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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一丝不挂的丫鬟颤抖着换了第四次水,肩都酸了,头发凌乱,还在有一滴没一滴的滴着水珠,立在一旁瑟瑟发抖。空荡荡的灵堂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汽,像是大雾天一样,巨大的“奠”字乌黑的印在白布之上,在雾气里时隐时现。悬着的白绫虽然透了水,可还是无风自飘,看似逍遥。
袁向鲤的后背胸膛,已经渗出了血丝,可他并不觉得疼,还是让丫头一个劲的搓洗 ,水红了就换一盆,再红了再换一盆。他紧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时而咳嗽两声。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眼神木然,继续各自手里的活计。
袁向鲤突然睁开眼睛,眼神迷茫,长长的叹了气……
袁向鲤回来的很晚,这几天开始让慕香侍候着沐浴,慕香在他的靴子上发现很多黄土,衣服上也满是霉味,慕香从不多问。她替袁向鲤搓洗着后背,屋子里蒸汽腾腾,袁向鲤沐浴的时候从不说话,紧闭双眼,苦思冥想。慕香看他的后背,上面有纵横交错的旧伤,分辨不清来历。伤痕背后总是有些惨事的,问出来无异于揭露别人的伤疤,慕香从不做这样的傻事,即使再受宠也不能无所顾虑。慕香像是突然开了窍,却又像是天生就懂得这些。
袁向鲤躺着,闭着眼,慕香的身子很轻,静水行舟,从不颠簸。这是袁向鲤的安宁,他每日归来之后,就在此寻得了安宁。
慕香替袁向鲤擦拭干净,袁向鲤并不尽兴,慕香却起身穿衣。袁向鲤脸上有了愠色,慕香看着他,说道,少爷可读过过“皇帝问素女”?袁向鲤摇头,慕香将被子盖在袁向鲤身上,轻声念道:“凡人年少之时,血气未充足,戒之在色,不可过欲暴泄。年已及壮,精气满溢,固精厌欲,则生奇病。故不可不泄,不可太过,亦不可不及。”
少爷虽身子健壮但也不要耽于女色,毁坏身子,若果真这样,那是我的罪过。
袁向鲤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又问她,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些都是在悠远楼,姐姐们教的。在那种地方,若不多些伎俩,姑娘的客人就会少,活不下去的。
这些女子倒也聪明,懂得老祖宗留下来的典籍。
嗯,是。每一年楼里都会添置新的书目,姑娘们有了好的书都会互相传阅,我还不到年纪,只是零零散散的听姐姐们讲的。
袁向鲤抚摸着慕香的胸脯,眼神嘉许,道,若是天下的女子都像你这般,那该多好。然后便沉沉睡去……
慕香的枕头底下,有一本《素女经》,还是当初绺儿姐姐压在箱底的,绺儿失踪之后,慕香回到悠远楼,将所有绺儿的东西都搬到了袁府,包括这本边角卷起的旧书。还有一些慕香之前从未见过的器物,慕香不知道这些都是做什么用,也不知道绺儿姐姐都是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
还有药。
这些丸药慕香倒是常见,悠远楼里有专门药膳房,给熟客补身体用的,也有给姑娘们安心定经的,慕香小时候在那里偷吃过甘草,嚼碎之后便由苦变甜,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
慕香记得那时透过门缝里看姑娘们给客人吃药,客人吃了药以后就变了另一幅模样,慕香看得胆颤心惊。慕香还记得那些丸药的气味,性甘,微苦,内里粗糙。像是仙草灵芝,只要用温酒服下,就会羽化飞仙。慕香觉得人真是可怖,会想到如此多的方法享乐,而完全不估计自己的身子……
袁向鲤此刻是她的救赎,她不能毁了他,其实自己并不能毁掉他,他是那种死人都惧怕的人,命硬。或许只会害死人,而不会被人害死……
但他很安全,尤其是在这座古城,他像是神明。与袁怀璧相比,他足够年轻。她要找到绺儿姐姐,而自己肯定是找不到她的,但也许,袁向鲤可以帮她……
绺儿姐姐,我定会找到你的。
第三章 小婢夜游
小璃最近嗜睡,似乎永远都是睡眼惺忪。慕香觉得小璃是袁府里唯一正常的人,可以不必顾忌的和她聊天,可是自从小璃去看她表哥回来以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慕香问过几次,小璃只是说没事,慕香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毕竟谁都有失魂落魄的时候。
古昌城里雨水下的格外勤,今晚上袁向鲤却没有回来,像往常一样,小璃服侍着慕香睡下。慕香却了无睡意,听着屋子外的雨声潺潺。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每逢下雨天,她和绺儿姐姐躲在屋檐下嬉闹,雨水像断线,细细密密的编织下来,而天底下的一切像是被雨水裹在一个偌大的茧子里。而这个雨夜,现在的自己却睡在一个完全看不透的宅子里,像一座久不见阳光的坟墓。
慕香做了个噩梦,她梦到绺儿姐姐在一个巨大的池塘里溺水,被一根绳索吊起来,浑身滴着血。她惊叫着醒来,外面的雨好像小了许多,风却大了起来。慕香突然觉得渴,便起身点上灯,倒了一碗水。正当此时,她却感觉到窗外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她侧过身,却只发现摇曳的竹影。袁府的夜里寂静的骇人,袁向鲤也不允许任何人晚上踏出屋子,违者严惩。慕香是知道这样的规矩的,可是她分明感觉到有人在窗外望她,会是谁?
听大姑娘们讲过,官宦门第规矩几多,姑娘们若是有幸做了大户人家的小妾,首先要学好人家的规矩,要善待下人。慕香来袁府已经有七八日了,袁向鲤把她安置在后院里,嘱咐他没事不必出门,即使是出门也务必从后院的偏门走。慕香也从未违背,下人们出门向来是走偏门的。再者,袁向鲤也从未带慕香去见袁府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和下人们说起慕香的身份,慕香只是袁府的一个寄居者,没有人关心她的去留。
慕香走过去打开窗子,一阵凉气拂面而来,她探出头去张望,此时天空掠过一条长长的闪电,映的后院的房子轮廓分明。然后慕香就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正拖泥带水的挪动着步子,闪电转瞬而过,紧接着是轰隆隆震耳的雷声,慕香的视线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慕香关上窗子,心有余悸,那又是谁?刚才看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背影?她缓缓退了回来,却发现床上的被褥翻开着,而小璃却不见了!
慕香俯下身摸了摸,被褥还是热的,门却闪开了一道缝隙,自己竟没有听到一点声息?来不及多想,慕香连忙披了件衣裳,便去开门,雨水刺骨的凉,有一大滴滴在了慕香的额头上,慕香顿时清醒过来。她回身取了一把伞,点上灯笼,追了出去。四下里一片漆黑,慕香微微的看到地上有一连串的脚步,像是刚踩下去不久。于是便顺着方向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躺了一只绣花鞋,正映着她灯笼的光,白惨惨的有些渗人。慕香没有多想,走上前去捡了起来,那是小璃的鞋子,慕香记得小璃回家看表哥的时候就是穿着这样的鞋。
慕香就这样一个人撑了伞,挑着灯笼,在一片黑暗里鱼一样的往前游走,如同是一点游动的鬼火,明明灭灭。
这么晚了小璃这是要去哪里?
慕香想起刚才看到的背影仍然心里发慌,但又怕小璃出事,顾不了那许多,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地上留下的脚步歪歪斜斜,深深浅浅,跨度也不一样,这样走路却不会摔倒,倒也真是奇怪。慕香就这样循着地上的脚步,走了良久,转了几个弯,很快,脚步在一座破败的阁楼前消失不见。
慕香将灯笼用力挑起来,那是一座掩映在树丛中的双层阁楼,已然破败不堪,有些树木的枝叶甚至已经伸进楼里。阁楼是用粗壮的竹子垒砌起来,看起来承担不了多少重量,甚至在风里有些歪歪斜斜。如果不是就近处端详,平时根本看不到有这样一间阁楼。慕香有些犹疑,但小璃的脚步确是消失在这里,慕香虽有些害怕,但还是收起伞,走了进去。
阁楼的第一层并没有门,但却有门框,高高大大,可容两个人同时进出。进去以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正中央胡乱摆放着一些古旧的家具,一侧堆放一些生锈的铁器,有刀剑,还有破烂的盔甲。另一侧是大小不一数量众多的灰色坛子,像是酱缸,上面封了口,早就覆满灰尘的蜘蛛网在灯光的映射下却闪闪发亮。木制的楼梯在慕香的右侧,慕香确定小璃并不在这里,便小心的扶着栏杆,缓缓的上楼。木台阶发出吱呀的声响,听不出一点韧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将慕香摔下来。慕香看看灯笼里的蜡烛,还有小半截,呼出一口气,继续往楼上走。里面的霉味很重,潮湿的厉害,呛的慕香咳嗽了一声,她连忙掩住口,但声音还是尖锐的刺破了夜色,树上一只歇雨的乌鸦,展开翅膀,扑棱一下飞走。
二楼的陈设比一楼要整洁得多,像是一间书房。有长长的书案,上面还铺着宣纸,上面有镇纸和石砚,石砚上躺着一只狼毫软笔,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只是原本研好的墨却凝固在一起,干巴巴如同煤块一般。
书案后面是高大的书架,紧贴着阁楼的墙壁,拐了一个角,将书案半包起来。可是上面却没有一本书,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书架。原本存放字画的石筒也全部空着,有的甚至歪倒,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扫过。慕香看了四周,却没有发现小璃的影子,正要把灯笼移开,却发现另一侧的墙壁上靠着一排半人高的箱子。她走过去,将灯笼凑近,箱子上的铜锁已经烂断,而且明显被打开过,难道小璃躲在了里面?
她打开中间的一个箱子。灰尘被扬起,差点迷了慕香的眼,里面是一箱子的旧衣服,慕香仔细看了看,发现竟是官服,却同当朝大臣穿的不一样。官服折的整齐,上面有几顶破损的官帽以及一排玉质的朝笏。慕香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却是满满一箱子泥土,却是那种庄稼地里挖掘出来的泥土,结了块,有浓重的腐败气味。慕香更加奇怪了,将这些泥土装进箱子里做什么?而且还上了锁?另一个箱子里竟是一箱子的黑色木头,长长的,上面还有雕花。慕香暗自奇怪,便取出其中一块,沉甸甸的很是厚实。她将灯光移过来,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字,天哪,这哪是木头,分明是一箱子的牌位!
确实是牌位,满满的一个箱子,慕香看清手里拿的这块上面用小篆写着“樊氏商夫人之灵位”,又拿起一块,上面写着“先祖樊哙之灵位”。樊哙?慕香在戏文里听过,樊哙就是汉刘邦的近臣,在鸿门宴上保护刘邦的勇士。先祖?樊哙是谁的先祖?慕香又拿出一块,上面写的是“樊公宇晋之灵位”看来这一家都是樊家的后代。只是,这樊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怎么会出现在袁府呢?慕香想不通,便放下手里的灵牌,一阵风吹来,慕香猛地听到身后有东西在移动。她擎着灯笼看去,见二楼上有一段凸出的露台,三面围着栏杆,慕香确实看到有东西在动,就在露台的栏杆处,像是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子。她的身子却那样轻,轻的可以随着风摇曳摆动,销魂彻骨肆无忌惮的招展。那女子背对着慕香,风突然很大,慕香不敢把灯笼移过去,生怕被风吹灭了里面的蜡烛。她大着胆子,轻声叫了句:小璃?是你吗,小璃?我是慕香,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女子却并不理她,依然在花枝招展的随风摆动,慕香努力的分辨着,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戏服,有两个长长的红袖。
红袖。
小璃?慕香护着灯笼慢慢向露台移动步子,一边唤着小璃的名字,走得近了些,却惊讶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