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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杖啊!搞不好要躺半年的啊!
“达贵已认罪愿死,想替他求情的话都不用说了!”苏浅兰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全场,却在达春面上多留了一瞬:“无论你们之前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不能拿来作为脱罪免罚的救命符!今后再有谁敢怠工懈活甚至作奸犯科的,一律严惩不殆,达贵今日便是榜样!”
达春果真有求情之意,却被苏浅兰抢先堵住了口,顿觉满怀苦涩,跟其他人一样,都是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才倍感压抑的应了声是。
说话间已不再听见达贵惨叫,不一会儿,蒙克便回来禀报,三十杖责已毕,人已昏迷过去,听得满场都是吸气声,和敬畏的目光。
苏浅兰点点头,淡然吩咐:“将他送回房去,好生养伤。等会儿姗丹和我亲自到账房清点账目,阿娜日,跟随达春总管盘点库房,其余人各回各房,各安其职,解散!”
这一出有赏有罚,杀伐果断的儆猴戏起效之显著,超乎苏浅兰意料,所有人退去的时候,看向她的目光已不敢再有半点轻慢佻达之意,有的只剩下震惊服膺,和死心塌地的恭顺。
达春很想立即过去探望自己兄弟的伤势,但在阿娜日的等待之下,他只得暗叹一声,恨怒达贵不知死活,瞒着自己闯下弥天大祸,然后在阿娜日的催促中不得不领着她和两外两个丫头向库房方向走去。
叶赫那拉氏在贴身丫头的搀扶下脸色微白的走出厅堂,苏浅兰朝她微微一笑:“妹妹气色不大好,怎么了?”
“我……福晋杖责二总管,我听着……听着实在有些……有些不忍呢!”叶赫那拉氏言语支吾,中途转换了好几次说辞,才把“害怕”二字给硬吞回肚子里去。
苏浅兰见她目光闪烁,不敢跟自己直视,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妹妹有些不适,那就赶紧回房歇着罢!有事我再派人过去找妹妹。”
“是是!多谢福晋!奴婢就告退了!”叶赫那拉氏如逢大赦,赶忙屈膝一礼,拖着丫头匆匆逃离了庭院。
姗丹看着她的背影,不觉轻轻一叹。苏浅兰听到,转头笑问:“叹气?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庶福晋多半跟达贵总管贪墨一事脱不了关系!”姗丹摇摇头,却是佩服的望住了苏浅兰道:“还是格格厉害,一早就留了她在这里看这出戏,她果然惊惧之下露出了端倪。”
“嗯,走吧!到账房去!”苏浅兰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望了望天色,低声道:“这个达贵,看着并不像大贪大恶之人,只怕账房那边咱们不会有什么收获,得等外头的消息了!”
隔一道墙就是外院,是四贝勒平时接待男客和办事的所在,达贵被施以杖责就在外院与内院之间的花园水池边上。这时人已抬走,下人也已洗去地面的血迹,虽然不再见半点血色,但那一滩水渍,却仍能叫人忆起达贵受刑时刺耳的声声惨叫,为之不寒而栗。
达春陪着阿娜日盘了大半天,终于将库房的账务对清,便匆匆往外院大门赶去,路过此地,不由呆愣了片刻。达贵的性情脾气他心中有数,并非见钱眼开贪恶之辈,可没想到不是他不想去探望自己兄弟,可是福晋已经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触嫌犯。尤其是他,哪怕没有这条禁令,他也得主动回避。
为今之计,只能去见四贝勒,希望可以用自己兄弟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情分,来说动四贝勒!想到此处,达春忽是一怔,陡然记起,今日一日四贝勒都不会回府,直到深夜,那岂不是说,新福晋要对达贵下手之事,四贝勒早已知道并且表明了暗中支持的态度?
兄弟呀兄弟!你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好端端干出背主欺上的事,这不是、这不是自绝于死路?达春仰面向天,焦虑之下颓然长叹。
身为贝勒府二总管,达贵的居所可算十分华丽,屋子虽然不大,陈设却颇为精致,使用的纸张笔墨、被褥幔帐,都是仅次于主子的一流货色,这等条件,便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也未必能及。
但现在,平时颇多访客和奴仆往来的这间屋子,却显得格外清冷孤寂,达贵一个人昏然伏卧在床榻上,身边连个倒水的小厮都见不到。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响动惊醒了昏睡中的达贵,他微微睁开迷糊的双眼,想问话,才发现自己上下嘴唇粘连一处,已干裂得几乎难以分开,便不由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水……”
很快,就有一杯温水递到他眼前,甚至好心地喂着他灌了下去,达贵的精神又好转了些,有气无力道了声“谢谢”,抬头向那好心喂他水喝的善人望去。
绿袍如水,青丝结辫,明眸善睐,神态憨直,握着水杯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新福晋身边两大侍女之一阿娜日!
“你……你……”达贵吃了一惊。
“好些了么?”还没等他吃惊回神,背后又传来一声清甜的问候。
达贵这一吓更是非同小可,人趴在床上动不得,脖子却竭力扭到极限,去看身后那出声之人,一见之下又险些晕了过去:“福晋!”
苏浅兰又换了一式旗袍,明净蓝天般的浅色,再饰以更浅的月白彩牙纹绣,发髻上再缀以蔷薇绢花、珍珠白玉簪,衬上她窈窕的身线,柔美的容颜,一扫清晨那种迫人的气势,反现出宁静优雅、平易近人的一面来,让人心情为之一松,紧张焦虑大幅减轻。
见着达贵转头困难,苏浅兰微微一笑,主动走到他头前望住了他,和声道:“你不必乱动,我来,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如实作答,因为今**我的对话,绝不会传到贝勒爷的耳里去!”
达贵暗地骇异,口中不觉讷讷地问:“福、福晋何意?”
苏浅兰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了一叠单据,当着他的眼睛在掌心里轻轻拍打着,悠然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贝勒爷绝不能容忍,就算你从小跟着贝勒爷,情分匪浅,也是无用!你之所以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担下来,不都是因为这样么?”
“我呢就不同了!我不是贝勒爷,他不能容忍的事情,在我看来并无大碍,所以你所害怕的惩罚,绝不会从我这里发出来!”
苏浅兰笑容一敛,肃然道:“但你要知道,我现在是贝勒府的女主人,我不希望有人做出任何欺瞒着我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对我坦白,这是你做奴才的本份,也是我维持阖府安宁的必然要求!明白了么?”
达贵神色变幻,迎着苏浅兰自信、洞穿一切的目光,不觉心尖一颤,低下头来:“福晋想知道什么?”
苏浅兰唇边笑意一闪而过:“四万八千三百多两银子的去向!”
达贵一震,他自问做得极为隐蔽,连哥哥达春也被他瞒了过去,叶赫那拉氏就没有发现什么!当初账簿移交,他还料想新福晋还在学习女真文字,她再厉害也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察觉其中猫腻。
殊知这位新福晋当真不愧天命格格的传言,竟厉害至斯,才不过几天功夫,就挖出了他动过手脚的痕迹,连他具体贪墨了多少银子,也算出了大致数字,那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怎样瞒她?
一念及此,达贵颓然泄气,呆了半晌,才苦涩的道:“那笔银子……那笔银子……并不在奴才手里,奴才……从未私用半分!”
“我知道!”苏浅兰丝毫不现意外,淡淡的道:“你没这份贪心,也没这份胆量!说罢,是不是前福晋乌拉那拉氏?”
达贵倒抽了一口寒气,瞪大眼睛呆然望住了她,即便已有心理准备,但这名字果然从新福晋口里吐出,仍然给了他极大的打击。
绿野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所谓真实
乌拉那拉氏,四贝勒继福晋,女真乌拉部博克铎贝勒之女,大妃阿巴亥从姑,继元妃钮钴禄氏之后执掌四贝勒府,历时十年,生二子一女,长子豪格十七岁已封贝勒,开府另住,次子洛格早夭,长女敖汉格格,五岁,仍在府中,交由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照顾。
这就是苏浅兰所掌握到的全部情况,乌拉那拉氏于去年下半年忽然获罪,被逐出贝勒府,遣回原籍乌拉部,也就是很不体面的被休回了娘家,若非有子豪格,她必会被宗碟除名,不再是四贝勒的妻室。
乌拉那拉氏为什么好好的忽然获罪?苏浅兰心中有疑,曾使人打听了一下,得来的说法是:乌拉那拉氏脾气骄横,目无尊上,屡次乘轿从汗宫大门前大摇大摆过去,甚至乘轿进入汗宫!
大金各项礼仪制度虽未完备,努尔哈赤却也不能容忍乌拉那拉氏的嚣张无礼,于是越过四贝勒,直接降旨斥责其罪,将她遣回了原籍。
事实真是这样么?苏浅兰捏紧了手里的伪造单据,隐隐察觉这背后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大妃?阿巴亥?
苏浅兰唇边浮出一丝似含讥讽的笑意,落在达贵的眼里,更觉得身上不寒而栗,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都低声招了出来。
事情始于一次偶然,前年夏末,乌拉那拉氏偶感风寒,病倒床榻,当时努尔哈赤正在前线对明作战,后方空虚,只有四贝勒留守盛京,总揽朝政,繁忙中也不怎么有时间看顾她。
于是大妃阿巴亥以同出乌拉部、份属姑侄的情面,数次纡尊降贵,光临贝勒府,看望陪伴病中的从姑乌拉那拉氏。
“那天日头正烈,大妃探过前继福晋之后,起身告辞,不料才走几步,便遽然中暑眩晕……”达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断断续续,艰难地将心中秘密终于吐露出来:“前继福晋赶忙着人将大妃扶去花厅纳凉暂歇,之后没有多久,贝勒爷便回到府中。”
见得达贵再度迟疑,苏浅兰清冷地催了一句:“说下去!”
“那天……家兄另有差事,是奴才跟着贝勒爷到了后院,循例看望前继福晋,路过花厅,忽然被大妃身边的丫头拦住……”达贵连咽唾液,神情更加坚涩,好一会才道:“贝勒爷便跟着那小丫头去了花厅,将奴才留在外头,过了很久,贝勒爷才从花厅出来……也、也没再去看望前继福晋,便直接离开了府邸。”
“贝勒爷出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苏浅兰忙问。
达贵迟疑了一下,接触到苏浅兰明亮执着的目光,方才小声答道:“贝勒爷瞧着并无不妥,就是……就是……衣襟有拉扯的痕迹,神情也很阴沉,眼中带着怒意。”
苏浅兰不由轻轻咬住了下唇,心思游移起来,脑海中翩然浮现出异常香艳暧昧的一幕来:厅外日头高照,花红柳绿,厅内凉风习习,美人高卧,四贝勒偶然闯进去,目迷美色,不觉与美人纠缠一处“福晋您可别多想!贝勒爷绝不是那种风流好色之徒!”达贵连忙补了一句,刚好打断苏浅兰的想象。
苏浅兰不由轻哼一声:“你继续往下说!”
“后来……”达贵整了整思绪,就着阿娜日好心递来的清水喝了几口,才喘着气续道:“前继福晋便逐渐跟汗宫走得勤起来,没过多久,就将奴才找去,命令奴才跟几家新的商号建立起交易关系。”
苏浅兰点点头,一条因果链渐渐在心底浮现出来,大妃阿巴亥短暂会晤四贝勒——阿巴亥有同时讨好大贝勒和四贝勒的前科——乌拉那拉氏跟阿巴亥所支持的产业建立关系——贝勒府损失大笔银子——乌拉那拉氏忽然获罪被逐出贝勒府。
“这么说,花厅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大妃有一样把柄落入了前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手里!”苏浅兰缓缓作出了判断:“乌拉那拉氏觉得这是个敲诈银钱的好机会,于是命你配合,利用新建的关系大肆敛财,不单府里先后被她吞去了四万多两银子,连大妃那里,也损失甚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