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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等等!”
猪神说着,拽住了御手洗的衣袖。
“又有什么事呀?”御手洗冷冷地说。
“你生气了?”猪神问。
“是啊,跟你学的。”御手洗答道,“咱俩调换一下立场,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之后,二人陷入沉默,彼此凝视着伫立在前厅。这时,御手洗摊开右手说道:
“来,说说你该说的话吧。”
猪神懊恼地垂下头,说:“是我不对。”
闻言,御手洗对他说:“没关系。为了更有效率地审讯凶手,你也该事先对案件的整体有个了解。涂料沾在被害人的衣服上,如果调查人员看到这些,会怎样呢?他们会明白杀人现场的位置就在‘江之电,的铁路边上。这样一来,又会怎样?家住铁路边的羽山辉雄就有嫌疑了。虽然警方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但从其他方向调查,羽山辉雄的名字也会列入嫌疑人名单。之后,如果警方在追查时考虑到了这个事实的话会怎样?这件沾有涂料的大衣就会成为从嫌疑人名单中锁定羽山的理由——至少羽山科长是这么想的。
“如何能让自己摆脱嫌疑呢?不能让调查人员看到‘江之电’的涂料痕迹。怎么做呢?可以把死者的衣服拿走,扒下大衣就行了。事实上羽山也是这么做的。那罩衫呢?也可以扒下来——羽山当然会这么想。不过,此举是行不通的。因为有一个地方,即便死者一丝不挂,也无法隐藏,那就是死者的脸。”
御手洗说完,我不禁点了点头。
“沾在死者脸上的涂料已经变成了刺青,短时间内无法清除。而有妻子在,羽山科长也没法把尸体长期藏在自己家。况且第二天一早还要上班,必须立即把尸体处理掉。稍有懈怠,日后必将惹人怀疑。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家储物间的门正好在喷银漆,可以把银漆喷在死者脸部的绿渍上,从而掩盖‘江之电’的涂料。这就是柴田的脸和上半身被染成银色的原因。”
“原来如此!”
我如梦初醒。猪神则默然不语,兀自沉思。过了一会儿,猪神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说道:
“这么说,本案不就成了事故吗?是列车伤人事故。‘江之电’的司机难道就没注意到吗?”
“确实没注意到。”御手洗回答说。
“真是荒唐!身为司机,有义务小心谨慎,这是司机的责任。他撞了人,这可是工作上的过失致人死亡呀!”猪神怒不可遏地说道。
“真是这样吗?究竟是柴田和羽山科长相互推搡,被列车撞倒?还是柴田突然逃跑,自己撞到了列车上?列车已经临近现场,若是对方自己撞来,那就不能向司机间责了。”
“真是一派胡言!司机是行家,行家的工作可没这么随便!”
“我曾警告你柴田很危险,你却置若罔闻,害她枉死。与你这位行家的责任相比,难道司机的责任更重吗?”
御手洗夹枪带棒地说道。然而猪神并不理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撞到人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大的声音不是吗!被害人头骨凹陷骨折,死于事故。别跟我说什么‘没注意到’。啊……”
猪神开口说道,随后看了看天空。这时,他注意到了什么。御手洗再次摊开右手,说道:
“不错,那是施工的声音,所以司机没有注意到。或许柴田也是因此才未注意到列车正在接近。”
“嗯……”猪神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所以我能断定,命案现场在羽山家旁边,加害者就是羽山。”
御手洗说道,猪神缄口不语。
“事后,羽山科长赶紧将断了气的柴田搬到自家,在储物间做了如我刚才所说的处理,然后用自己的车把柴田运到极乐寺,抛尸在小寺家的庭院。”
“为何要选那儿?”猪神问道。
“可能是因为他没时间沉尸大海,或埋尸山中吧。而且,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因为他跟柴田素不相识,所以没有杀人动机。”
“真的吗?两人不认识?”
“恐怕是的。待会儿问他本人就知道了。另外,科长推测了柴田的心理,可能觉得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家,所以才把尸体运回了那儿吧。这只是我的想象,谈不上推理。好了,都说到这份上了,应该可以了吧?”御手洗看着前厅墙上的钟说道。
“什么‘可以了吧’?你要走吗?”猪神惊讶地说道。
“末班列车已经发车了。我们囊中羞涩,没钱打车呀。”御手洗回应道。
“如此重要的事只说到一半,你就想走?!”许是过于惊诧的缘故,猪神声音尖锐地冲我们吼道,死活不让我们走。
“具体情况待会儿去问他本人不就得了?他可比我清楚得多。”
“刚才你不是也说过,我什么都不懂吗?我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
“这话可不像你的风格呀。能不能用警车把我们送到关内?”
“不行!”猪神拒绝道。
“那你借一辆,车你来开。”
“不成!”猪神毅然决然地说道。
“为什么?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呀。”
“我没驾照。”
“什么?”
御手洗顿时语塞,随后一声叹息,说:
“那我来开车。”
“什么……不成!说什么傻话!”
猪神满脸通红。御手洗站在原地想了想,对我问道:
“石冈君,你没钱再打车去关内了吧?”
“没了。”我不假思索,当即回答道。
“可这位刑警不让走,还要我接着说。真是的,我都让他过后去问凶手本人了。我说猪神警官呀,你非要我说吗?”
“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猪神毫不退让。御手洗说道:
“明白了。虽然之前你对我很反感,根本不想听我说话,现在既然你非要我说,那我说说倒也无妨。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是能答应,我就说。”
“什么条件?”
“我要把某些人叫到这儿,想让你亲口准确地告诉他们,小平乐婆婆看到的是什么。如果你能这么做,我就欣然地告诉你一切,如何?”
“来人是谁?”
“是小平婆婆的儿子儿媳,他们是平凡老实的市民,没必要这么警觉。不过,我们必须向他们证明,小平婆婆并不糊涂。由警官担当此任正合适。”
“你要把他们叫到这儿来?”猪神说道。
“不错。接下来,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小平婆婆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嗯,这样的话可以。”
“不过,你要以和蔼礼貌的口吻告诉他们,说话别那么丧,能做到吗?”
闻言,猪神默然,似乎没有自信。
“唉,这对你来说,算是最大的难题吧。”御手洗说。
“好吧!”猪神干脆利落地说道。
“这就行了。站着说话太累,还是坐到那边的沙发上吧。”
御手洗说完,急匆匆地向沙发走去。
“言归正传,你想从哪儿问起?”
在沙发上落座后,御手洗说道。猪神和我分别坐在御手洗的左右。
“小平婆婆看到的外星人战争是怎么回事?”
“嗯。”
“还有,小寺是怎么死的?为何戴着头盔?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那堆胶带又是怎么回事?”“御手洗,在那样的密室中,凶手究竟是怎么杀害的小寺呢?这也是羽山科长干的吗?”这次轮到我来提问,“还有,N2火箭的坠落、地外生命对策研究会与小寺的死有没有关系?还有柴田的死。”
御手洗听着这些问题,不时点点头。默然思索片刻后,他说:
“嗯,你们提的问题都有关联,算是一个问题。不过石冈君呀,本案与N2火箭和地外生命对策研究会并无关系。和研究会一致的,只有白色床单。小寺隆是因为别的原因才需要头盔和白床单的,而且是迫切地需要。”
“迫切需要?天花板那些胶带也是吗?!”猪神插话道。
“不错,天花板的胶带也是!”御手洗颔首答道,“时间不多,为了一并解释清楚,我就讲讲小寺隆的特殊体质和该体质问题的应对吧。刚才所言,确切地讲,应该是小寺对某种东西过敏。”
“过敏?是花粉过敏什么的吗?”猪神说道。
“能作证的两人都死了,所以具体对什么过敏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寺隆确是过敏体质。下面我就说说如此判断的理由吧。
“小寺隆找专业医生做了过敏检查。估计查的是鸡蛋、花粉这些世间常见的过敏反应。检查中,除了这些抗原——也就是过敏原——的特异性抗体外,还顺带发现了致敏的特异性IgE抗体。我能如此判断,是有根据的。这个问题有点儿专业,不过用特异性IgE抗体解释的话,你们马上就能明白。
“为什么小寺怀疑自己是过敏性体质呢?因为现在的普通体检和治疗中,不会检查过敏抗原抗体。要做过敏诊断,必须找专业医师。如今日本这种专业医师还很少。
“我认为,除了鸡蛋、杉树花粉等较为常见的抗原抗体以外,那时医生还从小寺的血液中发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特异性IgE抗体,会对某种特定的毒物产生强烈的过敏反应。一般来说,过敏只会导致打喷嚏、鼻炎、瘙痒、荨麻疹等症状。而这种特异性IgE抗体绝非如此善类,预计会导致三十分钟左右的严重休克——即全身痉挛、呼吸停止、心跳停止,是非常危险的过敏反应。”
“真有这种症状吗?”
“有的。这种症状有个专门的名称,叫‘Anaphylaxis’,是‘无防备’的意思。也就是说,本次检查发现,小寺具有能引发过敏性休克的体质。所以专业医生警告小寺,一定要多加小心,远离致敏毒素。”
“是对某种毒物的过敏反应吗?”我问道。
“不错,你说对了。结合种种状况,可以准确地推测这种毒素过去曾进入过小寺的体内,并在他的体内生成了特异性IgE抗体。此种毒素一旦再次进入,特异性IgE抗体便会与之结合,很可能要他的命。所以医生肯定会再三叮嘱,务必远离毒物,切莫让其进入体内。”
“免疫、过敏、过敏反应,还有爱什么的……这些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呀?”猪神撇着脸,不快地问道。
“要把这些一一解释的话,一晚上也说不完。IgE名叫免疫球蛋白E,是一种蛋白质,存在于血液中,与抗原抗体反应有关。除了IgE以外, 还有IgM、IgA、IgG、IgD,一共五种。
“所谓免疫,主要是指抗原抗体反应。从字面意义上讲,就是将‘疫’——也就是‘病’——‘免除’的意思。这是人体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生过一次病后不会再生第二次——起初人们将这种现象称为免疫。利用免疫,人们在十八世纪确立了用种痘治疗天花等疗法。后来,日本的北里柴三郎和德国的贝林证实了免疫是中和毒素的抗毒素——也就是抗体——的作用。就这样,人们把免疫功能理解为是对抗原这一恶人行使的正义的抗体反应,单纯认为它是保护人体的重要功能。
“到了一九○二年,人们发现,给狗注射海葵毒素,过段时间再注射同样的毒素时,狗却痉挛而死。这显然也是免疫功能的作用,但这次则是非常严重的有害作用,因此医学界对免疫的理解发生了混乱。这种现象被称为‘Anaphylaxis’,即‘无防备’之意,表明保护身体的功能反过来也可以危害机体。为了将这种混乱归纳整理,一位名叫皮尔凯的学者向学会发出倡议,建议将此现象称为过敏反应。
“过敏反应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Ⅰ型至Ⅳ型。过敏性休克是其中最厉害的,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