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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那个人,又能如何?在她看来,那人简直就是魔障了才会在这会儿亲自跑出来找他们,端王和世家在京城的势力并不比他要差多少,难道他以为自己这样出来会平安无事?秦浅简直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这让附近任何一个有势力的世家知道,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秦浅瞅了瞅那边和疾风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心下更是觉得奇怪,这人,到底来做什么?
胡思乱想没有耽误她走路的功夫,她来到灶台,将水烧开,又将水壶烫了,倒进水,这才拎着水壶往屋里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激烈的喊叫声,“你懂得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
不是袁霂,秦浅松了口气,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不知怎么的,竟让她觉得有一丝与有东与荣焉。
她伸手掀开门帘,那人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他正不断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肉搏。
秦浅忙扭头看袁霂,就见他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对面的凳子上,衣服平展,头发服帖,微垂着眼,像是入定的老僧,半天也不动弹一下。
显然是她想多了,秦浅舒了口气。
那人见秦浅进来,似乎吓了一跳,一脸厌恶地道,“出去!”
秦浅没有想被他的恶言吓倒,要真害怕,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就该腿软了,可见她适应的还不错,她只是瞅着袁霂,既然袁霂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她又何必太过拘泥“俗礼,”她有些坏心地想。
袁霂对秦浅点点头,示意她过去,对她道,“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说得有些口渴。”
秦浅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袁霂颔首,走了过去,给两个人倒上水。
旁边的人简直要咬碎了自己的牙,他简直不敢相信,不光袁霂对他如此冷淡,就连一个末流世家的二房女儿都敢无礼自己,他握紧手,想对秦浅吼叫,却还是忍了下去,将拳头放在桌上,想摆出冷淡的表情,却似乎并不成功,面容有些扭曲地对袁霂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
袁霂终于看他,眼里似乎带了丝道不明的东西,低声道,“是。”又伸手将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喝水。
那人也不客气,他的确说了不少话,这会儿也有些口干,伸手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秦浅在旁边捂住嘴掩住惊呼,就见那人噗地一口吐了出来,还将杯子打碎在地上。
这水是才烧开的,自然烫得厉害,秦浅万没想到那个人会喝,并且还喝的那么——豪爽。
那人被烫坏了,想伸舌头,又觉得不雅,咧着嘴,尽量往嘴里吸气,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秦浅不敢笑,慌忙道了歉,低头看向地板。
“刚滚开的水,”袁霂面上有些歉意,看着他道,“忘了跟你说。”
那人哼了一声,明显带着怒气。
“唔,”袁霂好脾气地不矛计较,“刚才说到哪儿了?你接着说。”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说这话的时候,那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却没想到…”
“你我本就是两路人。”袁霂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适用。”
“可是你明知道我才是对的。”那人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带着控诉,“世家讲求的那些,对江山社稷有什么帮助?你摸着心口问问自己,才能和德行是否真的能够合同?那些世家只要摆出一副懂规矩讲礼数的模样,就能大摇大摆的分出半片江山,只要摆出孝子贤孙的模样,就能穷奢极欲,那些真正做事,分国分忧的寒门之子却穷其一生都不能企及,这是什么道理?”
他说得激动,大手一挥,指着秦浅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东西,秦熙这样的人却还是要尊他为父,并且被他所拖累。就算是我落败了,你父亲能放得过秦家老二?你以为单凭你就能改变秦家的命运?”他冷哼,带了一丝不屑,几乎是有些恶意地看着秦浅。
秦浅浑身发凉,却强迫自己站的更直,努力压抑住想后退的念头。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的说出这些,她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些,如今被他一语道破,让她脑子里乱成一片。
她早该想到,秦柏这样的折腾,就算将来秦家有再大的军功,也抵不了他一个人让上位者厌恶的程度,秦焘性子古怪,姑且可以不论,可秦熙的一生却要永远笼罩在秦柏的阴影之下,逃脱不得。
没等她再想,袁霂就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别跟着他的话想,相信你哥哥。”
秦浅扭头看他点点头,心里却忽然涌起一阵酸涩,这么说来,二老太太让袁霂娶她,却是为了给她留的退路,而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样,是袁霂想要娶她…这个认知让秦浅心里的某一处隐隐的疼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袁霂,说不出话来。
“你先去旁屋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会过去找你。”袁霂用力握了一下秦浅的手,将她推出屋子。
门帘落下,秦浅却有些挪不动步子,她方才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甚至想要去问问袁霂,他们成婚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二老太太的嘱托吗?还是有别的什么…
里面的人又在说话,声音并没有房间压低,一声声地传入秦浅的耳朵,她却怎么都听不进去,只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算是去问他又能如何呢?秦浅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所熟知的人里面,袁露和秦潇嫁人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夫婿的模样,更不要提对他有什么了解和喜爱,但听她们传信回来,好像过的都还不错,那就是说,为了什么成亲,并不重要了?
她努力想了又想,忽然想到林氏和秦柏的婚姻,那倒是她所知道唯一一个两心相许成亲的夫妻,可结果却是秦柏负心,林氏惨死。
难道说世事皆如此?人们热切希望的,所求的,总是得不到的那一个,而正是那些无心之举,反倒让人收获颇多?
里面的声响变大了,秦浅似乎听见袁霂忽然高声说了一句,“你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去批评,却忘了你自己本就是局中人。”
那人的声音也低了,两人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然后便听见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秦浅慌忙往边上闪去。
那人脸色很不好,可以看出只不过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发作,他扭头看跟着他一道出来的袁霂道,“嘿,你厉害,你能适应,你看,你甚至做的比他们都好。是我眼拙,错看了你。”说罢,转身便走。
袁霂脸色平静地看着他对另外三人挥挥手,便带着他们扬长而去。
疾风很快走了过来,见袁霂似乎有些疲惫,却并没有别的不是,便也不多问,躬身退去。
袁霂这才看向旁边的秦浅,她脸色有些尴尬,对袁霂讷讷地道,“我不是…要偷听,只是方才出了神,便一直站在这儿想事情。
袁霂似乎不以为意,伸手拉着秦浅回屋,对她道,“你就是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秦浅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袁霂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看了她一会儿,才携着她的手一道坐下,“他,也算是我的知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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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萧瑟处 第一百五十四 章黄雀在后
“知己?”秦浅怎么也没能想到,袁霂说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词。
是什么样的关系能够称得上是知己?秦浅知道袁霂不是一个随意的人,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有些谨慎,他从不轻易开口承诺,但若是这么说,就一定是心中认定,能让他称作知己的人,怎么也不该是那个人吧。
“在某些事情上,的确如此。在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知道关于我的、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懂得我的某些想法,并能认同这些,这些甚至都不用和我交流,我们之间就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袁霂说的很慢,似乎在斟酌字句。
秦浅听得有些呆滞,忍了忍,还是问出口,“可是,你们两个并不常见。“
而且端王和太子的关系早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袁家兄弟又怎么可能经常和那人在一起。
袁霂却像是没有听到秦浅的疑问,继续道,“虽然我们两个性格迥异,对这个世界理解也完全不同,但不能否认,在那些方面,没有别人能够比他更能了解我。这世上…或许也就他一个。”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秦浅。“你说,这样的一个人算不算得上是知己呢?”
秦浅哑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但如果这样都不算是知己,还能有什么人算呢?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袁霂看着她,将她压进自己怀里,低声道,“是啊,唯一的知己。却是敌人。”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还带着点难过。
秦浅难得主动,伸手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背。
“我是不大明白你说的意思,”秦浅想了想道,“只是听你方才也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并不认同他的某些做法不是吗。”
袁霂像是被秦浅的拍抚安慰了,身体放松下来,轻轻吻着秦浅的额头,听到秦浅的劝说,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道,“不。”
秦浅有些惊讶,这样的反复,简直有点不像是袁霂说的话了。
“或许在多少年之后,”袁霂将脸埋在秦浅肩窝,声音模糊地道,“他说的那些才是对的。而我,只不过是屈服于此情此景。”
“多少年之后?”秦浅眨眨眼,摸摸袁霂的发尾,“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多少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就连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会是什么样。”
现在局势紧张,几乎是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没有人能知道早上醒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谁又能保证将来多少年之后的天下,一定会是何等模样呢?
袁霂被秦浅说的一怔,终于舒了一口气,“我一直找不到为自己的妥协开脱的理由,却没想到是由你来告诉了我。”
“你说话益发难懂了。”秦浅小声抱怨,她都要被他说迷糊了。
袁霂在秦浅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记,像是有些高兴,“人活一世不过是几十年,就算是千百年之后天翻地覆,又与我们现在何干?”
秦浅脸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虽说是内室,可毕竟是大白天,平日里举动已经很大胆,如今他却益发放肆。
袁霂瞧着秦浅红润的面颊,心情大好,松开她,替她倒了一杯水,又将自己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像是在饮酒一般。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让袁霂忽然之间开心起来,秦浅还是笑了,陪着袁霂一道坐下。
“你方才的脸色不好,”袁霂记起之前秦浅的异样,终于想起安慰她道,“不用太过介意这些,不会像他说的那样。”
秦浅这才想起之前自己的愁绪,半天。才开了口,“这次,父亲所作所为已经惹恼了许多世家。若说王爷不会怪罪,连我都不敢相信的。”
袁霂摇头,“你且瞧看,我觉着不一定真会如此。”
世家和皇族之间的制衡并没有那么简单,世家的力量如此巨大,以至于皇帝的权力都已经受到了威胁,这就是为什么新皇一直想要打压世家的原因,因此,就算是皇帝对谁不满,只要跟世家牵上关系,责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就算是端王上位,腾出手来第一个对付的也就是世家,哪一个在位者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如此威胁?恐怕对那几个足以撼动皇权的世家,还是要又打又拉。如此,如何对待秦家,就又要多一分考量。
正因如此,袁霂才会觉得秦家不见得就能真的见了罪,或许在某些时候,还能有很多周旋的余地。
“说的也是,”秦浅顺着袁霂点头道,“这会儿担心这些未免有些过早,不若多想想咱们下顿吃什么,何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