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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找到结界的源头毁掉它就可以了。”说着,少女打开木门。一袭昏黄暮色披头盖脸地迎上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逢魔时刻。
“千岁同学等一下。你是要去哪里?”少年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事实上,大宅里有些地方,是爷爷明令禁止过不得任何人出入的,所以……”
千岁一跳下套廊,便转头看向了夕阳落下的方向。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深重的暮色落在浓密的眼睫上,她不知在看什么,突然说:“……那里的阴气很重。”
从千岁左腕护腕的黑色布料下面绽出一线微光,闪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什、什么阴气?”听着她阴森森的语气,周绯感觉到自己手背上已经冒出一层层小颗粒物。循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座水榭临水而建,白墙倒影着绿水,乌檐与浮萍交相映衬,看来年代已经久远。仅有一座石桥通往池塘深处。
他脸上浮现异样的神色。“那、那边的祠堂……爷爷从来不让人靠近的。”面色为难。“你知道,大家族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可是……”当然人命关天,最是要紧。
“带我去那里。”千岁打断他的迟疑。抬头望天,眼睛微微一眯。“明晚是满月,阴气最重的时候。我们必须在明天天黑之前处理完……否则就只能等到半个月之后。你爷爷的情况撑不过半个月。”
这么说时,周绯看到千岁的眉毛皱起来了。冷漠的表情跟纠结的眉毛,似乎也泄露了少女魇师心底的忧虑——到了明晚,恰好赶上太阴历里的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又叫鬼节。
诸多不利魇师的情况。
周绯深吸口气,不再迟疑,点头:“好吧,我明白了。”千岁举步往石桥走去,他忙拉住她:“不能走那里……我知道有另一条路。请跟我走这边吧。”
周绯在前头领路,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千岁。两人穿过长而曲折的长廊,拐过无数转角,似乎始终在兜圈子的样子。
周绯按捺着诧异回头看了千岁一眼,她双目直视前方,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左手腕上套着黑色护腕——刚才是什么在那下面发光……他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她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走在石灯笼的小径上,周绯指着前面不远处斑驳的围墙,有些赫然地介绍道:“就是那里了。记得我小时候常常跑来这边看画……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背着爷爷偷偷跑过来。”
“风水塘不见了?”千岁怔了怔。
“嗯。周家的祠堂从远处看,的确是有风水塘,但其实是一直封闭在围墙后面……刚才的石桥只是幻象。爷爷曾说过,我绝对不能靠近有水的地方。后来是我自己不小心误闯,才发现了这条路……以前一直觉得很奇妙,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你之前说过的结界影响吧。”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祠堂的围墙下。大幅壁画铺开在青苔之下,衣物形容俱都模糊。
“上面画了什么?”
刮落潮湿滑腻的青苔,手指抚摸着久违的石砖轮廓,少年微微笑起来。“千岁同学有没有听说过“蚕女”的故事?”
“你指的是高辛氏时代的那个蚕女?”
周绯惊喜。“原来你也知道这个!”
所谓高辛氏时代,大约是公元前的商周时期。当时古蜀地聚族而居,部落之间征战不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日,蚕女居住的广汉城遭到附近部落的烧杀抢掠,她的首领父亲被抓去做了人质,她跟家中颇通人性的青色马商量,如果它能救回父亲,她愿意以身相许……结果青驹把人救回来后,它跟蚕女的婚事却受到首领父亲的强烈阻挠,最后那匹青驹被残忍地处死,蚕女满心愧疚,化成桑树上的白蚕,生生世世吐丝作茧包裹自己,再无脸见人。
而壁画上讲述的故事是,那匹马因为救人一命,造下七级浮屠,后来它的灵魂转世为人,趁着周朝大乱,他行军来到蜀地,就地称王,于是再次邂逅了桑树之上的白蚕。
“……故事到了这里,说转世为人的青驹终于得偿心愿,娶了蚕女为妻,两人一齐把蜀地治理得很好,人民安居乐业。”
“蚕女已经变成了蚕,怎么可能跟人类结合呢?只怕最终会被当成妖怪看待了……”
“这个……”他哑口。感动于这辗转几世的爱情之余,周绯是真的没有考虑过“爱情能否跨越物种”这个问题。
“你是不可能会明白蚕女的心情的……”千岁垂下眼帘,看着手指抚住的左腕,那下面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心跳。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卷二 咽脂鱼】(四)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5:19
【四】
“啊,到了!”周绯站定。
两人站在院子门前。
周家的旧祠堂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是一进封闭式的院子,早已经弃用多年。一把错金锁陈横,朱红木门紧闭。剥漆的门面上贴着经年的旧符。门梁上倒悬檀色木兰盆。几丝植物的绿绦由狭窄的门缝里钻出来,袅娜地攀附在锁门的铁片上——像入眠的蚕。
千岁若有所思地拿手指碰了碰绿绦。那些细丝状的绿绦像是葡萄藤上抽出的须,但颜色又太深了些……
“吱儿”一声,似婴儿半夜哭泣的阴厉声音倏地钻进脑子里。那些触须接触到魇师带有灵力的肌肤后,像受到电击似地猛地蜷成一卷抱团,有些反应灵敏的已经缩进了门后不见踪迹。只留下少许一些颤巍巍地卡在门缝间。
……简直像有感知的生灵。
千岁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开始做魇师修行时,姐姐曾经嘱咐过的话——幼婴夜泣,必生秽物。
“果然是普陀藤……”看着触须从自己手指上退开,千岁微微皱眉。果然,这个地方弥漫着强烈的怨气。
周绯目瞠口呆,惊恐不亚于看到巴西食人花。“普陀藤?什、什么东西,那个!”
千岁没有回答他。她不是来做知识普及的。
暗地里也是一怔,心道:普陀藤是观音道场培育出来的人面藤,以阴厉之气为食。鬼害越重,普陀藤就长得越茂盛,最后甚至能形成一张独目人脸。据说那些驱魔师经常会在出祛鬼任务时带上普陀藤,通过它的变化情况来判断对手的危害。
……莫不成,里面有鬼?
可是,魇师根本不懂捉鬼的事。不利于自己的条件又多了一桩,千岁因此皱眉,问:“你知道关于这院子以前的事吗?”
周绯沉默着摇头。他甚至对于‘封印’一词的涵意还不甚了解,仅能告诉千岁一些自己知道的信息。“自我有记忆以来,这个祠堂就一直锁着,爷爷也禁止任何人来这附近。”周绯深思回忆着,慢慢道来。“以前听爷爷提到过,很久以前周家氏族鼎盛的时候,每年这个时节,亲戚们会从外地赶回来参加祭祖活动。不过……”
周绯迟疑。
脑海里突然无法控制地回放一幕不知他是哪里见过的场景:由远古飘来一声一声若急促若和缓的鼓点声,变化无端……戴着眼睛面具的族人们舞动青色衣袖……被当成猎物狩猎的无辜女人……
同样是洁白无瑕的肌肤,漆黑丰密的长发,千岁跟他回忆里的那个女人如此相似——她转学来的第一天,在讲台做自我介绍时,他便这种莫名的直觉了……
仿佛在前生见过一般。
千岁正在察看那柄错金锁,并未发现他的异状,头也不回,“你继续说。”
“嗯?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最后一场仪式是在我父亲那一代举行的,之后我家就没落了。”
“具体时间?”
“十多年前吧。大概是那个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周绯说完,目光落到门上。错金锁是青铜制式,鱼型。青铜锁上的鱼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周绯顿时生出一种被人恶狠狠盯住的诡异感觉,不由一阵心寒。“这把锁……总让人觉得害怕。”心慌地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反应过度了。
千岁头一低,自浓密的发间抽出一枚细黑的发夹,□锁孔。“鱼是夜不瞑目的生物。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是睁着眼睛。看门正合适。”话音落下,锁孔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嗒”。
千岁突然握住套了护腕的左手急速后退,发夹滑落指间,她撞到恰好站在旁边的周绯身上。
少年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啊……无声地张着嘴,满头细汗,脸色更加苍白。似乎身体处于某种难以言明的痛楚中。
“没事吧?”关切地问。
千岁慢慢摇头,推开了他。少年的白衬衣上留下一串污渍。是她的手指留下的血印。周绯翻开她的手腕一看,掌心连着手指,一片血肉模糊。
“你流血了!”
“没什么……”千岁抽回自己的手。不可能直白地告诉他:错金锁本身有驱魔能力,与魇师的她相克。
“要不等明天再说吧。”周绯担忧地看着她受伤的手。“明天不是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吗?”
千岁转头望向周绯身后,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坚持:“不,我今晚就要进去!”
周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瞳里浮现出融转的清光。惊恐到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朱门一开,门后森森的黑暗里,无数张淡绿色的人脸涌动。
封印的错金锁打开,结界便是破了。
“吱儿”“吱儿”“吱儿”……犹如一群绝食已经盛餐的犯人,普陀藤发出尖锐的叫声,不顾残阳暮色,争先抢后地向空中伸展开自己的触手。
一团烟灰色月亮悬在空中,与落日相对,散发着淡薄的月光。月光,是妖怪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妖藤在月光下手舞足蹈。跟刚才那些丝状物不同,它们已经长到婴儿手臂粗,触梢末端蒙着一张人脸,仅有一只绿色眼睛,滴溜溜转的瞳核是血红色的。察觉到少年的目光,其中一只眼睛蓦地拐弯,往周绯这边过来。
周绯吓得踉跄后退。一只带血的手臂伸过来,接着周绯眼花一暗,千岁整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藤须缩了缩,慑于对方的灵力,这才停了下来,用那只绿色的眼睛死死瞪住周绯。
更多的人面触须注意到这边对峙的情况,尤其是千岁护在身后的周绯,它们纷纷围拢过来,一千一百只眼睛齐齐盯住他。
周绯心底再次涌起那种古怪的感觉。错金锁上的鱼目,人面藤的眼睛……是错觉吗?似乎都是针对着他的……
千岁手上的血还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腕上缠的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周绯晕血,闻到空气中的腥甜味道,不安地动了动,遭到喝斥:“别过来!”周绯撑着地起身的动作僵住。
“如果不想被那东西吃掉,就好好待着。” 千岁突然蹲身,把错金锁强行塞到他手中。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他咬牙。
趁着魇师分神的这个空隙,人脸又往前靠近了些,只是忌讳于她身上散发出的血气。它们害怕她的血,不仅千岁,周绯也发现了。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群山后。夜幕降临。这时,祠堂深处传来飘渺的歌声,听不分明。
日…夜……九…十……
普陀藤准备绕过千岁,袭击周绯,听到这歌声后,触梢末端的人脸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