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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郡主乖乖地、安全地返回,让所有跟出来的侍卫都松了口气,眼神佩服的望向戈尔泰,其中也不乏暧昧,但当然,戈尔泰良好的德行口碑让他们不会对他随意取笑。
戈尔泰无心追究手下对他的看法和猜测,苏浅兰今天的异常,意有所指的言谈,都让他感到迷惑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在发生,而他眼前却一片迷茫。带着这份忐忑的心情,戈尔泰将苏浅兰送回金顶白庙,又在苏浅兰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愈加沉沦、愈加不安。
失魂落魄的回到营中,一个意外的访客彻底将他心神拉回了现实。
“请六贝勒安!”风尘仆仆的范文采就站在营地的辕门外,向戈尔泰行礼,嘴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倒是让戈尔泰心中一定,知道他必不会带来坏消息。
“范先生怎么来了?快请入内!”戈尔泰见到来自科尔沁的熟人,也十分高兴,连忙下马,将范文采带进了自己居住的翰儿朵,并吩咐手下摆酒上肉。
听到小主子这一声“先生”。范文采心中感慨良多,一开始只是靠精湛的医术获得奥巴首领的赏识,后来一些含蓄的表现,又逐步加深了奥巴首领对他的信任,将他放在喜好汉学的戈尔泰身边,成为戈尔泰的幕僚清客。
实际上,由于身为汉人,他的地位并不高。但苏浅兰竟拜他为师,随着苏浅兰受封金刀郡主,他作为郡主的老师,地位无形中涨了几分。连奥巴首领也对他更重视了一些。
直到苏浅兰暗中托他游说奥巴首领,他才一改过去无可无不可的旁观态度,正式投入到科尔沁的政事当中,展露他的才华,更是大大震撼了奥巴首领一把,提升他的爵位,给他更高的俸禄,“先生”之称于是传扬科尔沁,连戈尔泰也不得不跟着修改了对他的称呼。
戈尔泰哪晓得范文采有此感慨,早在苏浅兰拜他为师的之初,他就已经打算跟着苏浅兰唤他先生,只是没机会罢了!
“先生,我阿沃可好?科尔沁可好?”几杯烈酒下肚,戈尔泰便关切探问。
范文采笑笑,一语不发,瞅着端酒送菜的随从退出帐外,屋中只剩两人,便从贴身的内兜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戈尔泰。
戈尔泰疑惑接过,一看信上字体,喜道:“是阿沃给我的信!”顾不得再猜测范文采什么意思,连忙拍去火漆,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来,就着帐中的烛光细细读了起来。
范文采一派悠闲姿态,自斟自酌,喝酒吃肉,目光却始终投注在戈尔泰身上,含笑看着他神色大变,手指轻颤,险些让信笺脱手落地。
“这、这是真的?”戈尔泰难以置信的抬眼望向范文采,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文采岂敢欺瞒贝勒爷!”范文采神色肃然,让戈尔泰不至误会。
“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戈尔泰仍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玉儿刚说会有奇迹,晚上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自己的义父竟然就做出了背叛林丹汗、投靠努尔哈赤的决定!
范文采淡淡一笑,压低声音劝道:“贝勒爷还是将信烧了吧!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为人子者。应顺父母之命,除非贝勒爷这就反了科尔沁,与首领大人断绝父子关系!”
戈尔泰呆若木鸡坐了半晌,长叹一声,顺从地将手中信笺连同封套一齐塞进烧着肉汤的炉子,化成了灰烬。
范文采轻笑一声:“贝勒爷莫非不乐意?我可是听说,首领大人打算退了莎琳娜格格的亲事,替你撮合哈日珠拉格格的婚事,说不定,此时他们会盟既罢,首领大人都跟科尔沁莽古思台吉他们提过亲了!”
“阿沃!阿沃他是这么想的?”戈尔泰又惊疑又心乱。回想当初带着玉儿回格勒珠尔根城作客的时候,奥巴首领那是何等震怒,严令禁止自己再跟玉儿交往,害得他连出城见玉儿一面,给她送行都做不到,怎么今天他的态度却是完全翻转过来了?
范文采哈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戈尔泰不是傻蛋,很快转过弯来,想通了此间关窍。先前奥巴首领阻止他跟玉儿交往,自然是因为身处林丹汗统治之下,不能为争夺林丹汗看中的女子而祸害科尔沁。
可是现在,整个科尔沁联成一气,共同脱离了林丹汗控制,那自然不必再害怕林丹汗报复打击科尔沁,戈尔泰是科尔沁的儿子,哈日珠拉是科尔沁的女儿,两人之间没有了障碍,为加深科尔沁各部之间的亲密关系,奥巴首领自然便乐见两人成事了!
难怪玉儿今日会那般自信,断言奇迹必现,她没有说错,这世上果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也难怪她在两年前会向林丹汗提出那样奇怪的大婚条件!当她用出这拖延之计的时候,想必早就在等着今日之变了吧!
深吸一口长气,戈尔泰只感到胸中的壁垒、多年积压的郁滞在迅速消融,如寒冷的夜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再往前,便是充满了生气的白昼。
“玉儿她……知道此事?”
“知道!”范文采点点头:“这原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事,只是没告诉贝勒爷。”
戈尔泰愣了半晌,他自问对玉儿算了解的,谁知道原来他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可就算玉儿筹谋了这么久,她又靠什么去说服自己那一直保持中立不管他人死活的义父?
他把这疑问向范文采提了出来,范文采摇头一笑:“郡主并不曾做过什么,她只是料定首领大人必会转向,实际上,改变了首领大人态度的,另有其人!”
“谁?”戈尔泰一面疑惑于苏浅兰的远见卓识,一面追问。范文采也不瞒他,凑近他耳边悄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绿野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插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插曲
“您是说,奥巴首领并不完全是被您说服的。令他最后下此决心的是别人?”苏浅兰望着面前的范文采,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那是谁?”
范文采微微笑着,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阿娜日身上。他以金刀郡主之师的身份,又有戈尔泰通融放行,次日就登上金顶白庙,顺利进了泰松公主离去后,苏浅兰单独占据的这座别院,在前院的暖厅中与之相见,给她带来她所期盼的消息。
有些意外的是,苏浅兰仿佛早知此事,并未表现出多么震惊喜悦,反而关心的是奥巴首领究竟因何彻底倒向努尔哈赤。
苏浅兰顺着范文采的目光看看阿娜日,笑道:“先生莫不是指的的阿娜日?”
“呵呵!”范文采听到苏浅兰这声取笑,心领神会,晓得了阿娜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极为信任的心腹,不必挂虑她的在场,更何况,阿娜日也听不懂他们的汉话。当即低声给出了答案:“格格说笑了!自然不会是她,而是……呼图克图汗的叔祖岱青台吉!”
“岱青!”苏浅兰只是略吃了一惊,不算太过意外。毕竟之前就已经知道科尔沁奥巴在察哈尔这边唯一关系好的权臣就只有岱青而已。如果真是岱青的建议,让奥巴脱离林丹汗统治,奥巴自然会郑重考虑的。
“岱青台吉竟然支持奥巴首领大人做那样的决定,他难道是另有什么打算?”苏浅兰疑惑猜测:“若然此事公布天下,他却如何去应对林丹汗?”
范文采眼底含着一抹淡笑,轻声道:“正要告诉格格!您可选一日,登门拜会岱青台吉,他早有离开察哈尔的打算,也在等候科尔沁的消息,时机一到,他便会舍弃此间身份地位,携其所部及其妻子儿女投向科尔沁!”
苏浅兰瞪大了眼睛,暗暗折服于岱青的魄力!他居然只为了信仰和政见的不同,就跟林丹汗分道扬镳,丝毫不把既得的权势地位看在眼里——虽然这两年在林丹汗的挤压下,他已远离朝廷,声势大不如前,可也是死掉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尽管游牧民族做出几乎是举族迁徙的决定,跟转场子牧养牲畜区别不是太大,可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么一个大族,肯纡尊降贵投奔科尔沁,也难怪科尔沁首领奥巴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要动摇了。
有了岱青势力的加入,再有大金努尔哈赤背后支持,科尔沁奥巴所在的格勒珠尔根城几乎跟林丹汗的汗都察汉浩特实力都不相上下了,肯下决心就能拥有和林丹汗差不多的势力,要说奥巴还能继续忍受林丹汗的统治。那才是怪事!
“先生说的对!岱青台吉是如此高瞻远瞩、有胆识有魄力的人物,玉儿怎么也得正式拜会才是!”苏浅兰眼睛发亮,微微笑了起来。
当初跟泰松公主交好而认识岱青台吉的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一天两人都有着投奔科尔沁的共同目标?如今倒是值得庆幸,两人之间虽无往来,但借了泰松公主中间这层关系,却无任何芥蒂,甚至算得是点头之交,互有好感。
又闲聊几句,范文采发现苏浅兰仿佛故意般,绝口不提戈尔泰,只好先笑一笑,自己说道:“小主子戈尔泰贝勒,对此感到十分欣喜,愿护送格格一路安全离开察汉浩特,前往科尔沁,只是他大约尚需三日时间,收服几个手下以壮实力,还请格格稍待勿躁!”
苏浅兰摇摇头,眼中露出些许嘲意:“欣喜?未必。抗拒不甘倒有可能!不过我也不着急,等着他就是了。事情他会去做,但要彻底接受现实,他还得用很长时间去适应。”
范文采尴尬一笑:“格格真有知人之明!”心中暗叹。苏浅兰没猜错,戈尔泰震惊、不信,都有!心绪混乱、不肯接受,也有!就是没怎么流露出欢喜之意。由这点来看,苏浅兰对戈尔泰可谓了解之极,反过来,戈尔泰却未必这般了解苏浅兰了!
略坐片刻,范文采起身告辞,苏浅兰待以师礼,亲自将他送出了院门。姿态其实也是做给院中的所有侍仆看的,谁也不知道这里边是否杂有林丹汗派来的耳目。
范文采这几日就暂住在戈尔泰帐下,山上山下路程不过半个时辰,再加上林丹汗严令在前,除寺中喇嘛外,旁人上山下山都要造册登记,十分麻烦,他又不想旁人看出他和苏浅兰之间有秘约,自然便单身来去,身边没带任何随从。
按理戈尔泰该派人陪同,以示监督之意,可戈尔泰并非完全不会徇私舞弊,于是以范文采身为郡主老师为由,省略了派人监督跟随的步骤。使范文采得以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跟苏浅兰密谈。只要苏浅兰谈话时遣开下人,就不必担心谈话内容会泄露出去。
出得院门,范文采心下一阵轻松,他的使命到此已接近完成。剩下来的事,只等岱青台吉、金刀郡主和戈尔泰三方面协调好行动的时机便成。
金顶白庙山风怡人,景色苍茫,范文采无事一身轻,不免多走几步,在附近趁兴游览起来,毕竟这金顶白庙可是不什么人随便就能有机会上来的地儿。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在金色岩峰附近被一名年轻喇嘛拦住了去路。
“末学无意拜庙,只在附近看看景色,即刻便回,请上师无需在意!”范文采只当那喇嘛是寺中的知客,赶忙表明自己行藏,免得被拉去拜庙,那香油钱可就不好省了!
倒不是他抠门,只是他是汉人,就算信也只信中原的菩萨,更何况他向来都不怎么信神佛,来的时候又根本就没带多余的银钱,是以有此一言。
“范先生,您还是一贯的倔强!”那喇嘛轻笑一声,忽然口出汉话,回过了身来。
范文采神色一变:“是你!”
那年轻喇嘛不是别人,正是李循方乔装改扮。范文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金顶白庙撞到此人,眼神游移之间,发现自己便如同落网的鱼儿,再也没可能从李循方的眼皮底下脱逃出去!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