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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赵燕妤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只是想着要见到两位表姐了心里高兴而已。”
“高兴?”绮年也似笑非笑地回看她,“县主方才是去见老侯爷了吧?看县主如此高兴,想必老侯爷已然无恙,不日便可康复了。”居然有这种孙女,外祖父快死了半点不难过,连装都不会装,只想着怎么样可以作弄人了。
赵燕妤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瞪着绮年却无话可答。领路的丫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尽职尽责地带着两人去了秦枫秦采姐妹所居的秀水斋。
虽然号称两房,但都是东阳老侯爷的儿子,也不曾分什么家,秦枫秦采虽然是堂姐妹,却是住在一处的。虽说名叫斋,园子却是极大,人工河道穿越整个园子,河两边各有几进屋子,便是秦家姐妹的住处。
绮年去时,秦采正在秦枫房里说话呢。虽说都要嫁出去了,却是秦枫最先出门,少不得一切先尽着大姑娘来。见绮年和赵燕妤进来,两人一起起身相迎,赵燕妤抢先过去,一手拉了一个笑道:“恭喜两位表姐了。我来瞧瞧表姐的嫁衣绣好了不曾?”拉着两人就要往绣房里走。
秦采连忙道:“表妹要看,与姐姐一起去就是了,我陪表嫂说几句话。”她将来可是要嫁到郡王府的,绮年既是妯娌又是世子妃,自己嫁的却是庶子,自然得罪不起。
赵燕妤不由得沉了脸。虽说秦家姐妹是她的表姐,且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女,但毕竟东阳侯府的爵位到了秦家姐妹的父亲这一辈就已经到头了,赵燕妤却是实打实的县主,虽然没有食邑,却是有品级有封号的,大长公主更是极疼爱这个外孙女。秦家姐妹虽然有个亲戚关系不必向她行礼,却是一直都捧着她,并不敢拂逆了她的意思。即如前次大长公主生日宴上,赵燕妤要在客人的酒里下巴豆,秦家姐妹也只能听之任之。此刻秦采拂了她的意思,便立时不悦起来。
绮年看得明白,微微笑了笑:“本是来给两位表妹道喜的,县主好奇,两位表妹就陪她去无妨。我在这里坐着,横竖也不是外人,又有丫鬟们呢。”本来她是想说一起去看的,后来想想秦枫这是嫁过去做妾,未必能穿大红的嫁衣,万一是件粉红的,多个人看反而尴尬。
秦采松了口气,连忙叫自己的贴身丫鬟银杏“好生伺候着”,这才歉意地看了绮年一眼,跟着赵燕妤进了绣房里。
绮年坐在那里才拿着茶喝了两口,便听外头脚步声响,银杏赶紧往外迎,刚说了一句:“四少爷慢着——”那人已经进来了,一见绮年在座,不由得有几分尴尬地停下了脚。
银杏也有些尴尬,连忙道:“四少爷,这位是郡王世子妃。”
绮年扫了一眼。秦家四少爷,那必是秦岩无疑了。看着眼眉跟大长公主倒是有几分相像,算得上唇红齿白的俊俏书生一枚,吴知雪这个未来老公的皮相还不错。只是这么一头就撞进姐姐的闺房里来,似乎有点儿不大讲究。虽说是一个爹生的,可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的,而且年纪都不小了呢,按说是该避着点嫌的。
“给世子妃请安。”秦岩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深施一礼。
绮年也站起来往旁边避了避:“四少爷不必多礼。”按说是应该唤表弟的,不过看着人家如此客气,她也就只好客气了。
这时候秦枫等人已然听见动静出来了,赵燕妤见了秦岩便笑道:“恭喜四表哥了。”
秦岩原本还发亮的眼倏然就黯淡了,强笑了一下:“多谢表妹。”
绮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秦岩是什么意思?莫非心里揣着赵燕妤?若真如此,吴知雪岂不是……
赵燕妤似是对秦岩的变化全无觉察,只管笑着道:“上回表哥给我送的那胶泥垛的一套小茶炉怪有趣的,只可惜被我的丫头失手摔了一个,几时你再替我弄一套来?”
秦岩微微低了头:“过几日我就去集市上找找。”
赵燕妤笑吟吟看了绮年一眼:“四表哥可见过我嫂嫂了?”
“已然见过世子妃了。”
“四表哥做什么这般疏远。”赵燕妤歪着头嘻嘻一笑,“我嫂嫂可是未来四表嫂的表妹呢,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四表哥不晓得,我嫂嫂可得我大哥的喜欢了,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嫂嫂,把我这个妹妹已然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绮年眼皮微微一跳。现在她敢肯定,赵燕妤根本就知道秦岩对她的心意,而她,正想着怎么利用秦岩呢!
果然,秦岩虽然仍低着头,瞥向绮年的眼角余光却有些不善起来。绮年心里暗骂,表面上却微微一笑:“县主快别说这话,妻子与妹妹岂能一样的?县主年纪小不懂得,若是说到外头去,少不得被人笑话。将来四少爷成了亲,自然也会这般对自己的妻子,否则那举案齐眉之类的佳话怎都是形容夫妻的,几见说哥哥与妹妹举案齐眉的?”
秦岩唇角的肌肉微微跳了跳,赵燕妤又被绮年堵回去,咬了咬牙笑道:“四表哥瞧,我这嫂嫂多会说话,堵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呢。”
你就可着劲儿挑拨吧。绮年不想再在这里看她演戏,含笑道:“县主想来是许久不曾见过四少爷了,你们说话,我就不打扰了。枫表妹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秦枫轻声应了,秦采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说起来秦岩与赵燕妤虽是表兄妹,却是各自都订了亲事的,如今理当避嫌了,绮年这一句“你们说话我不打扰”,话里实在有些深意。不过当着赵燕妤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亲自起身送绮年出去:“四哥性子原有些直,如今家里又忙乱,若有冲撞了表嫂之处,还请表嫂见谅。”
绮年笑吟吟地点点头:“表妹太客气了,过些日子四少爷就要娶我的表妹,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秦采暗暗叹了口气,叫过银杏:“送表嫂去客院,若缺什么快些来报我。”
绮年虽说打着旗号是来帮忙的,不过是秦王妃想着借机把她和赵燕恒分开罢了。别说绮年只是她的继子媳妇,就是亲儿媳妇,才成亲一两个月,也不好到婆婆的娘家来理事的,所以也不过就是在客院里闲着罢了。如鸳一径的担心赵燕妤会动什么手脚,谁知半日都是安静的。
到了掌灯时分,便有银杏带着个厨房的丫鬟,拎了一个食盒过来笑道:“王妃和县主在那边陪着大长公主用饭,王妃说这会儿天黑风冷,世子妃就不必过去了。这是厨下几样小菜,世子妃别嫌简慢,若有不合口味的只管与我说,明儿叫厨房改去。”
绮年含笑点头,却见那拎着食盒的丫鬟将食盒放下便退到一边去了,并不动手打开食盒将饭菜拿出来,且一双眼睛只盯着食盒,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但听听食盒里却又毫无动静。银杏说完告退,只说一会儿自会派人来收拾,请世子妃慢用云云。
她一走,绮年便拦着如鸳道:“你且慢点开食盒,先找根棍子来。”如鸳不明所以,拿了挑帘子的细竹竿来,绮年接过去便在食盒上敲了敲,初时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绮年都要当是自己疑心过甚,却听有种极轻微的声音从食盒底部传出来,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磨蹭一般。
如鸳霎时变了脸色:“是蛇!”她幼时也是在成都乡下长大的,蛇虫见得多了,这蛇游走时的动静便是这般,不用看也知道,忙把绮年推远些,“世子妃别怕,奴婢把它抓出来!”
绮年倒不怕蛇:“想来秦岩也不敢弄条毒蛇来,咬出人命来别说是他,大长公主都吃不了兜着走。你拿布垫了手,小心些。”
如鸳答应着,正要将食盒打开,便见食盒底部有什么动了动,原来侧面有个孔,不过是被块软木轻轻塞住,这会儿被挤开,蛇头探了出来。果然不过是条细小的菜花蛇,看着绿生生的骇人,其实无毒。如鸳一把掐住了七寸,咬牙道:“世子妃,奴婢把这个拿去给银杏看!”
绮年笑着摇头:“从后窗扔出去吧,不要作声。你现在拿去给银杏看算什么?别说银杏十之八九并不知情,就算知情,无凭无据的怎么说?且即使秦家肯认,也不过是把送饭的小丫鬟打一顿罢了。你别声张,扔出去,也算我看在知雪的份上饶秦岩一回。若是再有第二次,咱们就得讨个说法了。”
如鸳素来是听话的,并不问绮年怎么讨说法,开了后窗就把蛇扔出去了。绮年打开食盒,原来底下是个夹层。如今已然九月中,蛇也快要冬眠,活动不灵,塞在食盒里也不怎么动弹,因此听不到声音。只是进了这屋子,屋里暖和,又有饭菜的热气蒸着,这才活泛起来。想来若是她们不发觉,食盒扔在一边,那蛇不知什么时候就钻了出来,等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再发现,便是连罪魁祸首也抓不着了。
这一夜安安生生过了,第二天早晨小丫鬟过来带了绮年去天香苑用早饭。那里是秦王妃出嫁前住的地方,也是种满了牡丹花,秦王妃带着赵燕妤就住在里面,离着客院颇远。绮年进去时,赵燕妤早梳洗好了坐着跟秦王妃说话,见了绮年随口问安,眼睛却只管往绮年脸上看。绮年知道她看些什么,无非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被蛇吓得一夜睡不好罢了。可惜她睡得很好,梳洗的时候揽镜自照还觉得脸色白里透红的,因此任赵燕妤看,只笑盈盈给秦王妃请安。
因是在东阳侯府,秦王妃也不让她伺候用饭,只叫坐下来一起吃。赵燕妤这一顿饭吃得都不安心,时而打量绮年,时而自己不知想些什么,绮年只当看不见。秦王妃便笑向绮年道:“说叫你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无非是陪着你两个表妹说说话罢了。采儿不久就要嫁进咱们家里,你们妯娌正好先亲近亲近。”绮年笑着答应,用了饭,就跟赵燕妤一起往秀水斋去。
秦采仍旧是笑脸相迎,坐下说了几句话,赵燕妤就有些坐不住了。秦采不明所以,只当她嫌无聊,便笑道:“可惜如今天冷,不然倒可去群芳洲坐坐。”
赵燕妤一心想着去找秦岩商议,闻言便道:“这时候群芳洲菊花尽有,我们去坐坐也好。叫人生上了炭火,哪里冷呢。我想着那湖里养了些花鲢的,去钓几尾给祖父熬鱼汤喝倒好。”
老东阳侯本是个有大志之人,少年时一心想着叫秦家在自己手中再发扬光大,谁知就因为太出色了,一道圣旨下来尚了公主,这仕途上也就全断绝了。虽则不敢抗旨,也与公主和睦过了一辈子,到底是心意难平。日常爱以酒浇愁,儿孙们又都是些读书习文的,与他志向不合,因此都不怎么亲近,倒是对赵燕和格外偏爱些。秦枫秦采是女孩儿,更与这个祖父见得少了,虽知祖父已然不起,但要她们打心眼里悲伤,却也不能。听了赵燕妤的话便都点头。既有了这为祖父钓鱼的幌子,又有县主顶在前头,自然都愿意去群芳洲散诞半日。赵燕妤见了,第一个便跳起来:“我去找四表哥商议,他鱼钓得好。”转身便跑出去了。
绮年心下明白,脸上丝毫不露声色,只随着秦家姐妹走。上回来为大长公主贺寿是坐在回廊里,此时天气寒冷是不能了,便在那白石小桥桥头的亭子里坐下。说是亭子,其实三面是有墙的,单只靠着水的一面敞开,用两道栏杆挡着。虽然风吹进来有些冷,但里头笼上炭盆烧得热腾腾的,倒也不觉寒冷。栏杆边上且支了两根鱼竿,连饵都挂好了。秦岩已在亭子里,见了绮年便起身见礼,只是礼数周到,脸上却是冷淡的。
绮年自不与他多说话,与秦家姐妹先在群芳洲走了一圈,看看那各色的菊花,好一阵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