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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巴里坤扶起来,依突厥之礼,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家伙的肉真是硬啊,我的手掌都拍疼了。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我的手,重重地点头。
我说,“巴里坤,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成为两国战事的导火索。战争所累及的,都是无辜的百姓。在我眼里,汉人和突厥人都是一样的,因为我所深爱的男人身上有一半突厥的血统。我和王爷,都衷心地希望西域这片土地,永远和平,永享安宁。我们,汉人和突厥人,突厥人和龟兹人,为什么不能真心相交呢?”
巴里坤听了李悠的翻译后,低头,右手按着左胸。
李悠把他的话译成汉语给我听,“您在比赛之时,让我见识了蹴鞠高超精湛的技艺,领略了汉人博大精深的文化,而您刚刚的一席话,让我见识了您广阔的胸襟。我巴里坤虽然不是草原的主人,但我向您保证,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竭尽全力。而我也终于相信……”李悠停了一下,轻咳了一声,“祝您幸福。”
虽然我觉得李悠翻译的最后一句话,有很大的问题,但还是感动于巴里坤的深明大义。虽然我们之间用语言无法交流,但是此刻,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托杜咳了两声,“悠儿,你太坏了,巴里坤的最后一句明明不是那样的。”
李悠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外公,无关紧要的话就不要说了。”
“什么无关紧要,我觉得重要得很那!”
我好奇了,连忙看外公。李悠揽着我就往回走,“王妃,你需要休息了。”
“喂喂喂,什么话不能让我知道啊?”
“不许问。”他把我抱起来,更大步地往房间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这么啊!”我拍他的肩膀。
他看我一眼,“跟你学的。”
我咬牙,发狠地想。如果我肚子里的是一颗小柚子,他出生之后,我一定要把他那可恶的爹欠我的,全都要回来!
巴里坤不能堂而皇之地离开王府,我们也不确定王盈会不会留有后招,所以李悠让原本往来于突厥的商队,在一天之内全部出发。没过几天,就收到了突厥来的消息,说是巴里坤顺利返回了谷浑王的封地,而谷浑王也有没有任何要发兵的迹象,大家都松了口气。
而带来这消息的诺力王子,也把那云接回突厥去了。那之前,他和蒙塔差点打了起来,被外公狠狠骂了一顿,才收手。
我问李悠,“那云的事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巴里坤不打算娶那云了吗?”
“蒙塔解决的。”
“他揍了巴里坤一顿?”我脑海里面浮现出蒙塔瘦巴巴的身材和巴里坤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肉,觉得后者把前者揍一顿的可能性才比较大。
李悠看我一眼,“这个世界上,能不用武力解决的事情,我就不崇尚用武力解决。比如,可以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蹴鞠对决。”
“蒙塔赢了?”
“不,平手。”李悠铺好了床,把我抱了很久的被子放回床上,我仍然追问,“那巴里坤怎么会放弃那云的?”
“这就要问外公了。”
“外……外公?”我的脑袋里面又浮现出外公老奸巨猾的笑容。唉,我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神勇的外婆才能把外公这样的奇人给震慑住呢?
“好了,”李悠拍了拍自己的旁边,“好奇宝宝,你可以睡觉了。”
我本已下定决心,不为男色所动,也跟李悠说这几日恐天葵将至,房事暂歇。但我的本性就是食色性啊……于是,我又不老实地把手伸进了某人的衣服里面,这里摸摸,那里揪揪,又饥渴地在他怀里打滚。某人起初很镇定地睡觉,后来被我闹得没法了,就索性按住我的手。
我又用脚去缠他,他最后睡不成觉了,就恼怒地爬起来,把我给修理了一顿。
临了,我亲吻他的唇瓣,“悠,你喜欢葡萄还是喜欢柚子啊?”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声音暗哑,“恩?”
“葡萄就是女孩,柚子就是男孩。”我很小声地说,脸上火辣辣的。
他轻笑起来,是那种放纵的笑意。我从来没见他这样鲜明地笑过,是幸福,是满足还有沉甸甸的爱意。
“暖暖,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他推了推我的脑袋,然后把我抱得更紧,“两种都喜欢。非要分个先后的话,葡萄吧。近来陪你吃了太多的葡萄,越发爱不释手了。也许以后,会多个葡萄王爷。”
我不知道这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或者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还借机取笑我。
“暖暖,我们努力点吧。”
“恩?”
“我快要等不及了。”他翻身压上来。
“等不及什么……唔……”他的吻铺天盖地地席卷下来。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渴望,几度都要忍不住告诉他孩子的事,但是他太专注热情了,也没有给我机会。
几天之后,我想起已经许久未见谢明岚了,就找来小东问了问情况。
“谢大人?前几日收到赤京的急报,就匆匆地走了。”
“怎么我都不知道?”
“连夜走的,只来得及跟小的说,连王爷都没有见。”小东低头。
我疑惑,拿起明之特别煮的甜汤喝,刚喝了一半,就看到小陆子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公主——”
秘密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我瞪了他一眼。
“公主!”小陆子行了个礼,指着府门口的方向,“圣旨到了!”
李悠偕全府摆香案,接圣旨。
宣旨的太监脸很生,淡淡地睨我一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痛先皇圣德崇文世宗皇帝驾崩……”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抬头盯着那个太监,好像他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这个场景虚幻得跟梦一样。圣旨中间繁复的文字,我一个都没听懂,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离了。晴天之上,一道霹雳。
“奉先帝遗诏,宣金玉公主李画堂及驸马陇西王李悠即刻进京参与举哀,不得延误,钦此。”
宣旨太监把圣旨递给李悠,李悠却没有伸手接,也没有喊万岁。
太监的脸色一青,随同太监而来的士兵已经按向腰间挂着的佩刀。太监尖着嗓子说,“大胆李悠,居然敢不接圣旨!”
我尚处在巨大的震痛之中,跪扶着身边的小陆子,脑子一片空白。
李悠慢慢地站了起来,直视太监,声音威严而又冰冷,“先帝遗诏?先帝的什么遗诏?公公可否带了先帝的遗诏前来给本王过目?”
“大……大胆!”太监身后的士兵纷纷拔出了刀剑,对着李悠。
“放肆!”李悠喝了一声,那几个士兵瑟瑟抖抖地往后退,宣旨太监的气势也弱下去了,“先……先帝的遗诏……诏在新帝的手中……不,不曾带来……”
“小东!”李悠头也没回,“去把我书房里的长形锦盒取来。”
“是!”小东小跑着去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我用力地掐着小陆子的手臂,怔怔地看着李悠的背影,只觉天旋地转。这一刻,他好像离我很远。他想干什么?他在怀疑什么?
很快,小东就把一个锦盒取来了。李悠打开来,居然拿出一道明晃晃的圣旨,展开来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大行之后,命公主李画堂和驸马李悠皆不得进京举哀。钦此。”
众人皆是一怔,宣旨的太监指着李悠还没开口,李悠就说,“公公想说这是假的?大可拿去看看,这圣旨上的笔迹和玉玺,是不是假的。”他看了太监一眼,又补充道,“若是连先皇的笔迹和国家的玉玺都认不出来,你这太监,才是假的。”
宣旨太监看完那圣旨,眸色就沉了下去,接着与身后的士兵一起跪了下来。
“王爷饶命,小的只是奉旨行事。王爷饶命啊!”
“回去告诉霍大将军,本王拿着先皇遗诏,公主李画堂以及本王都不必进京举哀。”
“是,是……”太监和士兵一边跪着往后退,一边应着,慢慢退到门口,站起来转身就跑。门外几声混乱的声响,接着就是马蹄远去的声音。
李悠把圣旨交给小东,这才蹲下来看着我。
我满眼都是泪,父皇驾崩,突来的遗诏,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理清什么。
李悠按着我的肩膀,眸光深沉。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是都凝在嘴边,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能相信你吗……”我哽咽地说,“我能一直相信你吗?”
“暖暖……”
我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世宗皇帝治世的第四十个二年头,暑气正重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看自己未出世的长孙一眼,就匆匆辞别了人世。我对他有爱,有恨,有感激,有戒备。甚至在小陆子的事情之后,发出的最后一封信是:“父皇,这一次我恨你。”
我心里隐隐有个地方一直在告诉我这一天终将到来,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却没有能力承受。
他喊别的孩子,都是喊名字,却独独喊我小六。他说六六大顺,这样喜气。
我儿时他带我微服出宫,寺里主持说我福薄命浅,他奉若神谕,亲自去跪了两个时辰,为我求了长命锁和长命签。
他总爱抱我在膝头,给我讲很多的故事。从褒姒祸国,讲到昭君出塞。他总能说出很多书中没有的大道理,教我做一个明辨是非,心怀仁义的好人。
在我及笄以前,总跟他说,我以后会给他做衣裳,会给他买糖人,每每这样说的时候,他总是乐得开了怀,夸我孝顺。
他给了我母后没有给我的爱,他给我一个皇帝本不能有的父爱,今生,我却再也不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我不让李悠陪,一个人躲在房里悲拗恸哭,小陆子一直跪在我的脚边劝我。可当儿时的一幕幕印入我的脑海中,泪水就不住地汹涌而出。“小陆子,父皇肯定恨死我了吧?所以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这个不孝的孩子,连他临终的时候,都不能守在他的身边。”
小陆子噙着泪看我,然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先皇,给奴才发来的最后一份手谕。要奴才在他驾崩之后,亲手交给公主。”
我一惊,伸出手去,迅速地撕掉封口,里面只有两行字。
“孩子,爹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不要恨爹。”此时他的字已经显得虚浮无力,纸页间,还有模糊的血印。这行字之下,还有一句话,“请盖上纯儿的印章,并拆掉你娘和明珠所赠的香囊。”
至此,我已经明白了几分。迅速地走到书桌前,拿出李纯的印章,重重地按了下去。
“啪”的一声,印章的顶盖弹开,我从里面倒出了一块金子打造的猛虎。我和小陆子皆是一愣,然后我又拆开了那个鸳鸯香囊,从内里拿出了一张纸。
“小六,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朕已经不在这人世了。你也必定已经拿到了朕秘密训练的虎啸营的虎符了。朕把虎符置于印章之中,数次写信试探你的态度,虎符交于你手的同时,就代表着我们李家已经正式与霍氏决裂。
朕留遗诏于李悠,想着必定有这么一天,霍党会逼迫纯儿下旨,召你二人入京。霍勇视李悠为大患日久,必定趁朕驾崩之时,借举哀之事,将他召入京中秘密处死,至此,他方可一手遮天。可霍羽此人,小小年纪,便狼子野心,纯儿的江山是否可以安固,皆是未知之数。所以,无论发生何事,你二人绝不可入京。
朕将调兵令赐予你,是让霍党洞悉朕已对他们起疑,从而让他们放在西北的目光重新集中到赤京中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