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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跟着秦王妃送上皇长孙的满月礼,皇后顺手就把秦王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指了绮年坐到吴知霞下手:“你们姐妹也说说话儿。”
绮年仔细打量一下吴知霞,确定她气色不错,才放了心,低声道:“这回的事——太子不曾责怪你吧?”洛红的事,太子是绝对不会知道实情的,那只有吴知霞来背这个黑锅了。虽然说她的错也不大——谁知道洛红会不老实呆在自己屋里,又谁知道她竟然一直对太子妃心怀怨恨出语不恭呢?但不管怎么说,太子妃把东宫宫务都交给她,她就得负责。
吴知霞轻轻摇了摇头:“这宫务我本也不想要,爹娘对我说的话都是对的,如今有了嫡长子,我若能生个儿子,将来安分过日子是足够了。”只是想到二皇子和三皇子,口气就不那么确定了。
绮年多少也能猜到点她的心事,但既然嫁入皇家,这种事怎么可能避免得了。瞧着由乳娘服侍着乖乖坐在一边的三郡主,已经让皇上赐名叫赵成珊的小丫头,笑道:“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也尽够了的。”
吴知霞看着赵成珊,嘴角也不由得弯了起来,嘴里还要假意抱怨一下:“就是太顽皮。到了众人面前总是乖乖的,谁都说她好,背后就恨不得上房揭瓦,连她二姐姐都要欺负。”
二姐姐就是金国秀生的第二个女儿赵成珂,只比赵成珊大一个时辰,据说是三位郡主里最老实安静的。吴知霞说这话,绮年就知道金国秀在这上头确实是厚道的,对三个孩子应该是差不多,否则怎么容得赵成珊这样顽皮呢。
表姐妹两个在这里说着私房话,那边永安侯夫人带着公主也进宫了,还带了最小的儿子来。这么一来皇后就更高兴了,抱了外孙子亲热一番,又问永安侯夫人:“烨儿的儿子怎不带来?”
这话自然并不是真心的,但能问一句就是皇后的亲热,永安侯夫人笑道:“那个小子顽皮,可不如这个懂事,怕进宫冲撞了娘娘。”
皇后听了也笑:“那个还小呢,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回头有空儿一定抱进来叫我瞧瞧。”说着,少不了又有凑趣的嫔妃们大加夸赞一番,引得皇后更加高兴。
郑贵妃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可是这种挤出来的笑容实在吃力,笑得她脸都僵了,实在不愿听身边的小嫔妃们恭维皇后的话,便转头对太子妃笑道:“明年就是春闱,显国公世子可下场么?这亲事早就订下了,孔家姑娘也有十七八岁了吧?”
太后虽然去了,但皇上并没有禁考试,今年的秋闱明年的春闱都是按时的。金国廷已经被正式请封了显国公世子,但他说不考上武进士不成亲,所以一拖就是好几年。
金国秀闻言便欠身笑道:“贵妃娘娘还惦记着他呢,明年是一定要下场的,再不得中祖父就要揍他呢。”显国公老当益壮,如今一般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不一定是他对手,说要揍孙子,那是真揍!
说到成亲的事,太后这一去真是耽搁了不少亲事,就是嫔妃们的娘家也少不了有嫁娶之事,顿时说得热闹起来。渐渐就有人将话题说到了郡王府:“贵府二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了,三公子如何?”
秦王妃正跟皇后说话,闻言笑了笑:“这都是缘分,平儿高不成低不就的,倒怕耽搁了人家姑娘。”
郑贵妃在一旁含笑道:“瞧郡王妃说的,郡王爷的嫡子,又是个聪慧的,哪家的姑娘叫郡王妃这样担心?”
秦王妃也含笑回道:“不过是我这边的一点想法,一厢情愿罢了。”
绮年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似乎有些不妙。果然有个小嫔妃便笑道:“今日皇后娘娘在呢,郡王妃看好了哪家姑娘,请皇后娘娘赐婚就是了。”
绮年扫了一眼那小嫔妃,方才也是围着奉承皇后的。她这话其实真心是在捧皇后,太后去了,皇后就是这后宫第一人,只要她下道懿旨就没人敢不尊。可是这吹捧确实有些拙劣,一下子就把皇后推得骑虎难下。果然皇后眼皮子跳了跳,轻咳了一声:“这姻缘自有天定,三公子又是个好的,自然会得好姻缘。”
小嫔妃也觉得自己这马屁似乎皇后并不怎么愿意收,赶紧闭了嘴。郑贵妃却笑道:“天是什么?不就是皇上么?娘娘是皇上的妻子,下一道懿旨那也是天大的福气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郡王妃可别把这机会错过了,还不快沾沾娘娘的福气呢。”
秦王妃忙笑道:“若能得皇后娘娘赐婚,自然是平儿的福气,若那家不嫌弃平儿,臣妇少不得厚着脸皮来求娘娘一道谕旨的。”
郑贵妃似笑非笑地道:“听说郡王府是瞧中了柳家的逢碧姑娘?”
皇后登时沉了脸:“未出阁的姑娘岂是让人这样议论的?郡王妃尚且没说什么,贵妃怎的就嚼说开了?”这样一说出来,若秦王妃没看中柳逢碧,传出去这话可就好说不好听了,搞不好把柳家得罪了也是有的。
郑贵妃笑道:“是我糊涂了,只不过瞧着今儿没有外人,所以有些口没遮拦了。我自罚一杯。”端起酒杯饮了下去。
这一下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了几句不可传出去的话。但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这么多人在这儿,要想不传出去简直是做梦。
绮年端着酒杯琢磨了一下。郑贵妃这到底是啥意思?难道说,她是怕秦王妃跟她抢柳雪?她到现在都还想着把柳家归到自己儿子这一边来?
一场满月宴,虽然因为郑贵妃的“失言”有点儿扫兴,但到底还是挺热闹的。很自然的,满月宴后没几日,郡王府有意求娶柳逢碧的话也就传了出去。不过这件事对秦王妃来说倒也没什么损失,因为她本就是想提这门亲事的,而柳家也有意,因此这话一传出去,倒是促进了定亲的进程。
中秋十五,合家团圆。因为国丧,皇帝今年不在宫中设宴,郡王府难得能大家一起在天色刚黑的时候就坐下来开宴赏月了。
秦王妃格外喜悦,喝过三杯酒就含笑向昀郡王道:“再有几个月国丧就满了,我看六礼之类的,还是赶在这几个月送过去罢。再往后又要过年了,还有好儿要出嫁,怕是忙不过来。”前几日她已经亲自去柳家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可以下聘了。
赵燕恒和赵燕和少不了端了酒恭喜赵燕平,赵燕平酒是喝了,笑容却不是很起劲。柳总兵虽好,但柳大爷略差了些,而且——柳逢碧实在算不得十分美貌。
秦王妃说得兴兴头头的,讲到柳夫人如何疼爱柳逢碧,柳大爷也要升官了之类的话,眼角余光就往绮年脸上扫了几遍。绮年只当没看见,转头调侃赵燕好去了。赵燕恒跟赵燕平喝了杯酒便笑道:“明年是春闱,三弟正该下场了,这成亲的日子想来也在春闱的日子后头,大登科后小登科,可是人间美事。”
一句话就把秦王妃的脸色拉黑了。绮年跟赵燕好说着话,眼角余光也瞥着秦王妃,险些笑出来。秦王妃尴尬之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倒是昀郡王缓缓道:“我看,平儿明年不必下场了。原本让你下场也是为了看看你的学问,如今都说勋贵子弟不与寒门子弟争,你好生准备着皇上那边,明年三四月份也要考校的,到时候去宫里作个侍卫也好。”
秦王妃登时大喜。宫中侍卫有一部分的名额就是给勋贵子弟们的,未必他们弓马上就有多娴熟出色,不过是表示一下皇帝给亲贵们的体面罢了。只是这名额不多,人人都盯着,但昀郡王既这样说了,就是肯替赵燕平去说说话,那多半是能到手的。忙向赵燕平道:“还不多谢你父王?到底是你父王心疼你。”
赵燕平连忙就要起身,却被昀郡王抬手止住了,道:“如今你们的终身大事都已定下,等明年好儿出嫁,平儿娶妻,全都成了家,好生过日子才是。”
众人一起应诺,昀郡王又看了绮年一眼:“这备六礼的事,周氏要多费心了。”
绮年连忙站起来道:“是。三弟的亲事,儿媳决不敢怠慢的。”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能够预见到要被秦王妃挑三拣四了,琢磨一下又加了一句,“只是儿媳进府的日子也不算长,没做过这些,究竟是按什么例,还请父王给个示下。”
果然,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秦王妃已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出来:“你是怎么嫁进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吗?事事都要你父王操心,这家究竟是谁管呢?”
绮年瞥了她一眼,秦王妃这意思是说赵燕平要跟赵燕恒持平吗?
“那个儿媳倒是知道些的,只是这里头有些规制,若换了三弟,儿媳实在不知道该按什么规制来。”
规制这东西很奇妙的。比方说公主出嫁,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那你身份没有公主高,哪怕家里的钱比皇帝还多,也不能超过这个数。你想多陪嫁,哪怕把每一抬做得跟房子一样大也没人管你,但就是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八抬!
再比如说,秦王妃可戴七尾凤钗,绮年这个世子妃就只能戴五尾的。哪怕今儿整个郡王府死得只剩下她和赵燕恒,这郡王位铁板钉钉是赵燕恒的,只要宗人府那边还没改玉碟下金册,这七尾的凤钗你戴了就是违制,就是有罪。
同理,赵燕平跟赵燕恒一样都是嫡子,论起母家来还高贵些,但是因为你没有世子的封号,有些东西世子能用你就不行。倘若他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还可以往公主之子的标准上靠,偏偏他又只是大长公主的外孙而已。
昀郡王微微点头,秦王妃连忙抢在前头道:“王爷,柳总兵可是两广总兵,给柳家下聘,若寒酸了只怕是要得罪人的。”
昀郡王淡淡道:“便是比世子的规制低,也跟寒酸二字沾不上边。且柳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断不会如此。”略一思忖便道,“世子成亲是公中五万银子下聘,平儿就四万罢。”他不说恒儿却说世子,这里头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秦王妃忿忿低头咬牙,那边魏侧妃也眼红起来。赵燕和当初可只有两万呢。更何况赵燕平将来还有秦王妃的陪嫁,更是赵燕和没法比的。
就因为这下聘的事,本来是喜事,倒闹得这顿团圆饭吃得不舒服了。秦王妃一肚子的气,又生出主意来:“眼看着快到年尾了,又是国丧期满得进宫叩拜,又是平儿下聘,又是好儿要出嫁,又是过年,怕世子妃忙不过来,不如叫采儿帮着罢。”
秦采一听这话就头大,赶紧起身道:“儿媳愚笨,管家是不成的,替大嫂打个下手,管管针线上做新衣或是调配人手打扫房屋之类的事还勉强。”
魏侧妃本听了秦王妃的话正在暗喜,便听秦采说出这么一番泄气的话来,顿时气个半死。过年的新衣,主子们都是到外头有名的绣坊上去叫人来做的,家里的针线房管的是家常衣裳和下人们的衣裳,并没多少油水和权势,那打扫房屋就更不必说了,纯粹是个出力的活。
绮年忙笑道:“二弟妹是最仔细的人——”本想说让她帮着多做些,但看秦采满眼的无奈,话到嘴边又转了,“这些事瞧着琐碎,其实十分要紧,若二弟妹能帮忙就太好了。”
魏侧妃一句恶言已经到嘴边了,死死压下去。秦王妃嗤笑道:“世子妃倒是大方,看着是琐碎活计就都交给采儿了。”
绮年笑而不答,昀郡王重重咳嗽了一声,秦王妃后头的话又咽了下去。昀郡王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露水上来了,都早些回去歇着罢。”起身先走了。
秦王妃一肚子的气,扶了魏紫的手回丹园去,回了屋子便问:“那香薰球的事你可打听明白了?”
魏紫连忙道:“奴婢一直在打听,但——”瞥了一眼身边的豆绿,豆绿识相地退出去了,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