩子的鼾声。慕香往后退了两步,突然立住,因为她听到她身后也传来一阵呼吸声,似乎就在自己的耳际。
啊!
是他?
又是他?
驼背怪人。
慕香这次看到了他的正面,他额骨高耸,眼睛却深深的陷入眼窝里,鼻孔出奇的大,正一张一翕的呼着气。他很老了,布满沟壑的皮肤下面便是崎岖的骨头,中间几乎没有肌肉。慕香几乎要紧贴着他的脸。
你是谁?
那驼背人并没有答话,只是抬眼看了看那张覆盖着蚊帐的旧床。
慕香的烛火似乎也害怕起来,激烈的跳跃了一下,她生怕自己的蜡烛再被吹灭,然后从驼背人袍子里突然冲出一个全新的怪物。
直到慕香站的腿酸,驼背人仍然没有一句话,脸上也没有表情。慕香不敢看他的眼窝,那像是一个永不见底的黑洞,慕香生怕自己的灵魂也陷进去,就像坠入了十八层的炼狱,从此永不超生。
石室的温度骤降,慕香这才觉得冷,不论身前还是身后,对于慕香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恐惧已经远远不能形容这样的感受了。
她只是觉得冷。
你,你好啊。
这句话是从驼背人的嘴里发出的,可是慕香却觉得是从身后传来,因为她根本没有看到驼背人的嘴巴在动,她甚至觉得立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尊残破的石像。那声音沙哑如炭火,慕香想起了吞食火炭的季布,那个为主人报恩而自残的忠义之士。而看到驼背人的样子,慕香更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季布的化身。
你,什么也不要问。
驼背人的舌头并不灵活,语速慢的令人窒息。慕香只能怔怔的听着,听这个怪人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是我,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你,你是府里的新人,你不知道这个宅子的渊源。我告诉你。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才是这所宅子真正的主人。不是袁贼。不是袁贼。
袁贼?
慕香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袁贼自然指的就是袁向鲤了。那么阴冷如鬼的人,这个怪人难道不怕他?慕香不出声,继续听驼背人苍老沙哑的声音讲,好像是一个远古的故事,听故事的却是一个看似无关的人。
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呼,十年了,我得快些讲快些讲。那个时候的袁贼还没有在古昌城里如此作威作福。那个时候小袁贼的官还小得很,老袁贼还不敢太过猖狂。
老袁贼,小袁贼?
那自然就是指的袁怀璧和袁向鲤父子了,他们,他们怎么了?
对,对,是袁氏父子,是他们,是他们害的,都是他们害的,他们害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那块地,那块地埋的都是尸体,太多了太多了,挖了那么深那么深,都挖出水来了,埋不完,埋不完他们就烧,整个古昌城都飘着灰,人走在路上鼻孔都是黑的。
慕香听着驼背人语无伦次的讲述越发糊涂了,他们害了谁?
害了谁?谁都被害了,害的人太多了。死人都怕他们。
驼背人说到这里,牙齿咬的嗤嗤作响,身子也颤了起来。
袁家在古昌城里的生意开始并不好,因为当时古昌城有一家大户人家,商铺遍布江浙一带,那就是樊家。
樊家?
慕香突然想起她追小璃时,在阁楼里发现的牌位,其中一个牌位上写的是先祖樊哙之灵位,其它都是樊家先祖的灵位,其中一个慕香隐隐约约记得,叫做“樊公宇晋之灵位”。当时她还奇怪怎么樊家的灵位会在袁府呢?这个樊家跟袁氏父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驼背人完全忘了慕香的存在,他自顾自地讲,时间在他时断时续、语无伦次的讲述中回退了十年……
十年之前的古昌城远没有现在繁华,但仍是商贾往来不绝之地,江浙一带的商人常汇集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这里的悠远楼。那个时候的慕香也只有八九岁,还成日跟在绺儿身后玩耍。谁也不知道悠远楼的姑娘换了几茬,人们都以为这些姑娘们跟衣服一样,都是常换常新的,人们会很快熟悉新鲜的面孔,然后是她们的身子,什么地方软,什么地方翘,什么地方硌,他们都会一清二楚。
袁向鲤已经在京里为官,官职尚小,但声名却很大。甚至有人觉得,这个袁向鲤是在一夜之间,从京城里冒出来。
袁怀璧的商铺也开遍了古昌城,但袁家的产业永远位居樊家之后,樊家是江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氏族,产业遍布南北,从绸缎庄、药铺到走马船运的生意都有涉及,甚至一度得到官方特许,制盐贩盐,可见势力一斑。袁怀璧觉得自己在樊家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樊不庸是樊家第四代,精于经商,将樊家的产业扩大了至少一倍。而将自己的表妹送入宫中,直到成为皇后,樊家的声势地位达到极盛。多次为皇上巡幸修建行宫,为宫廷修缮寺庙捐献银两,深得帝王家的宠幸。
樊不庸的表妹名叫祁湘阮儿,是古昌城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人说有西施之美貌。早在进宫之前,祁家已然家道中落,祁湘阮儿父母相继故去,樊不庸便将祁湘阮儿接进樊府生活。
当时朝廷在宰相的主持下,正实行重商政策,因此以樊家为代表的江浙商贾多得到皇家支持。樊家自然和皇室交好,祁湘阮儿常进出皇宫,伺候皇太后,因其乖巧可人,加之原皇后暴病而亡,因此被确定为皇后人选,樊家正式成为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樊家在天下的地位一时无两。
然而世道无常,枯荣相继,几年之后,宫里突然诏告天下,说祁皇后如同前皇后一般,得了同样的病症,不治而亡,最终成为后宫的一大疑案。而樊家也因反对皇室出兵略地、穷兵黩武而渐渐失势。
而袁怀璧独子,袁向鲤此时却官运亨通,由于袁向鲤是坚定的主战派,深得朝廷重用,官至吏部侍郎。
袁怀璧等的机会终于到来。
而袁怀璧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樊不庸。
一山难容二虎。一女岂能有两夫。
袁怀璧想做江南唯一的丈夫。
袁怀璧请樊不庸喝酒。
袁怀璧笑着,脸上有些迷离,怀里还拥着个年少的姑娘。樊不庸也笑,有意无意的看着座上那个唱曲的姐儿。
樊兄,嫂子安好?到这里的人,很少提起别人的家眷,袁怀璧似乎很有兴致,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嫂子可是古昌城有名的美人,听说,和祁皇后原是故交?
樊不庸不答,喝了口酒,缓缓的说,袁兄应该称呼皇后的庙号吧?御贤皇后。
袁怀璧笑着点点头,拍着自己的嘴,是我糊涂了,怎么能对祁……啊,不,是御贤皇后不敬。不过说来实在可惜,皇后正值妙龄,这一场小病……
樊不庸似乎有些恼火,但并不打算发作,低头闷闷的喝着酒。
袁怀璧拍怕怀里姑娘的臀,示意她们下去,正在唱曲的姑娘也知趣的抱起琵琶要走,樊不庸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那姑娘接过来,手有些抖,看起来有些怕。樊不庸已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袁怀璧起身,亲自给他倒酒,眼睛却直视他。无论是谁,被袁怀璧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绝不会舒服。但樊不庸不抬头,夹菜,喝酒,再夹菜,再喝酒。
袁怀璧倒完第四杯酒,酒壶终于空了,他开口,樊兄,兄弟求你的事,你可想过?
樊不庸喝了口酒,懒懒的抬头,眼睛微闭着,说,袁兄找我借钱,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不妥?哪里不妥?
以令郎在京里的职位,袁家向樊某一介草民借钱,当然不妥。
一千万两对樊兄来说,不过是水牛身上的一根刺吧?我与樊兄交往也有十年了,我的为人,樊兄应该清楚。况且,这些钱,我定会还的。
话总不能这么说,袁兄真的以为我有聚宝盆吗?你与我交往十年,也该知道我的遭遇,御贤皇后驾崩以后,我哪里还有往日的荣光?
袁怀璧有些不耐烦,樊兄,我定会把这些钱,加上樊家往日的荣光还给你。你是生意人,我也算是生意人,生意人做生意,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然后袁怀璧凑近,很有深意的说,樊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樊不庸当然知道袁怀璧指的是什么,这古昌城里,袁家算是异类。虽说他做什么很难瞒过樊不庸,但是,如今在京里樊不庸早已没有了势力,根本无力与袁家争斗。
不敢,不敢。袁兄做的事,小弟着实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小弟既然已经失势,只希望继续经商以糊口,什么东山再起,早已不放在心上。
袁怀璧就笑,这些事好说好说,还希望樊兄再三思量,再三思量。
樊不庸回到家,心内烦乱,倚在榻上喝茶。樊夫人从屏风后出来,小腹隆起,步履蹒跚,樊不庸见她,起身扶她坐下,然后才缓缓的说道,袁府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看你还是回旧乡住些日子。樊夫人有些吃惊,问,到了这个地步了?樊不庸突然有些老态,叹道,御贤皇后深得宠幸,可是病故的时候,连大赦天下的仪式都没有,京里,变了。再者,御贤皇后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暴病呢?这其中的缘由我一直弄不清楚,但我怀疑定是有人加害于她。
樊不庸说到这里,想起当初自己执意送祁湘阮儿入宫,心内苦痛,深深叹了一口气。
樊夫人若有所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家业越做越大,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是商,还是官。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好容易让祁妃当成皇后,可是她又无缘无故的亡故,到现在,我们甚至还要背井离乡,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