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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大家上马,是为了面临突袭的时候方便应对,这时威胁尽去,自是重新下马,各自回了营帐。李循方跟范文采两个男人共一座帐篷,林青和梅妍在另一座,中间给了苏浅兰,没有阿娜日在,侍候苏浅兰的责任自然落到了梅妍身上。
苏浅兰还是不理梅妍,这让梅妍很是愧疚,也不敢多说什么。抢着替她铺好了床、倒好了茶,就在她冷冷的目光注视下讪讪离开了帐篷。
苏浅兰转身招来林青,拿到纸笔,当即给科尔沁的亲人们写了封短信,除了报平安之外,也没说自己的最终去向,而是略微提了一句,说要四处游历,让母亲不要牵挂。写好之后看了一遍,方才熄灯睡去。
次日清晨,又是梅妍最先出现,不但给苏浅兰备好了热水面巾,还端来了新煮的奶茶。这些都是她以前做熟了的事,奶茶也是调的苏浅兰最喜欢的口味。
苏浅兰心中暗叹,到底是跟了她两年的小姑娘,就是石头也捂得热了,虽说恨她暗算自己,愧对自己的信任,可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来看,也不能怪她心向自己的大明故国!何况她也是清楚知道自己的脾性,宁死不愿嫁给努尔哈赤。两相权衡,这才出手的,并且她所求也不多,就是不想自己随便嫁给他族之人而已!
捧着可口的奶茶,苏浅兰决定不再跟梅妍僵持下去,用汉语淡淡的道:“梅妍,从今日起,你要记住,世上再没有哈日珠拉这个人!我,姓苏,闺名浅兰。”
“是!”梅妍喜笑颜开,一下跪坐在她身边,言辞铮铮地道:“以后,苏姑娘就是梅妍的小姐!梅妍会比以往更加尽心侍候小姐!”她的蒙语也说得不错,但还是说自己的母语听起来更悦耳得多。
苏浅兰不再冷脸对着她,可也不愿再亲热的待她,收拾停当,确认家信已带在身边,便自个儿起身离开了帐篷。
到了外边,才发现左右两边的帐篷都已拆开装上了勒勒车,范文采和李循方各牵着马,在小河边对面而立,似在谈论着什么,见到她,都转过头来。
“苏姑娘早安!”李循方当先招呼,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对方穿着古装,但这声称呼听着十分顺耳,苏浅兰当即微笑起来:“早上好!范先生,你也早!”
范文采微微愕了一下。倒也从善如流,点头用汉语改称:“苏小姐!”
“范兄真的不再考虑了?”李循方打过招呼,便又回头望住了范文采,神情惋惜。
范文采摇头,黯然却坚决:“多谢李大人好意!范某去意已决,辜负大人了!”
苏浅兰听得惊异:“先生要走?走去哪里?”
李循方解释:“先头我答应范先生,助他恢复功名,继续为朝廷效力,但过了昨夜,先生却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苏浅兰忙问范文采,想想又问:“是为了先生的弟弟?”
范文采默然承认:“我二弟步上歧途,我这做哥哥的,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不如就留在关外,关注二弟的行止,或许有朝一日,我可以把他引回正途,否则……”
否则怎样,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却人人都能明白。
“对了!”范文采稍稍振作起精神,望向苏浅兰:“范某既是要留在关外,少不得还要回一趟科尔沁,苏小姐可有什么口讯之类的,需要范某带回去?”
苏浅兰看看李循方。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就把昨夜里写好的信件拿出来,交给了范文采:“这是我给我娘写的信,要劳烦范先生了!”
范文采收下信件,贴身放好,朝两人拱手作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时间,苏浅兰忽然有种聚散匆匆的感觉,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再之后,这些人和事,又有几样能留在身旁?
“我们今天傍晚,就可以赶到马兰峪,那里的守将姓吴,跟我有些渊源,并且事先也打过了招呼,咱们入关不会有什么困难!”李循方其实不太会哄人高兴,见苏浅兰神色有些怅然,便用这话题来引开她的注意。
果然苏浅兰就被吸引了去,有点期待也有点惶恐的问:“我真的可以入关么?那大明的守将不会怀疑我的身份,把我当奸细抓了吧?”
“怎么会!”李循方笑了起来:“你的颜容天生柔美,完全不像蒙古女子,反而像是江南的汉女,并且你一口流利的汉语,说得比大多数汉人都要好!到了中原,我想你就算说自己不是汉人,只怕也不会人相信才对!”
苏浅兰也有点失笑,确然是这样!自己本来就是汉人,又是学的汉语言文学,对中华民族的文化民俗再熟悉不过,虽然时代不同,但要融入自己的民族,哪有什么困难!
没一会儿,在林青的协助下,梅妍也完成了帐篷的拆卸,将行李收拾停当。四人都不喜欢乘坐矮小的勒勒车,便都骑了马赶路,一路向南而去。
黄昏时分,前方终于看到了两边看不到头的,巍峨高耸于山梁上的古长城。
苏浅兰心中一阵激动,这穿越了千年不变的建筑奇迹,此刻仿佛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因为,只有看到这样历经千年也没有变化的、熟悉的建筑,她才能够找到故国家乡的感觉,知道自己的灵魂始终还是站立在这片国土之上。没有被抛进陌生的异度!
不过,到底是身处不同的时空,后世或游人如织、或不见人影的长城城关上,此刻却是整齐的站了好长一排兵士,人人身着甲胄,手握长枪,警惕的注意着关外的动静。城垛与城垛之间,还能看到随时都可能射来的利箭,在夕阳照射下闪着寒芒。
李循方在射程之外就勒住了马,从怀中掏出两枚黑色的弹丸,手腕一震,弹丸便弹上高空,“砰砰”两声炸开,飞出两道银蛇样的烟花,冲往高处,足足高出长城好几公尺,在空中停留了半盏茶的时光,才慢慢消失。
苏浅兰惊讶的抬头看着烟花,好一会都没弄明白李循方何时点着了它,不过汉人向来最会制造各种各样的烟花,有些特制的烟花更带有传递特殊讯号的作用,想来李循方所打出的这个烟花也是有这样的作用,但不知城头那些兵丁能认识不?
她的担心显然多余,没一会儿,长城脚下那关卡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一线,一名浑身披甲、将军模样的人领着两百来人的骑兵队鱼贯而出,朝数人所在迎了过来。
“尊驾是……”那人很客气的朝李循方询问,目光一一扫过他身后的三名女子,在苏浅兰面上略略停了片刻,似是惊异于她的美貌。
李循方从袖里滑出一面令牌来,握在掌中朝那将军一亮。
将军双目一突,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慌忙恭敬地低头行礼:“原来是指挥使大人!马兰峪总兵吴大人座下偏将王化之,听候大人吩咐!”
“免礼!”李循方收回令牌,淡淡吩咐:“烦请将军前头带路!我等任务完成,且在马兰峪留宿一晚,明日即启程回京复命!”
“是!大人请!”那偏将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护卫着数人往前走去。
苏浅兰好奇地偷瞧了李循方好几眼,想不到这根木头摆起官威来也挺能唬人的嘛!锦衣卫这身虎皮,在明朝的官员面前果真好用之极!
感应到苏浅兰的注目,李循方不由微微一笑,转头对她说道:“此间总兵吴大人若知道我来了,定要设宴招待的!我们正好叨扰他一晚上,好好吃喝休息。”
苏浅兰笑了一笑,李循方的关切她能感觉得到,他是在担心自己不适惶惑吧!其实相比于忐忑的情绪,她此刻更多的却是兴奋而已!
绿野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汉女难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汉女难为
总兵府邸,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苏浅兰整个泡在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惬意地拨弄着浮于水面的花瓣,连乌黑亮泽的长发也难得地浸在水里,一洗连日来的尘土,散出清新的香气。
这就是大明富裕人家才有的待遇了!蒙古族视水为天赐的恩物,轻易不肯洗澡,又多食用荤腥的肉类,因此蒙古女子身上气味颇重。而苏浅兰每回吩咐烧水洗澡,都得忍受阿娜日那一脸肉疼的神情。
现在可好,终于不必再看别人不赞成的脸色了!苏浅兰泡得好不舒畅,在水里赖了好久,直到梅妍捧着备好的一整套汉女服饰进来催促,她才恋恋不舍离开了木桶。
穿惯了蒙古服饰的苏浅兰,还是第一次尝试明朝女子的服饰,真是既好奇又兴奋,将那身长裙捧在手里细细打量着,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梅妍忍不住笑:“奴婢教小姐穿一次,以后就会了!”
这是三层的服饰,里边的抹胸褒衣不算,外面是两层雪白的罗衣罗裙,然后最外层才是一裘嫩如三月桃花的浅粉色纱裙。
汉女的服饰也有束腰。但是跟蒙古服饰的腰带作用不一样,它更宽也更窄,穿戴的时候,苏浅兰被梅妍用力一挤,差点透不过气来!但这束腰的效果却也显而易见,将她纤美的腰线一下就显了出来,再衬上及地的长裙,宽大的水袖,当真柔美婀娜到了极致!
束腰中间,梅妍又给她系上了红色丝带,垂下一个蝙蝠结,还悬了一方环形佩玉,行走间环佩摇曳,瞧着好不典雅华贵。
“小姐人美,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梅妍赞叹不已:“在关外时,婢子就曾多次想过,小姐这样的天人之姿,若是穿上咱们汉女的服饰,该不知是怎样的美丽!如今得见,还要远超婢子想象,诶!何谓人间绝色,婢子终于领教!”
苏浅兰勉强挤出了一个不适的微笑。没错!这衣裙穿起来是很好看,可就是太难受了!首先这腰就得一直挺着,不管是走还是坐,都不能松垮下来。
还有这裙裾,开幅也太窄了,两个膝盖几乎挤在一起。只能小步小步地慢慢挪动——让她明白了为什么电视上那些穿长裙的女人们想跑动的时候,都要撕开裙裾!这跟为了方便骑马而两边开叉的蒙古女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习惯嘛!
至于头发,倒无所谓了,汉女没有戴帽结辫的习惯,梅妍手法熟练的绞**的头发,给她梳了个时下流行的云髻,插上两根白玉凤簪,还别了一朵绢纱芙蓉。
最后拿到苏浅兰面前的,却是一双平底的绣花鞋。穿惯了带跟皮靴的苏浅兰,只好无奈地接受了矮回一小截的现实杯具。
“小姐莫急,再过得两三日,也就适应了!”梅妍看出苏浅兰的不自在,掩口一笑,便带着她穿过长廊,往设宴的花厅而去。
然而到了花厅,苏浅兰才知道,衣服上的不适,只是很微末的小小麻烦而已!
吴总兵的家眷都在京城,在这边照顾他的只有一位二夫人苏氏,说直接点,就是妾。在明朝社会上非常没有地位的妾。
由于汉人讲究内外之别,苏浅兰作为女客,只好由内宅夫人来接待,李循方和吴总兵在前院喝酒饮宴,她们就在内苑花厅另行开席。
寒喧过后,二夫人便热情的吩咐摆酒上菜,十色小菜,七荤三素,红的红,绿的绿,当真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苏浅兰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垂涎欲滴!感动呀!时隔两年之久,受够了蒙古的肉食,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汉家菜式。
苏浅兰这里恨不能即刻开动,畅怀大吃,但见了二夫人的仪态,才知道当下的淑女是如何的难做!首先要优雅的以茶漱口,然后由旁边的丫头每样菜夹点点置于面前的小碟子里,才能自己伸箸下手。饭粒很香很诱人,却只有小小的一碗,还有那汤,因为不能有一滴溅出羹外,因此每舀一口,都只有很少的一点,又不能多舀或许是因为彼此不熟悉的缘故,所以才矜持起来。苏浅兰只好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