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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路杰皱着眉,觉得有些作呕。他被小五拽着从人群中匆匆地穿过。
他这是第二次来这个大厅,明明记得上次没有这么多的人,环境也没这么混乱。整个的气氛都不一样的。他忍不住问:“我上次来时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
小五也不回头,说:“我记得那次,咱们整个大厅都被您的风采给震撼了呢。不过那次正好是初一,二爷要来巡场,所以初一那天对进门的客人都有诸多限制,保安也多,不会像平时那样,只要有钱,什么三教九流都能进来……方哥你看,就在那儿!”
角落的座位里围着四五个人,中间的桌子上一个男孩儿被他们压在上面,其中一个男人正拿着大瓶的洋酒往他脸上倒。那男孩就是小六,正手脚并用地死命乱挥乱蹬,偏偏手脚都被那些人按得死,喉咙里被酒水呛得连咳嗽的空隙都没有。那五个人一脸的猥琐相貌,脸上显得很兴奋。
方路杰当即非常气愤,双手攥成拳。可是他愣了一下:小六不是男的吗?怎么会……难道到了现代社会还有龙阳断袖之流?!……
方路杰年少时生活无忧,真正接触过的生活层面毕竟少。这些在小五眼里再寻常不过的事,他却连听都没听过。一想到这些恶心男人做过或者想做的肮脏事,方路杰就脸色一变,几乎要吐出来。然而就在出神的那么一小会空挡里,他人就已经来到了那桌前。
近距离地靠近那群人,方路杰只觉得恶心感一阵一阵的往上窜,像有什么正从那群人身上蔓延过来,连空气和声音都是脏的,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马上逃离这个肮脏的环境,不然他连气都不能喘了。
“不行小五,这事我处理不了……”
方路杰屏着气虚弱地说,脸色已经煞白的一片。他想转身走,小五却拽着他往前一推。“嘭”的一声,方路杰修长的身躯就撞在了那张圆桌上。
方路杰第一次如此的狼狈无措,前所未见的肮脏环境令他忘了思考脑子里几乎要爆炸。他无暇反应,只本能地用手撑住桌子站稳,但一触及满桌子湿哒哒的酒液他又惊得一缩手,直往后退。可背上贴上来肥嘟嘟的一堵肉墙,挡住了退路。他惊得一回头,结果看到一嘴放大的黄牙,还有扑面而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反应了。害怕?不,害怕已经是次要的了,他所感受到的主要是惊愕,一种对未知事物完全不敢相信的惊愕。还有随着这种惊愕而来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的强烈的恶心。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可他不愿意吸这里浑浊的空气。让他走,他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几位客人,这就是我们方哥,你们看看吧。”
方路杰正慌的昏头转向,却突然听到小五如是对那五个人说。他脑子里轰一声:小五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看看吧”?好像他方路杰就是一件货品,正等着这五个肮脏的男人来鉴定!
那五个人醉得差不多,本来注意力都不在突然冒出来的方路杰身上。但是小五突然的这么一喊,那五个人都是极惊讶地一愣,五双浑浊的眼睛抬起来,最后就像钉死一样盯在方路杰身上。
“方路杰!”原本给小六灌酒的那个男人最先反应过来,酒瓶子一扔,直朝方路杰痴迷地靠过来。“方路杰。啊,你就是方路杰啊!传说何二爷可是收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我们早就如雷贯耳了,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啊!”那人很痴狂的摸样,一张恶心的脸激动得直抖。
方路杰觉得周围污浊的空气结成了一张网,困得他动弹不得。而这时堵在他身后的男人突然伸出双手将他死死抱住,连着双臂一同锁紧。
这一抱简直就毁灭了方路杰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整个人竟是惊得像是瞬间冻僵了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绷得僵直。
另外一边,小五见那五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方路杰身上了,于是赶紧摸过去,拉起蜷在那咳嗽的半死的小六,带着他趁着混乱悄悄地逃开去。临走前他回头朝方路杰望了一眼,狠狠心咬牙,最后一扭头冲进了昏暗的人群里。
方路杰怔怔地看着小五小六逃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词。是在外国留过学的同学教给他的西方经济学名词,叫“风险转嫁”。
一种被人背叛的可悲感在心里像是过境的军队一样残酷地压上来,压的方路杰难过得真想大叫一声。居然连小五也来利用他,何家凡利用他,可他们是朋友。小五居然也利用他,虽然他们不是多深的交情,可好几次他打碎东西都是他帮着付了罚金,把事情压下来,这才一直保住他在这里的工作。凭什么他要这么对自己啊?……
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压的他快要断气。
可即使是这样,他心里感觉到的依然不是愤恨。小五临走前回望他的那一眼让他恨不起来。
世道艰难,那两个弱小的生命如果不这么做,只怕真的要像他们说的那样,被人踩进泥里,死了,烂了,都没人关心一眼。这样的世界,如果靠不住别人那也只有依赖自己了。
一顿浑浑噩噩的冲击,方路杰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连绑架他的土匪、枪指着他头的季长青,还有洪帮的老大都不曾害怕过,凭什么面对这样几个人渣时要败下阵来?这让家凡知道了还不活活笑死!
“放开我!”
方路杰低吼一声,使劲挣身后那男人的手。可一时用尽力气却居然没有挣开。那人并不有多高,但浑身贱肉,蛮力十足。眼见另外的四个人伸手来碰自己,方路杰一抬脚踹退其中两个,然后不管不顾地后脑用力向后一撞。只听后面一声惨叫,锁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也松开了。
这里空间拥挤,就算自己再怎么身手矫健也没有施展的余地。他不多想,一脱离钳制立刻拔腿就跑。
可是他刚跑出几步,身后立刻有人贴上来。一条手臂突然横过来锁住他咽喉,蛮横地向后一拖。方路杰身体失去平衡,竟然只能任由那人拖着,将他放倒在地。
这一倒下就如城池失了最后的防守,对方四个人立刻压上来,用膝盖将他四肢死死抵在地板上。这时勒住他喉咙的人才松开了手,站起来。方路杰喉咙里像被刀割一样,喉骨都仿佛要碎了。他喘着气,仰头看见那人从桌上拿了瓶酒。
意识到方路杰在看他,那人嘿嘿地阴笑。蹲下来,手背摸摸方路杰的脸:“别冲,大哥给你灌点酒就老实了。”说着拧开瓶塞。
方路杰几乎是拼着毕生的力气挺起了上身,从两张沙发的间隔里朝门口的方向喊:“保安!——保安!——”一个酒瓶“嘭!”的一声当头砸下来,方路杰意识瞬间脱离身体,眼前一片混沌。他瞪大眼睛朝天望着,血啵啵的像爆发的洪水一样从他头上涌下来。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耳旁边全都是呼啸的风声。然后他听见了,娘在喊他:小杰。
第六章
方路杰那天真的是十分不走运,几个保安都因为临时调度抽到了二楼,谁也没料到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一心怕惹事的小五小六早就躲回到后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人心在那个时代就是如此,保住自己才是上上策,艰难的生存环境使他们拿不出奢侈的善心和愧疚心用来关心别人的死活。
在后台,小五赶紧催促小六换了衣服,装作肚子疼先回家,自己则抹了一把脸,哆哆嗦嗦地又回了前台。到了配酒的柜台前面,小五讨笑着对张丙说:“嘿,丙哥,今晚二楼不是来了贵客吗,您让我上二楼去伺候行不?”
张丙白了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就你小子精,知道哪儿油水多。行,但是得了小费别忘了我。”
“诶,是是是,哪能忘了丙哥大恩。”小五点头哈腰,下巴几乎要磕在柜台上。
“这还差不多。”张丙嘟囔着,转身拿了酒,再往托盘上摆了两支高脚杯。然后他把眼一抬,朝四周望望。“刚刚好像看见你拉了个人,不会是方哥吧?他平时晚上都不下来的,怎么今晚也下来玩儿?”
小五听的心里一惊,额头上直沁出一层汗。他呵呵一笑,头低下来不敢看张丙。“哪能啊,那是小六,他肚子疼,我拉着他快回家呢。”
“嗷。”张丙点点头,手上又开始配酒水。他也没看小五在不在,自顾自地说:“方哥可是个好人,我看这里不少人都很受他照顾的……这厅里乱,方哥那么干净的人最好还是不来,免得占了一身浊气,弄脏了他。”
“诶,是、是……”小五昏昏然地应了两声,端着酒水朝二楼去了。
他踩着刷成灰蓝色的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顺着金色的扶手往上走。他生平听长辈话,绝不敢做亏心事。可是此刻他心抖得厉害,像被大锤狠狠捶打过的鼓。
他做亏心事了,绝对绝对的亏心事!
可是小六是表婶唯一的儿子,又是自己带着他混到这大上海来的,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
可是方哥怎么办那?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到了那狼窝里还不给生吞活剥了!而且他三番五次帮过自己呢,自己这是真正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啊!老人家常说的,做亏心事的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自己这一把的小身子骨,能拼得过那帮人吗,最后还不得被活活打死?……不过方哥摸样好,那帮人肯定舍不得打的,方哥不会死的……可是不会死又怎么样,那帮人是变态啊,方哥那么干净的人,弄脏了不必死还惨?!
小五心里各种想法胡乱地窜,他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揪得慌,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方面想。整个人立时就像没了魂一样。等上到二楼的走廊,他整个人的脸色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眼发空,脚步虚浮。没晃上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位客人。
被撞的人是个练家子,反应极迅速。小五撞了人立刻就软了下去,手里的托盘也脱了手。那人伸手一捞就把托盘捞回来,那酒瓶子高一些,已经歪着倒下去,只见那人拿膝盖一顶,那酒瓶就又稳稳地回到盘子里。
季长青嘴里叼着刚吃完水果剩下的牙签,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把那瓶子一转,看了看标签,叫道:“哟!这不是我叫的酒吗?!”他把牙签一吐,冲脚下的小五一瞪眼:“这可是高级货!‘XO’!碎了你赔得起吗?!”他看小五一脸失魂的样子,嫌恶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别在这游魂似的,你今天也别干了,再砸了东西可没人给你捞!”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开包间的门。但是他突然脚下一滞,人险些一个踉跄。回头看,整个腿居然被这“游魂”的小侍应给双手抱住了!
“大哥,大爷,大侠!求您行行好,帮我救个人吧!”小五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厉害,一定能对付那五头狼,救方哥出来。
第一次被人抱腿叫大侠,季长青愣了一下,然后两眼珠子一瞪,一脚踹开小五。“去你爷爷的,老子又不是救世主!爷是混黑道的,长长眼看清楚咯!”
被踹开了的小五此刻更像没了魂一样,一脸呆滞地靠在围栏上。季长青心里犯嘀咕了,他哪里像大侠了,怎么说也该是个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