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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体康健,执掌朝政又从无缺失,怎可轻言禅位?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此事你不用再劝谏了,朕早就和海爱卿他们商议过,再者即便朕退居太上皇,朝政也能点拨你一番,远比……”皇帝突然闭口不言,显然也是忌讳提到那种事情。他沉吟片刻,又岔开话题道,“无痕,朕知道你和安亲王风无方一向交好,你对他这个人如何看?”
风无痕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细细思量了这句话的含义之后,脸色不由大变。自古镇守西北的都是皇族大将,虽然尊荣和威势皆是十足,但却鲜有好下场者,因此后人为大将军一职不是循规蹈矩,就是仿效前人尸位素餐,竟是少有真正将才的。皇帝突然提起此事,莫不是对风无方有所疑忌?
他只能斟酌着话语答道:“儿臣和安亲王确实交情菲浅,以前在京城时,皇族子弟只有他毫不在意儿臣当时的处境。当年儿臣作为钦差到福建巡视灾情时,又是他大力帮助剿除了倭寇,自己却毫不居功。而在西北的这些年,安亲王也是履有建树,也算是朝廷的西北栋梁。”
皇帝摇摇头道,“无痕,你虽然在政务上见解不错,但看人还是太浅。”他负手在大殿中踱着步子,若有所思地想起当年情形,“风无方的父亲是朕的亲弟弟,当年何尝不是统兵有道,战功彪炳?愈是得力的将才自视就愈高,因此往往会在一些卑鄙小人的挑唆下不服朝廷诏令,即便是兴兵作乱也是指不定的事。当初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看似放任了契丹女真横行,使得民风积弱,其实也是保江山之道,否则若是蹈了盛唐覆辙,身为人君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风无痕见皇帝将话引到那上头去,心中愈发冰冷。想当初风无方在福建一味韬光养晦,这才从那边调回了京城,继而就任大将军去了西北。他本以为皇帝对于这位堂兄极其信任,谁想到至尊的心思永远是那般难以琢磨,从刚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心意,他已经觉察到一丝危机。
“无痕,你此去西北务必将风无方安抚住了,他手掌兵权,朕手里又没有可以代替他的人物,因此万一有所差池便是难以挽回的局面。”
皇帝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意思,“一个展破寒朕可以压得住,他就算再有野心也不过是出身微贱的平民,因此远远达不到一呼百诺的地步。但风无方却不同,若是他真的有心,只需旁人微微煽动,他就可能动起别样的心思。同为皇族,他可是同样可以问鼎大位。”
风无痕沉默地点了点头,皇帝的提点无疑是对他的当头一棒。风无方爽朗的笑容,亲切的举止,还有时而露出无拘无束的天性,都是他在其他皇族子弟身上找不到的。即便是如今风无清和他走得最近,风无痕也没法子像对风无方那般交心。皇帝的话重重撞击着他的心防,等于无时不刻地提醒他要保持帝王的孤傲和寂寞。
盛夏的季节,即便是夜晚,论理也应该是酷热难当,但出宫的时候,风无痕却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一丝寒冷。皇帝的意思很明确,要成为人君,必定就得牺牲感情,在那个位子上被个人情感所诱,那作出的决定就十有八九会危害社稷。至尊,命中注定就只能品味至高处的寒意,风无痕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 第七卷 夺嫡完·
· 第八卷 新君 ·
~第一章 出发~
皇帝宣布了由风无痕亲自前去西北主持会盟的消息之后,整个京城顿时又是一阵忙乱,有心人自然琢磨起先前皇帝急于立储的用心来。皇族亲贵们则是更加紧张,三五成群地隔日便要碰一次头,而来往东宫的官员则更多了。此时此刻,谁不想趁机从这位太子爷口中再套一点什么话出来。只可惜风无痕没有那么好的兴致,除了几个熟络的官员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被范庆丞拦了下来,借口则是光明正大得很 太子殿下远行在即,外人不得打扰。
东宫詹事府的官员正如风无痕所料那般,皇帝全然准奏了他报上的名单,自然,范衡文和李均达的名字让不少朝臣诧异不已。毕竟,此次到任少詹事的左晋焕还有一个已经升任江苏巡抚的老爹,而且出仕至今,一直是宦途坦荡,而范李两人却是名不见经传,此次越级升迁左右春坊庶子,不啻是为将来的前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一时之间,京城中关于两人的流言纷纷,谁都知道又有两个青年才俊即将前程似锦。
不过,这两个新贵却没有那等觉悟,相比他们治理一县一州之地的轻松自如,詹事府的差使远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容易。倒是左晋焕比两人上手快得多,时时提点一阵,让范李两个科场前辈分外窘迫。虽然詹事一职最终由皇帝委任了左都御史冯之繁兼任,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老人连监察院的差使都多半撂给了鲍华晟,哪里还会管这档子闲事。因此。左晋焕这个少詹事便担负起了东宫属官的所有事务。
不过风无痕最头痛地却是自己将来不在京城的时日,到时詹事府这些官员是否能压住阵脚还很难说。左晋焕自知自己在京里头交游有限,那些大员没几个熟悉的。因此趁着这位太子还有些功夫地当口,死缠烂打地磨着风无痕带他引见了不少人物。至于萧氏一党的几个中坚人物更是全都攀上了关系。而贺甫荣地府邸他也亲自去拜会了一次,也算勉强结识了贺莫彬这位户部左侍郎。
因是会盟,理藩院尚书虞荣期自然是一并随行,而为了表示对库尔腾部的重视和拉拢,皇帝又从诸王之女中挑了一位相貌出众。人品大方的女子认为己女,命礼部册为清宁公主,赐婚给正好丧偶的赖善作为继室。而同行的还有三位有着郡主封号地宗室亲贵之女,若是会盟顺利,其中一人便会许配给准噶尔的客图策零,至于另两位则是许配草原另两大部落索图部和萨克部的两位亲王。作为交换,蒙古的这三大部已经将几位身份不凡的子弟和女子送进了京城,皇帝已经下旨将这些人配与宗室中的适婚子弟以示笼络。
虽然凌云前几代君王在每次会盟时不过是遣大臣前往,但眼下的局势不明,再者准噶尔野心愈来愈大。另外草原上被其收买拉拢的部落不知有多少,皇帝不得不让风无痕亲至,以昭显朝廷对此事的重视。最要紧的是。皇帝已经有心禅位,便不得不让儿子再建功勋,如此虽然冒险,但若是一朝功成。风无痕凯旋地时候便能顺理成章地命礼部筹备大典,那他也就能安心了。
风无痕此时正在东宫作最后一点准备,海若欣等四女曾经经历过他去敬陵的这段时日,因此虽然心中不舍,但面上却还是撑住了。倒是庶妃平氏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心中难受。她在上次跟去敬陵地四个侍女中是最低调的一个,谁想却在其他三人动静皆无的时候怀上了孩子,此次借着风无痕登上储位的光,她一跃从丫鬟变成了庶妃,而且还得了名分,自是最担心主子有什么差池。她自知位分低微,也不敢开口言语,只是低头揉捏着手中帕子,一副神不守舍地模样。
风无痕的心思自然不可能落在她的身上,他摸摸底下三个孩子的脑袋,亲昵地在他们耳边咕哝了一阵,顿时,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便兴奋起来。虽然他们和父亲相处的机会极少,但各自的生母还是老在他们面前叙说父亲的形象,无非是风无痕有多威武之类的。转眼最大的一对龙凤胎姐弟霁月和浩扬已经七岁了,而海若兰之女如依也已经五岁,而海若欣和越起烟却仍旧无出,此时的脸上不由都有几分黯然。
安慰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之后,风无痕的目光不由投注在了一旁的风浩容身上。尽管收养这个孩子不过是为自己造势,但每次看到这个孩子漆黑不见底的瞳仁,风无痕就有几分心悸的感觉。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风无痕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教导好这个没有父亲照顾的侄儿,因此他面上待这个孩子极为亲切和蔼。
“浩容,你已经是十岁的大人了,孤的这些儿女们都还小,你平日也照顾他们一些,读书上进的话孤也就不说了,想必你知道进退。若是想你娘了就回王府看看,不用藏着掖着。总而言之,你是五哥留在世上的唯一一点骨血,千万不要自误。”
那孩子也不点头,只是怔怔地瞪着风无痕,许久才迸出一个字:“好。”
旁的就再也不多说了。一旁的海若欣眸子中透着一缕寒光,这几天虽然其他三女都多少去探视过这个孩子几回,她却只是去了一次,而且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就回转了来。她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远不如越起烟和红如,但看人却是极准。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那神气却非同一般,五皇子风无昭的去世若是说和自己丈夫获封皇太子没有半点关系,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因此她宁可揣着一份怀疑,否则到时让孩子算计,那事情就太可笑了。她已是打定主意将这个孩子栓在自己身边看着,这种孩子的心性已被多年的屈辱生涯玷污,要纠正便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到了上路的时刻,此次相送的却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虽然前几次他都是让氓亲王风氓致代为送行,但此次事务非比寻常,风无痕身份也不比往昔,因此皇帝也顾不上自己身体不佳,执意送到了郊外。虽然西北大营驻扎有数十万大军,但皇帝犹自担心路上有什么闪失,因此特意从丰台大营调来了一千精兵护送,而展破寒为表示郑重,也让心腹展容随行。他虽然离开破击营已久,但展容和那些营中将校都相熟,若是有什么万一还可以见机行事。
“无痕,西北有萧云朝在督军,他也是大学士,此次会盟你就把他一起拉上。虽然萧云朝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大见识,但为官多年,在审时度势方面总还是有些心得,所以你有时不妨听听他的意见。”风氓致趁着无人注意,低声对风无痕道,此时此刻,他更像一位长辈,就连称呼也忘了上下之分,直到话说完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
“皇叔祖放心,我记下了。”风无痕微微一笑,重重地在风氓致手上捏了一下,显然并不在意。“此次我离京没有带自己府上的幕僚,而是把萧府养的那几人全都带上了,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意思。”他见时候已是差不多了,这才走到皇帝面前拜别。刚才的一举一动,他知道父皇都看在了眼里,此次一别最为凶险,因此父子两人沉默良久,皇帝才勉强说道:“无痕,此去路途遥远,你自己珍重。”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重托。”风无痕语带双关地道,随后深深俯首行了一礼。
皇帝目视着车马逐渐远去,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连忙用丝帕捂住嘴。几声过后,他疲惫地取下了那帕子,看也不看就塞进了怀里。
他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非明方真人用针石拖着,怕是根本就熬不过来。虽然平日在百官跟前他总是一副康健的模样,但在心底,他却是盼着日子过得慢一些,好歹也让他安排完一切再走。
皇帝刚才的举动虽然看似随意,但有心人还是看在眼里。毕竟如今的情形特殊,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几个大人物身上,比如说这次跟来的何蔚涛,他就清清楚楚地发现了皇帝刚才将丝帕捏在手里时露出的一缕鲜红,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心惊肉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而其他几个心细的朝臣也发现了一点端倪,但面上都是不露毫分。
年嘉诚心思重重地坐在车中,虽然旁边的几个同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