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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马夫正在刷着的就是苏浅兰那匹毛色独特、神骏高大的黑马夜辰,又见到苏浅兰鬓边的汗粒,四贝勒明白,自己来晚了一步,对方这分明已经飙过了马,正准备离开呢跟在苏浅兰身边侍候的是阿娜日,此外再无别人,不喜欢有事没事摆排场,让三五仆侍拥簇在侧,这也是苏浅兰不同他人之处,四贝勒轻咳一声,一面摆手挥退所有仆侍,将他们远远打发过一旁,一面向苏浅兰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唤了声“兰儿”。
苏浅兰手中马鞭一顿,宛若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四贝勒扫了四周一眼,放柔了语调低声道:“兰儿,别生气了都是爷的不是,要打要骂,爷都接着,就是千万别把爷给拒之门外,成不?”
说到这句,四贝勒却是忆起了自己的十四弟,正值新婚没有多久的多尔衮,还在对男女之爱充满兴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事惹恼了他的侧福晋小玉儿,结果当晚吃了她的闭门羹,郁闷得跟他诉苦了一回。苏浅兰不会也来这招吧?若是被她闭门不纳,他的脸面可往哪搁去。
苏浅兰倏然回过头来,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泓,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嗔怪:“爷您在说什么呢?我有生气么?府里要添丁了,该欢喜才对至于兰儿的大门么,永远都是向爷开着的,除非您自己不想来了,那就算兰儿还给您留着门,也没用了”
她知道有些女子,喜欢用拒绝*房来惩罚夫婿,她对此却不能苟同,在她看来,自己可以因为身体不适或心情恶劣婉拒对方的要求,却不可以用这个来作为奖罚的手段,那是不尊重对方,也贬低了自己。
所以聪慧如她,一听出四贝勒话里的含义,立即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他还肯主动跟自己亲热,那就说明他还是爱自己,这是好事,她为何要人为的拒绝对方怜爱?
爱养成习惯,才不容易失去,而若拒绝成了习惯,往往却会冷却对方的爱,二者权衡轻重,她算得明白,才不会做那糊涂事。
四贝勒则闻语愕然:“你不生气?”
苏浅兰抿了抿嘴,发出一声轻哼:“生气有用么?”
随之轻轻哼唱起来:“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四贝勒做梦也想不到苏浅兰会是这番反应,瞧着她美丽的颜容,听着她这首发人深省的曲子,内心深深触动的同时,忽然生出了一抹错觉,仿佛觉得,他越是努力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就越觉得她的神秘,偶然窥视,总感觉她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浩大恢弘的世界。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呵”四贝勒喃喃念着,摇头失笑之中,又若有所悟。
曲子唱完,四贝勒抬头向苏浅兰望去,后者却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今天回来的这般早,我这就去吩咐厨下早些备好晚膳。”
“嗯,兰儿……”四贝勒刚想去握她的手,苏浅兰却已轻巧的转身离去,让他的手在半路划了个空。
真的,没生气么?四贝勒心头忽有一丝失落,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宁可接受苏浅兰大发雷霆、河东狮吼,也不想她反应的这般不在意,这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她的人,却无法连她的心也得到。
正怅惘间,忽闻蹄声得得,却是他的爱马小白被放出马厩,朝他靠近过来,站在栏内,用细微的动作在表达它的亲近之意。
四贝勒不由笑着抱住了它的脖子,轻抚它的鼻梁,一抬眼,却发现马厩那头不知何时竖了块木牌,上书四个大汉字“浅兰马场”。
这毛笔字,大而圆转,气势十足,可是看那一笔一划,分明缺少习练,有形无质,却不是苏浅兰的手书又是什么四贝勒愣了一下,跨过围栏牵马走近木牌,又发现,这木牌上墨迹未干,分明是刚刚才挂上去没有多久。
他见多了在书斋、水榭、轩阁、亭台等地方留字挂匾的,在马场挂,这还是头回见到那丫头还真是闲极无聊,莫非她是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又想过这瘾头,便拿马场当了练手?
四贝勒摇摇头,看看那马夫已经将苏浅兰的黑马夜辰收拾妥当,便开口吩咐:“等会你把爷的小白也好好刷上一遍”
那马夫惶恐回答:“奴才……奴才……”
“怎么?”四贝勒眉头一皱。
“这小白,福晋不让刷洗”马夫脱口而出,满脸为难。
“这是为何?”四贝勒闻言大感奇怪。
马夫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最后朝着小白的屁股指了一指。四贝勒顺着他手指的部位一看,脸上“腾”地一下顿然憋成了赤红。只见那小白的屁股上,赫然也写着三个大汉字“皇太极”。
四贝勒僵在原地,嘴角抽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给爷洗洗个干干净净福晋那儿,爷自会去说”
“是、是”马夫一看正牌主子神色不对,连忙接过小白的缰绳,将它牵去了马厩一侧,那里有一大缸水,正是刷马所用。
瞧着那水淋到小白身上,慢慢化掉了字迹,四贝勒这才咬牙转身,大步向正院赶去。他的脸色仍然赤红未褪,奇异的是,心中却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只是哭笑不得,还有……一丝暗喜。
她还是生气,她在生气只不过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她失态一想到这点,四贝勒的步子仿佛也飞扬起来。
整个晚膳,气氛都很奇怪,苏浅兰瞧着云淡风轻,对四贝勒温柔一如既往,但那眸子里始终没有笑意。四贝勒则不然,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刚回府时那份想要道歉的心意,只是望着苏浅兰似笑非笑。
古代的男人,对爱情果真没有半点觉悟苏浅兰暗恨,于无人处不知翻了他多少个白眼。明明想得很透彻,不能拿拒绝*房一事来对四贝勒施以惩罚,可现在她想得最多的还是今夜怎么托辞拒绝。
撤了膳席沐浴更衣,苏浅兰照例捧起账册,先检查一下近日的财务,等会再看看一些杂记,便可上床就寝。
按照往常习惯,四贝勒要么会在书房处理一会公事,要么读读经史子集或者三国什么的,等喝过饭后睡前的冰镇饮品,才会熄灯休息。可今夜刚等苏浅兰看完账册,他就走了过来。
“爷我今儿很累……”苏浅兰刚想把托辞说出来,四贝勒便一把拽住了她,往旁边书房带去。
“跟爷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对的霸道。
“干、干什么呢?”苏浅兰莫名其妙,她可拼不过四贝勒天生神力,只得被动的跟进书房,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下人包括她的贴身侍婢阿娜日和姗丹,全都已经被赶得一个人影不见。
四贝勒一直把她拽到书桌边上,取过一支小狼毫,沾足了桌上的红泥,然后塞进了她的手里,眯着眼睛危险地瞧着她,哼声道:“你题的字儿,爷都瞧见了小白是爷的爱马,可也不能代表爷要写,你就往爷的身上写只是你得告诉爷,你这举动,背后是什么含义?”
原来他都看见了?苏浅兰先是心中一跳,继而便豁了出去,说就说,谁怕谁大不了吵上一架“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草原养马,最讲究保持马儿的优良血统,为了维持马群的质量,便要从中精心选择一匹最好的公马,留着配种,称之为种马至于小白么,有种文章,最喜欢写帝王不停纳妃纳妾的事儿,习惯上称之为小白文”苏浅兰说完,不屑的睨了四贝勒一眼。
她还真敢说种马她竟然把自己比作种马四贝勒瞪圆了眼睛,一副忍了又忍的神情,霍然转过身去,朝自己的屁股指了一指:“成爷明白了与其你往小白身上写爷的名儿,不如就让你在爷的屁股上写小白的名字你写吧”
苏浅兰万万想不到四贝勒会是这种反应,让自己在他的尊臀上写字?她一想到那情形,便是再也绷不住脸破功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四贝勒又转回身来,一把抱住了她,脸上瞬即堆满了坏笑:“消气了?敢当爷是种马,不如爷便种马一回瞧瞧是不是能跟你这胭脂烈马配出品质更加优良的小马驹来?”
“不成不成……”苏浅兰挣扎反对,却哪里挣得脱他的魔掌,瞬时间,这书房中便已是旖旎风光无限。
绿野篇 第二百四十七章 白丝带
四贝勒没有把朝堂上的事告诉妻妾的习惯,只会在特别得意高兴的某些事情上面对妻子透露个一二。
清晨用过早膳后,四贝勒是眼睛发着亮光愉快离开的,临出门前,才终于忍不住在苏浅兰耳边说了两句。
原来努尔哈赤终于下定决心,发了明旨,今日要在朝会上开始讨论追赠孟古姐姐大妃名位的事。
只等文武百官那里通过,这事就算决定下来,再往后,就可以择日宣诸天下,祭祖告庙,四贝勒的地位也会因此再上层楼,而只要是努尔哈赤的诏令,基本上都不会遭遇朝堂反对。
苏浅兰也很替四贝勒高兴,但她却不由想到,大妃阿巴亥一直极力反对这事,她三个儿子,虽然不在四大贝勒之列,却也都拥有听政议政的权力,能影响小半个朝堂,今日朝会,她能不兴风作浪?
从阿巴亥的态度,苏浅兰又想起了那条神秘的白丝带,太妃用它来保证阿巴亥无法阻止此事,这白丝带,究竟是什么来历?
心念动处,苏浅兰按捺不住,回头寻出了那条用丝巾包裹着隐秘收着的白丝带,再寻出一方类似的黑漆描金匣子依样放好,带上姗丹出门登车,往汗宫而去。
她没有直奔太妃所在,而是先去了侧妃叶赫那拉氏处,陪着叶赫那拉氏闲聊了好一阵,侧面了解这两日中大妃阿巴亥的反应。
不出所料的是,对于努尔哈赤追封孟古姐姐一事,阿巴亥仍然强烈反对,不过她也怕把努尔哈赤刺激狠了,本已慢慢有好转迹象的病情再度恶化,因此没敢使用激烈的手段去向努尔哈赤当面硬杠。
这么一来,阿巴亥便唯有在朝堂上推翻朝议一途可走,今日朝议之激烈,真是可想而知,也算是借此事,让四贝勒和多尔衮等三兄弟多了一个权势较量的机会,有阿巴亥在,这场较量还真是胜负难料。
从叶赫那拉氏寝宫告辞出来,苏浅兰才转身向太妃宫中走去,她对叶赫那拉氏只说自己在船上跟老太太聊得愉快,因此顺道探望。叶赫那拉氏也不疑有他,一个劲夸她懂事孝顺。
接到内侍通禀,说四贝勒媳妇在宫外求见,老太太又意外又高兴,她只是努尔哈赤的继母,并且也不是嫡母,名为太后,其实在这后宫中没有什么实权,平日很少有命妇愿意来找她,听她唠叨,苏浅兰这一来,当真让她欢喜无限,连忙招手让进。
苏浅兰其实有点惭愧,她偷了老太太要给努尔哈赤看的物事,还想着上门弄清事情真相,被老太太责骂羞辱一顿都是无可辩驳之处。
“命妇哈日珠拉请太妃金安”一到老太太面前,苏浅兰便规规矩矩行了个旗礼。旗礼脱胎于汉人女子的屈膝礼,细节略有不同,都要屈膝弯腰,两手叠放,苏浅兰也学过汉人礼节,行起旗礼来格外与众不同赏心悦目,看得老太太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苏浅兰略一犹豫,干脆开门见山,从姗丹手中接过那方匣子,低着头将匣子举到额前,恭恭敬敬呈向太妃纳喇氏,口中说道:“哈日珠拉此番特来向太妃请罪,并归还太妃遗失之物,求太妃恕罪”
老太太愕然睁大了眼睛,目光慢慢落到木匣之上,愣了好半晌,才骤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让身边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