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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冷哼一声:“怪道她又有能耐兴风作浪,原来是讨了你喜欢的。”
王氏看盛紘如同管犯人,林姨娘善解人意,给他弄了个娇滴滴的美艳丫头,正中盛紘下怀,但事后,盛紘心中也大是后悔,他素来重官声,此次也是被撩拨的忘了形。
“都是儿子的错!母亲请重重责罚儿子!”盛紘低头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你个糊涂虫!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你也不想想,墨丫头要那事是一天两天策划出来的吗?怕是人家早算计上了,自然得先把你诱入殻中!让你做下亏心事,好拿捏了你!”
盛紘额头的汗水涔涔,老太太喘了几口气才定下来,缓缓道:“紘儿,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卫姨娘身亡后你我母子的一番谈话?”盛紘心头一怔,反应过来:“儿子记得。”
老太太叹气道:“那时我就要你好好管束林氏了,可你并没有听进去;今日才酿此大祸;当初我说,家宅不宁,仕途焉能顺遂,如今这情形……”
盛紘羞惭难当,五月底的天气渐渐暖和了,他身上却一阵一阵的冒冷汗,心里开始恨起林姨娘了,若不是她屡屡作乱,他如何会被同僚指指点点。
老太太正色问道:“你这次真要我管?”盛紘磕了一个头,朗声道:“儿子无德无才,这些年来全靠母亲提点,烦请母亲再劳累些罢!”
老太太盯着盛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次我可不是说说的,事后要重重处罚的,你可舍得?!”盛紘听出了老太太言语中的森冷之意,想了想,咬牙道:“自然!”
老太太紧着追问:“即便我要了她的性命?”盛紘想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况且这些年来,与林氏的情分早已淡了许多,遂横下一条心,大声道:“那贱人死有余辜!便是杀了她,也不过算偿了卫氏的命!”
老太太盯着盛紘看了半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淡道:“不会要她的命,不过……也不能再留她了。”
用过晚饭后,老太太便把明兰赶了回去,明兰留了个心眼,借故把丹橘留在寿安堂,好回头给自己转播实况。
盛老太太和海氏的办事风格不同,海氏出身之乎者也的门第,喜欢以德服人,最好对方心服口服外带佩服,老太太则是有爵之家嫡女出身,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最不耐烦和人纠缠,但只把话说清楚了,我明白不需要你明白。
盛紘和王氏坐在寿安堂的里屋,一个坐在桌旁,一个坐在窗边罗汉床上,夫妻俩都憋着气,谁也不看谁,外头,盛老太太独自端坐在正堂,叫人把林姨娘和墨兰领了过来。
林姨娘很知趣的跪下了,旁边一个水红衣裳的美婢扶着,老太太看了那美婢几眼,只见她杏眼桃腮,眉目含情,只是腰身有些粗,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下;另一边的墨兰就倔的多了,虽然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头,打扮潦草,神色有些萎靡,但依旧昂着脖子站在当中。
老太太看着墨兰,缓缓开口:“大道理我不说了,想必老爷太太和你大嫂子也说了不少,我只问你一句,那文家你是嫁不了了,如今你预备怎么收场?”
墨兰一肚子气顶在胸口,哼声道:“左右不过命一条,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们要我死,我便死了就是!”
老太太不假思索的喝道:“说的好!端上来。”房妈妈从一头进来,手上托着个盘子,老太太指着那盘子里的物事道,“这里有白绫一条,砒霜茶一碗,你挑一个罢;也算洗干净我们盛家的名声!”
墨兰小脸苍白,倔强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了,看着托盘里的白绫和毒药,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林姨娘惨呼一声,磕头道:“老太太饶命呀!墨兰,还不快跪下给祖母赔罪!…老太太千万不要了,墨丫头不懂事,惹恼了老太太,老太太瞧在老爷的面上……”
老太太伸手一挥,‘啪’的一声,一个茶碗砸在地上,指着林姨娘,冷声喝道:“闭上你的嘴!我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一时心软让你入了府后又进了门,这些年来,你兴风作怪了多少事,我先不与你理论,你若再插一句嘴,我立时便把这砒霜给你女儿灌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说的出,也做得到!”
林姨娘喉头咕嘟一声,低下头去,一双眼睛四下寻找些什么,老太太冷笑道:“你不必寻老爷了,他今日是不会来的,一切事由我处置。”
林姨娘委顿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怜,却也不敢再开口。坐在里屋的王氏讥讽的笑了笑,转头去看丈夫,却见盛紘一动不动,心里气顺了许多。
墨兰一瞧情状不对,连忙跪下,连声赔罪道:“祖母饶了孙女吧,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孙女再也不敢了,孙女……还不想死呀!”说着便哭了起来,一边看了眼跪在身旁的林姨娘,忽想起之前的谋算,连忙道,“孙女不是有意的,是日日禁足在家中,着实闷的慌了,才出去进香的,想着为老太太祈福添寿,让爹爹加官进爵,谁知遇上那事……孙女怎知道呀!不过是无心之失……”墨兰看见老太太面带讥讽的瞧着自己,说不下去了。
里屋的王氏几乎气了个仰倒,到了如此地步,墨兰居然还想糊弄人,外头的盛老太太也啼笑皆非,缓缓道:“你姨娘自几个月前起就打上梁家的主意了,叫林姨娘以前得用的个奴才去与梁家的门房套近乎,打听到那日梁晗公子要陪母去进香,然后你叫身边的那个丫头云栽扮成你躺在床上,你穿着丫头衣裳偷溜出去,在外头打扮好了,叫夏显给你套的车……三顿棒子下去,下人什么都说了,你们母女俩要是不嫌丢人现眼,这就叫人把他们提溜过来,与你们对质;哼哼,当着我的面,你就敢这般扯谎,呵!果然是有本事!林姨娘这辈子就惯会颠倒是非,你倒也学会了!”
墨兰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心知老太太是一切打听清楚的,伏在地上,抖的身子如筛糠。
里屋的王氏嘲讽的看了盛紘一眼,盛紘觉得很是难堪;正堂里,老太太示意房妈妈把托盘放到一边去,才又开口道:“如今你坏了名声,别的好人家怕难说上了,梁家又不要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过后路?”
墨兰闻言,忽然一哆嗦,大声道:“太太还未去提亲,如何知道梁家不要我?”
老太太冷冷的瞧着她:“原来你们母女打的是这个主意,可你想没想过,兴许人家根本瞧不上你呢?自来都是男家向女家提的亲,便是有反例,那也是两家早就通了气的;若我家去提亲,叫人回了,你叫你爹爹的脸往哪儿放?”
墨兰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辩解道:“如果梁夫人瞧的上明兰,为何会瞧不上我?我又哪点不如明兰了!说起来,我姨娘可比她亲娘强多了!”语气中犹自带着愤愤不平。
老太太讪笑道:“为何瞧不上你?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自那日后,永昌侯府再也无半点音讯,你爹爹试探着放过去些风声,也如泥牛入海。”
墨兰胸口起伏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气,忽似抓住浮萍的溺水人,跪着过去扯住老太太的衣角,大声祈求道:“求祖母可怜可怜我,明兰是您孙女,我也是呀!您为她一个劲儿的筹谋,不能不管我呀!我知道我给家里丢人了,叫爹爹厌恶了,可是我也没法子的,太太恼恨我们母女俩,恨不能吃了我姨娘,如何会在我的婚事上尽心,我…我和姨娘不过是想要一门好亲事,免得后半辈子叫人作践!”
说着,墨兰面颊上一串串泪水便滚了下来,眼珠子都红了,犹自哭泣道:“我眼红明兰处处比我讨人喜欢,祖母喜欢她,爹爹喜欢她,大哥哥大嫂子也喜欢她,如今好容易结识了个贵人,永昌侯夫人也喜欢她!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她就能嫁的比我好!祖母,事已至此,您就成全了我罢,就当可怜可怜孙女了!”
说到后来,墨兰伏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声气哽咽。
“你要我们如何成全你?”老太太缓缓道。
墨兰连忙抬头,似乎瞧见了一线生机:“请爹爹去求求永昌侯吧,爹爹素有官声,侯爷不会不给面子的!反正梁夫人本也打算与我家结亲的,不过是换个人罢了,不都是盛家的闺女吗,我又比明兰差什么了!请爹爹去,太太也去!我若进了梁家门,与盛家也有助益不是?只要爹爹和太太肯尽力,没有不成的!给我条活路吧!”
里屋的王氏已经无声的连连冷笑,盛紘气的拳头紧捏,气的脸色已成酱紫色了,他这一辈子行走官场何其谨慎,从不平白结怨,也不无故求人,才混到今日地位,却要为了个不知礼数的庶女去丢人现眼,还不一定能结成亲家,这京城就那么点儿大,若传了出去,以后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老太太看着满脸泪痕的墨兰,看了眼那边的林姨娘,心里渐渐冷下去了,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若事有不成,便是老爷和太太没有尽力?便是不给你活路?”
墨兰一惊,低头道:“爹爹疼我,便该为我着想!”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院子外头那棵桂花树的枝叶摇曳声;里屋的盛紘直气的脸色煞白,对林氏母女凉透了心,王氏见丈夫这么难过,心里也软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悠悠道:“你长到这么大,你爹爹有多疼爱你,全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你一个庶女,吃穿用度处处都和五丫头一般,便是太太也不敢怠慢你,为的就是怕你爹爹心疼,你比比康姨妈家的几个庶女,自己摸摸良心说话,如今竟讲出这般不孝的狂言来!你爹爹一番心血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与明丫头的最大不同,便是她乐天知命,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我为她筹谋,可我一般的为你筹谋,你愿意吗?你总瞧着富贵眼红,这偏偏是我不喜欢的;唉……罢了,太太不去提亲,我去!”
此言一出,里屋外堂几个人皆惊。到了这个地步,盛紘脸色一片冰冷,只觉得便是一碗毒药送了墨兰,也不算冤枉了她,王氏也惊跳起来。
墨兰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老太太,脸上的幽怨立刻换成惊喜一片,还没等她道谢,老太太又自顾自道:“我忝着这张老脸,上梁府为你提亲,为你说好话,为你筹谋,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梁家愿不愿意,祖母便不敢保证了。”
墨兰心头一跳,老太太盯着她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梁夫人若愿意讨你做儿媳,你也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运气;若梁夫人怎么也不愿意……”墨兰手指发颤,老太太继续道,“你父兄还要在京里为官,盛家女儿不能去梁家做妾,你大姐夫还是梁晗的上峰,你大姐姐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便送你回宥阳,叫你姑姑与你寻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嫁了。”
墨兰吓的满头冷汗,背心都汗湿了一片,还想抗辩几句,老太太一指那装着白绫和砒霜的托盘,直截了当道:“你若还推三阻四的,便在那盘子和剃头剪子里挑一样吧!丧礼定会与你风光大办,进了姑子庵也会时时来看你的。”
墨兰愣住了,不敢说话,林姨娘却心头暗喜,她知道盛老太太的脾气,既然她答应了全力以赴,必然不会弄虚作假,连老太太都出马了,盛紘必然会去找永昌侯爷的。
说完这句后,老太太便不再多看墨兰一眼,转头向着林姨娘,道:“你呢,是不能留在盛府了;待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就送你到乡下庄子里去。”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林姨娘‘啊’的一声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