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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紧,抬头看他,“你,都知道?”
他点头,依然从容。
“那你为什么……”
“暖暖,还记不记得皮皮?”
“恩。”
“我曾说过,它是一匹好马,因为他尽了忠,让我及时找到你。”李悠抚摸我的头发,“陆有之没有做错,他也只是尽忠而已。何况你们十年相伴的光阴,不可能消失。暖暖,不要逼自己。”他捧住我的脸,指腹摸索着我的脸颊,“在我的身边,永远允许你做最真实的自己。因为,我有能力守住自己所爱的。”
我闭上眼睛,几滴泪从眼角落了下来,而他温柔的吻印在我的眼皮上。
我狠了狠心说,“我不会原谅他。”
“是吗?”他站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派人去杀了他。老实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不!”我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悠,求你别杀他!”
他低头看着我,“他在雨里跪了很久,赶也赶不走。还求我杀了他,只要不迁怒于你。”
我贴在他的手背上,不说话,心却已经飘到了雨中。
“我的暖暖,懂得把自己有的东西跟别人分享,还赤忱地尊重所有的生命。”
“你赢了,我说不过你!”我找鞋子下床,跳起来亲了他一下,“日后千万人,我也只记得你这份好。悠,谢谢你。”
蹴鞠
雨下得太大,天地间像蒙着层水雾似地。
我站在廊下,看着跪在雨中的小陆子。他浑身都湿透了,双手握成拳按在大腿上,低头跪得笔直。嘴里还念叨着,“求驸马杀了奴才,求驸马杀了奴才。”
四周的长廊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多一些。而各房的管事通常会把他们都赶回去。可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又溜出来看了。
我要往雨里走,手臂被人拉住。
然后一件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李悠打开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揽着我往雨里走,一直停在陆有之的面前。陆有之慢慢地抬头看我们,眼睛肿得像两个大灯笼。一见我,就抱着我的腿,声若游丝,“奴才,奴才不走。奴才是公主的人,这辈子都不离开公主。如果……如果公主不要了,就杀了……杀了奴才吧。”
李悠把雨伞递给我,我撑起来,为陆有之挡雨。十年来,陆有之为我挡了无数的雨,这一次,算是我还他。
“公主……”他依然抱着我的腿,呜呜呜地哽咽起来,“奴才对不起您和驸马。”
“陆有之,驸马说你没错。你是父皇给我的人,你自然听命于父皇。我也知道你没错。但是,我不能将驸马,将陇西王府,还有炎凉城的百姓置于皇权的争斗中去。所以,如果你依然要向父皇禀报,自然有父皇允你的好处,但我也绝不敢再留你。若你打算只做本公主的小陆子,你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可能就没有了。但,本公主会留下你,也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现在,你自己选。”
陆有之抬起头来看我,抿着嘴唇。我知道,我这是要让他与父皇为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与皇帝为敌,无异于与天斗。
“暖暖。”李悠揽我的腰。
“不行,他必须做选择!”
半晌,陆有之匍匐在我面前,“奴才,选您。”
我蹲下来,伸出手掌,“承君此诺。”
小陆子伸手“啪”地一声击上来,“必守一生!”
我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扶起来。他的嘴唇已经青紫,人还没站稳,就晕了过去。
“啊嘁”我打了个喷嚏,裹着薄毯子坐在椅子上。李悠不时伸手探我的额头。他的手背很暖,我索性就把脸贴在上面蹭着。
托杜外公坐在小陆子的塌边给他把脉。说是把脉,但时不时地找各种借口转过头来看我们俩。最后,李悠冷着脸说了一句突厥话,托杜耸了耸肩,终于专心地把脉了。
“没什么大碍,受了些凉,身体底子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托杜执笔写药方,一边写,还一边用突厥话跟李悠快速地交谈着。
我忍不住说,“喂,你们不要欺负汉人行不行?”
托杜冲我笑,“这话嘛,只能悠儿听,小画堂你听了没有用。”
我看李悠,李悠果然不说,还伸手推了推我的脑袋。
“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托杜居然推我们两个出门,“悠儿,小画堂也受了凉,赶紧让厨房炖点姜汤,要喂着喝。还有刚才说的那个方子,记得试试。还有还有,抱着回去,抱着回去啊!”
说完,“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狐疑地看着门纸上的影子,不知道外公在打什么算盘。李悠忽然就把我抱了起来。
“嗳?”
某人很镇定,“外公说的。”
我无语。你像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炎凉入夏了,天气酷热起来。我爱出汗,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总是穿得很轻便。李悠变得很忙,常常半夜被小东叫走。有的时候,我们正温存着,突然被打断,我难免火大。所以最近小东看到我,都绕着走。
小陆子搬了很多的冰块,站在书桌前拼命给我扇。
起初,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看我,我们之间好像生了芥蒂。加上他因为风寒引起的喉咙发炎,整个人变得很沉默。
后来被我呼来喝去了几次,又踢了几脚,也渐渐放开了,慢慢地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而整个陇西王府的人,也不再把他孤立起来,闲来,他也会被各房的人叫去聊天,喝几口小酒什么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有人推门而入,待她站定,我惊喜地叫道,“那云?”
“画堂!”那云走过来,跟我互相抱了抱,我高兴地说,“你怎么来炎凉城了?”
小陆子给她递水,她猛地灌下去一壶,“别提了,离家出走。”
“啊?”
她径自坐下来,气呼呼地说,“我上次不就开个玩笑说要嫁给老谷浑王么?结果我父汗记住了,说老谷浑王恐怕不行,但是老谷浑王那个儿子可能不错,硬要我嫁!”
“你被逼婚了?”
“可不是!我要嫁给英雄,我要嫁给勇士!巴里坤那个笨蛋,连我都跑不过,怎么可能娶我!”那云把桌子拍得直响,“悠呢?快叫他来救救我。”
那云话音刚落,门口的光线就被一个庞大的人影挡住了。我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突厥男人走进来,每走一步,好像屋子都在震动。他只有头顶有一片竖起来的头发,下巴上留着胡子,一只胳膊是我的一条腿那么粗。据目测,可能还不止。
“救命!”那云躲到我的身后。
我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努力咽了咽口水,“这位大哥……”
男人一张口就是突厥话。我根本听不懂,他逼近了几步,小陆子连忙挡在我们的前面。男人拍自己的胸膛,肉被他拍得啪啪作响。那云要真嫁给他,新婚的第一夜还不就得被压死?
我和那云抱成团,小陆子也吓得不轻,男人吼声震天,凶神恶煞,我们三个都招架不住了。大喊救命。
最后,还是李悠赶来,救我们三个于水火之中。
巴里坤一见李悠就笑了,互相碰了碰肩膀。李悠抬手,他就乖乖地坐下来,双手放在大腿上,像学堂里认真听课的小孩子,顿时乖顺得不行。我和那云目瞪口呆,连忙都躲到李悠的背后去。
这下可找到靠山了。
李悠和巴里坤交谈了一会儿,回过头来,“云儿。”
“你别劝我了,我不要嫁给他,就是不要!”那云一梗脖子,“我和蒙塔,已经……已经定了三生之盟,除了他,我谁也不要!我们还已经……已经……”
李悠皱眉,眼神清凌,这就表示他不高兴了。
那云也颇为忌惮李悠的脾气,口气缓和下来,“悠,你劝劝父汗吧。不然让外公去也好。”
“眼下,新的安西都护府将军还没有上任,突厥和龟兹随时可能发生大战。这些你都知道。”
“他们爱打战,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大不了,我不做突厥的公主,蒙塔不做龟兹的王子!我们浪迹天涯去。”
“胡闹!云儿,突厥最强的铁骑在谷浑王手里,你应该知道可汗这么做的用意。此外,蒙塔还有可能继承王位。”
“见鬼的国王,谁爱当谁当!”
“儿女私情与国家大事的轻重,你要懂得分清!”
眼见着他们两个要吵起来,我急忙劝解,“你们先别吵啊。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吧?比如,跟巴里坤好好商量一下,让他主动放弃……”
“巴里坤不会放弃。刚刚他说了,能娶到突厥第一美女,是家族的荣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
那云不说话了,一滴泪挣在眼角,楚楚可怜。
我看着她,想起当初被父皇告知不能嫁给谢明岚的自己,一时之间也跟着难过起来。老天是眷顾我的,我没了小白龙之后,还给了我李悠。可是那云和蒙塔,那云和巴里坤之间,显然不是我们这回事。
我拉李悠的手,李悠淡淡地摇头。他虽然宠爱我,但是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
恰巧这个时候,托杜外公走进来,那云便跑过去,扑进托杜的怀里,“外公,我不要嫁给巴里坤!”
托杜拍着她的背,“好,那云说不嫁就不嫁。我的乖孙女,别哭了啊。”
一旁的巴里坤看到托杜,瞪大眼睛,像看见天神一样,对着托杜虔诚地拜了起来。他们又开始说突厥话,李悠小声地给我翻译。
“悠,那云为什么也叫托杜外公?”
“外公本来就是那云的外公。也是诺力的外公。”
“……巴里坤好像怕他?”
“整个突厥都怕他。外公是草原上最传奇的统阿。年轻的时候,曾赤手,同时杀死三只吊睛白虎。而仅有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可汗,一个嫁给了谷浑王。”
我努力咽了咽口水,看托杜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忽然就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原来外公是个高手,还深藏不露啊。
我虽然听不懂突厥话,但看到巴里坤一直摇头,显然连外公的面子也不给。突厥人的个性就是这样,尊敬是一回事,原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谈判陷入了僵局。
托杜向李悠看过来,李悠摇头,显然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内务房的李旦在门口恭敬地禀报,而后拿着我前几天要他找人做的蹴鞠走了进来。离开赤京,我已经许久没碰过蹴鞠。这项活动在赤京风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街头巷尾,皇宫内院,都在玩。我的蹴鞠是李纯手把手教的,踢得不错,至少赤京的女人,应该找不到比我好的。
我把蹴鞠接过来,顺势颠了几下,还挺顺脚。巴里坤忽然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地说突厥话。
“悠,他说什么?”
“他说他去赤京游历的时候,学了蹴鞠,极其喜欢。可是回来之后,找不到对手,想跟你比一场。”
我想了想,“好啊,你跟他说,如果我赢了,让他放弃娶那云。”
李悠愣了一下。那云已经在用突厥话跟巴里坤说话。我见到巴里坤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吼了两声,然后那云说,“他答应了。不过他说,如果你输了,他要把你吊起来晒三天三夜。”
我还没说话,李悠已经冷着脸说出一句突厥话。语调平平的,好像没什么波澜,但托杜和那云同时愣了一下。巴里坤则笑着摸了摸后脑,连连摆手。
事后,我很好奇,死缠着李悠,要他说那句话的汉语意思是什么。
他不肯说,怎么也不肯说。被我逼急了,就躲到书房里去了。
还是那云好心告诉我,“阿尔斯兰真是帅呆了。他说,‘巴里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