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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宁又将墨镜戴了回去。大约是听不到对面的动静,他迟疑地唤道:“唐景?”
“我在。”唐景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慢点喝。”
陶希宁的耳廓像被火舌灼烧而过,瑟缩着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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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出来,陶希宁要坐公车回家,唐景坚持送他去车站。
“反正离学校也不远,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陶希宁低头想了想,没再拒绝。
两人在夜色中慢慢地走着,唐景忽然想起一事:“这么说来,昨天我一开口说话,你就听出是我了?”
“开始只是怀疑,差不多三句话之后才确认。”
“三……太神了吧!这项技能好好开发的话,说不定能去搞刑侦什么的……”
“恐怕不行。”陶希宁微笑着摇头,“我不是所有声音都能认出来。”
“嗯?那现在这些CV里,你有把握认出多少个?”
“只有你一个。”
唐景又呆了呆。
“妹妹一开始塞给我的就是你的剧。她觉得比起那些特殊的声线,我会更容易接受你的声音。”陶希宁回忆着解释,“事实上她也猜对了。后来她又给过我别的音频,但不知怎么的,就是听不下去。”
“……其实比我厉害的CV有很多的。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其他一些剧,都是经典之作……”唐景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升起了一丝古怪的不情愿,像一只小爪子恶意地挠着,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谢谢你,不过不必了。”陶希宁笑道,“我听你的就好。”
小爪子僵硬了一瞬间,随即变本加厉地抓挠起来。
陶希宁渐渐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仿佛他能看见半空那轮单薄的月亮似的。
“告诉你吧,唐景……心理医生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那个小房间里,听求助者讲他们的故事。那其中,有小时候亲眼见到爸爸掐死妈妈的,有嫉妒亲妹妹以至于四处污蔑她的,有被最信任的朋友强奸的……人间悲苦,永远超出你的想象。他们的声音,又冷又涩,有时带着哭腔,有时骂着脏话。
“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努力把求助者送回外面,外面也是有欢声笑语存在的,我知道,但我听不到。更多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聆听,等求助者清空了负面情绪,再自己走出去。他们倾倒下的痛苦彷徨,通通堆积在那个小房间里,我们不停打扫,刚刚扫干净,马上又会堆满……
“并不是在抱怨什么,因为我认为自己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即使是心理医生,偶尔也有自我怀疑的时候,会忘记那个房间并不是全部的世界啊。”
陶希宁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看得唐景揪起了心。
“然后在那个时候,听见了一道微笑着的、温暖的声音。再俗套的故事,由他诉说起来,也有让人相信的力量。好像在悄悄地提醒自己,世界还是会变好的。”
“——我吗?”唐景一时间难以置信。
陶希宁沉默了几秒:“这些话原本不该跟你说的。但我觉得昨天那一幕,你有权得到一个解释。”
“昨天?”唐景隐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甚分明。
陶希宁转过身,正对着他的方向:“我指的是,我对你夹带了先入为主的情绪,不得不中断谈话的事。”
心目中散发着正能量的声音,突然加入了苦大仇深的队伍。唐景回想起对方的举止,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仔细想来,似乎能体会他的煎熬。
“我很抱歉。”唐景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住陶希宁的肩,“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对我的意义,真的,我从没这么荣幸过。”
做CV能做到成为别人精神支柱的份上,换谁都该觉得值了。
掌心的温度烙在肩上,陶希宁习惯性地抿起嘴,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开口:“该道歉的是我,自作主张地强加给你那样一个形象,其实谁也没有义务当一个输出者。”
可我乐意啊,唐景心想。
他不知道怎样将这种心情传达给对方,于是干脆直截了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陶希宁笑了:“真的不用……啊,对了,有时间的话多出几部剧吧。你好久没出新剧了,我只能不停重温以前的。”
唐景还真的就此考虑了一下:“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干音交上去以后他们还会拖很久。”
“倒也是。”陶希宁小声叹了口气。
而且,做过那种噩梦以后,他大概也没有心情配耽美剧了吧。
两人重新迈步,默默地走到了车站。陶希宁回头道:“早点回去吧。谢谢你请我吃饭。”
唐景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冲动地脱口而出:“你有什么想听的故事,我来读给你听吧?”
陶希宁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街上有车驶过,流动的光影倒映在深黑墨镜里。
“如果只是自己朗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录好,你也不用去找有声读物了……”唐景越说声音越低。这同情心泛滥似的行为,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抵触。
沉默几秒,陶希宁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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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宁原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说,转眼就会忘掉。没想到隔了两天,接待处的夏弦月把一个硬硬的小东西递到他手里:“前几天来过的那个唐景,托我交给你这个。”
陶希宁摸了摸,是个U盘。
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快起来:“他——他已经走了?”
“唔,工作时间闲人勿入,你也知道的。”
陶希宁点点头:“谢谢你,小月。”
夏弦月好奇地看着陶希宁的表情变化,却见他不再开口,只是将U盘小心放进了口袋,不禁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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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宁一回到家就去敲妹妹的房门:“小安,帮我看下这个U盘里的东西。”
“诶,这是哪里来的?”
“别问了,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陶念安将U盘插进电脑:“有三个音频,未命名。到底是什么,弄得这么神秘?”
“抱歉,这个不能跟你说。”陶希宁笑了笑,“能不能导到我的手机里?”
“你先老实交代这是啥。”
“小安,别闹……”
陶念安撅了撅嘴,猛地按下播放键。
低沉的男声传了出来,陶希宁脸色一变,伸出手去摸键盘,被陶念安坏笑着挡住了。陶念安听了几句,失望地皱起眉:“什么呀,科幻小说?有声读物吗?”
没有回答。
陶念安转头看见冷着脸的哥哥,瑟缩了一下,关掉了音频:“我帮你导进手机就是了。”
陶希宁仍是面无表情。陶念安扯了扯他的袖角,嗫嚅道:“对不起。”
陶希宁叹了口气,恢复了温和的神色。
陶念安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跳起来一把抱住他,急急地道歉:“我错了哥,我再也不乱动你的东西了,真的真的……”
陶希宁摸到她的脑袋,轻轻顺了顺毛:“小安,记得我说过的话么?在你看来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每个人都有隐私。可能的话,我也想事事亲力亲为,打理自己的东西。你是我最亲的人,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陶念安眼眶一红,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委屈,把脸埋进陶希宁的胸口蹭眼泪。
陶希宁做完思想教育工作,又耐着性子安抚了妹妹半天。其实他自己眼盲多年,哪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只是答应了唐景保密,就得尽力瞒住对方的现实身份。以陶念安的好奇心和八卦欲之旺盛,万一得知自家哥哥认识桃花鳜鱼,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说起来,这个声音还真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陶希宁面不改色,“你作业写完没?”
“……”
陶念安把他轰出了房间,回到电脑前,咬着笔杆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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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弦月瞠目结舌地看着咨询室里的景象。
此时是午间休息时间,没有求助者上门。陶希宁独自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嘴边噙着前所未见的灿烂笑意。看得夏弦月心惊肉跳。
这里的女同事都注意过陶希宁。人帅,性格好,长相给人很软很易欺的感觉,实际相处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据说履历非常优秀,如果不是因为生理缺陷,根本不会被屈才困在校医务室里。至于那生理缺陷,放在他身上倒更容易激起女人的母性。常常有S大的女生三天两头跑来,指定要找陶医生,打着寻求心理治疗的幌子,走出门时却一脸幸福。
但注意归注意,花痴归花痴,终究也没有哪个人把此事当真。陶希宁像个精致的陶瓷器皿,观赏价值胜过了实用性,赌不起终生幸福。
可惜呀,夏弦月想。
不过看他最近的表现……是有桃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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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景从何医生的房间走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下意识地跑到隔壁看了一眼。陶希宁的门开着,熟悉的人影正坐在办公桌后。
工作时间去打扰他似乎不太好。一看表也快下班了,唐景索性站在走廊里等着。没想到过了许久,其他人都走光了,还没见陶希宁出来。
每次都这么晚下班吗?
唐景迟疑着踱回门口。日沉西山,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昏暗。陶希宁还坐在原地,剪影显得寥落。
唐景“啪”地打开顶灯。
陶希宁听见声响,转过头来:“哪位?”
“我。”唐景笑道。
此时借着明亮的灯光唐景才看清,桌上整整齐齐地累着一沓纸,陶希宁手中还拈着一张,似乎正在整理文件。
“打扰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
“哪里。等我一分钟,还差这最后一张就好了。”
“你慢慢来。”唐景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陶希宁细长的指尖拂过纸面。
“工作很辛苦吧?”
陶希宁偏了偏头:“也还好。主要是我不能在谈话的同时做笔记,只能先录音,事后再根据录音整理记录,所以有点费时间。”说着一指手边的机器。
唐景好奇地凑过去:“这是盲文打字机?按键好少。”
“嗯,盲文只需要这几个键。”
“打出来的完全是天书啊……”
陶希宁笑了:“你在看我的记录吗?幸好是盲文,否则你已经被请出去了。”
“诶!为什么?”
“求助者的隐私嘛。”陶希宁摸索着将那沓纸套进一只档案袋里,转向唐景,“何医生那边还顺利吗?”
“……还行。”唐景不欲多谈,果断另起一行,
“U盘你收到了吧?”
“嗯,音频已经放到手机里了。”陶希宁从口袋里摸出U盘递还给他。
“那个,我以前没这么念过小说,实际念起来才发现比想象中难,跟广播剧差得很远。不好意思啊,效果不咋地。”唐景摸摸鼻子,之前随口许诺的自己好像有点狂妄了。
“我觉得很好啊。”
“不不,有什么地方需要改,一定要告诉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我一直在循环播放。”
陶希宁说得极镇定,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脸热。
唐景呆了一下。见惯了线上姑娘们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这面对面的体验却还是第一次。陶希宁长得文弱,却因为职业本身而透出一股沉静的、安抚人心的气质。这样一个人,冷不丁冒出充满了真爱粉即视感的话语……
唐景闷咳一声,压下了胸膛里不安分的爪子:“那就好。我录了新的音频,给——”他将另一只U盘塞到对方手心里。陶希宁的手意外地温暖。
“帮我个忙行吗?方便的话,能不能直接把音频导到我的手机里?”陶希宁笑笑,“我自己操作不了,只能拜托妹妹,但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