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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扬手,摘下一片些微泛红的枫叶,淡淡截下了她的话:“不用再说了。我知道的。”
没错,我知道的。
清晨,他离去前留在我耳边的话还那么的清晰。一如这叶片上毫无遮掩的纹路。
“莲姬,你回来了,可是我却得走了。”他的声音好轻,好轻,仿佛曾经梦见的羽毛。
长长的叹息过后,语调间流溢的却是释然:“那时,见你那么虚弱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散去,我真的好怕。呵,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生出那么恐惧的感受。那时的我,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上战场,甚至不愿阖眼地守在你身边。就怕,就怕转眼的刹那便成诀别。”
“然而,醒来以后的你却像是换了个人。可是我却仍是放不开,……那样的可能性,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的啊!你笑我吧,笑我的自欺欺人吧!……莲姬。”
“不过能再见到你,够了,已经很够了。”
“莲姬,这次换我出发了。我要去到你在的地方。”
“……等我啊,莲姬。”
最后的音色,含着坚定的笑意。正如他的爱恋,满溢着光的柔暖。
然后,我摸到了自己颊上的湿意。
尽管那泪,并不属于我。
秋风拂面,还余着些微暖意,更多的却是隐涩的萧条。
将颊边飘散的鲜绿发丝勾到耳后,我微讶地侧眸,俯身拾起一片刚及地面落叶。是眩目的艳红,不留一丝缝隙的晕染。
第一片成熟的秋之枫叶呵。
映着我苍白的指尖,那种如血的色泽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似是某种暗示。
来世再见吧。
悠悠喟叹间,我看见了金色的眸,清碧的玉,茫然的魂。可是幽风袭来,所有的一切皆被漫天的猩红枫叶所吞没。
第十二章 冬日蝶
“杏儿,你在看什么?”着一袭淡紫长裙的纤细女子缓步走来。
“呵,梦碎而已。”专注的琥珀色美眸中,一抹冷光掠过,旋即换上无害的轻笑。
“人界吗?”紫衣女子疑惑地看一眼凭空而生的幻象,淡然瞥过眼去,“你似乎很喜欢那儿呢。那儿有什么你所留恋的灵魂吗?”
“应该说,他们某些愚蠢至极的想法让我觉得有趣罢。”女子的笑容含着残忍的天真,却是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紫衣女子微微摇头,甩掉脑海中莫名的奇异想法:“算了。贵妃让你一会儿过去一下,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知道了。”
直到那抹淡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幽幽敛了视线,转身继续沉浸于水镜中那纷繁绚丽的影像交错。
“快了,终于要来临了。”她温柔地伸出手,隔了镜面抚摸着那张陌生的睡颜。但她知道,自己始终注视着的灵魂就沉睡于其中。
无论外貌如何变化,她总能轻易寻出那副纯净坚贞的灵魂。蕴散出金色光辉的绝美灵魂。
对于这种自然得仿若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却从未问过原由,从未想过舍弃。就像她无法将自己对那副灵魂深切思慕除去一样。
那是狠狠根植于她身心的甜美眷恋。足以令她在五千年的茫然混沌中一再品味,足以令她在每一个无眠的苍白夜里缓缓微笑。
甫一出生,她们便注定要纠缠不清了呵。
所以,也请原谅她的一再紧逼。
“小蝶,很快我们就可以再见了。”她轻轻将脸贴上冰凉噬骨的镜面,笑容沉静,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疯狂色泽。
“快回来吧,快回到我身边吧,小蝶。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然后,‘那个’就可以开启了。那里,有属于我们的未来呵。小蝶,你高不高兴?”
……快……点回来吧……
谁?到底是谁?那种熟悉的气息,那么熟悉的眼波流转,她,到底是谁?
深深吸气,屏住,再悠悠吐出。
渐渐地,激烈鼓噪的心跳平息了下来。夹杂着清新寒意的劲风从门缝钻入,凝固了梦里一再紊乱的情绪,也抚平了心中骤起的慌乱涟漪。
推开门,眼前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曾经火红的枫叶几乎落尽,苦苦支撑的几片也难逃被雪色侵染的厄运,斜斜地飘摇着,了无生气。
“莲姬,你又要出去吗?”迎面而来的怀琴裹一件火红的狐裘,却掩不住脸色的苍白憔悴。
崭新鼓噪的小生命正肆无忌惮地吸食着她的每一分精力,积聚着诞生的力量。
“嗯。我去湖边不远处的那户人家看看。”我倾身,为她将狐裘紧一紧,笑得淡定,“还记得吗?就是子墨曾救过的那个小男孩,很乖巧的孩子。跟他婆婆一起住。我答应过给他带些点心过去的。”
“唔,不是很有印象了。”轻一摇头,她微仰起脸,有些担心地道,“莲姬,这样好吗?我听爹说,子墨他们这场仗打得很艰辛。朝廷里边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是举棋不定,畏首畏尾的。好几次决定了要增援,到最后都是由于顾虑太多一再拖延,反而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而不了了之。莲姬,这样下去的话,我怕……”
不忍地揉去她眉心渐积的纹路,我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怀琴,你最近很用心啊。之前你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可是一窍不通呵。”
“反而你,最近连书也很少看了。”她淡淡退后一步,躲开我的指尖。
寒风中,那只空荡荡的手分外孤寂。微暖的触感被深入骨髓的冷意代替,就这么无力地疆着,看不到出路。终是讪讪地收回。
低了眉,我的声音低得宛如叹息:“有的事,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她轻哼,用眼底的鄙夷竭力压抑即将喷发的愤怒,“我以为只有不愿努力!”
“说实话,这段日子我一见你那副满脸茫然的呆滞模样就有气!想他的话就说出来啊!就算想偷跑去城外我也绝对会帮你的!可你这个样子算什么?一个人承受让你很有成就感吗?好歹……好歹我一直当你是好姐妹啊……”
她果然不是压抑得住情绪的人,不过这勃然的怒气倒染红了她原本苍白的脸,为她娇美的双颊细细抹上一层淡雅的胭脂。
雪地中的火红总让人感到莫名的温暖,渴望着靠近,即使灼伤亦在所不惜。
“我知道。所以,我也一直当你是好姐妹啊。但是……”轻易读出她的不确定,我柔声给予承诺。
然而,透过她轻透的眸子,我的心中却渐渐迷蒙出更多的不确定。属于我的不确定。
子墨已经放手去追逐他所心系的灵魂了。就算不能亲眼看见,我也能猜到他眼中不屈的坚定,及无悔的执着。
即使映着战火,他的表情也该是毫无保留的畅快吧。
可是我呢?那些本属于我的记忆又在哪儿呢?就算想要一个人承受,我又能承受什么呢?我又该承受些什么呢?
而那些曾属于我珍宝,现在又已经飘落到哪儿了呢?就算想要傲然出发,面对着无限延伸的土地,我又该去向何方呢?我又能去向何方呢?
或许真该随缘,或许真该放下对自己未知过往的执着。可是,又真的放得下吗?
“知道你还这样?你怎么还能这样?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啊!”用力握住我的手,她写在眼中的是未曾曝露于日光之下的脆弱真实。
“一直以来,我都期望着,期望大家能一起得到幸福的。我知道自己太过贪心,但是我仍是不愿放弃。甚至好笑地想象它或许某天就像这小家伙一样,就这样蹦出来了。”
“就像—这样的真实。”
轻轻抚过自己微凸的小腹,她的笑容霎时弥散出圣洁的光辉,直入人心。却是极其温柔地掠过,恍如蝶翼。
“其实,你一直看着另一个人吧。”她认真地凝视着我,幽黑的眸焕发出星子一般耀眼的光泽,让人难以直视,“虽然我总喜欢跟子墨他们闹,又时常迷糊过头,可我也在爱着啊,怎么会看不出来你那种眼神的意义呢?”
“我—”
她轻抬皓腕,捂了我慌乱的无力言词。
她的眼中,含笑:“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伸手点点我的胸口,她的音色如琴音般清亮:“重要到你这里那份属于莲姬的感情都压制不了。似乎是无法想象的深刻呢。”
“我这么说或许很奇怪,但是不只子墨,我和子文也早觉察到了。尽管你长得跟莲姬一模一样,可你终究不是她啊。”瞅我一眼,她笑得捉黠,“别看莲姬在人前一副娴静的模样,跟我们呆在一起时,她斗嘴可是不输人的。尤其是子墨最惨,每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那样子实在是很好玩。”
她转过头,静静微笑,似沉浸在久远以前的美好回忆中。幸福得叫人哀伤的光晕淡淡环绕。
良久的沉默,我终于止不住笑出了声:“没错,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她。但是,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为什么会以这副模样呆在这里。”
“甚至不知道,那个如此重要的人,他究竟是谁。”
干净的笑声中逐渐嘶哑,不知不觉中揉入些凄清的自嘲。看着自己无奈摊开的双手,其上的单纯纹路仍是陌生得令我不寒而栗。
天空明亮得刺眼,一片片晶莹透彻的雪花缓缓飘落。那么悠闲,那么自在,未曾感染丝毫城墙之外的兵荒马乱。
“这样的我,除了每日毫无建树地不断回忆着空白,又还能做些什么呢?”悠然抬手,我以掌心接住那份清凉的柔软,“幸福,该是像这般。轻易地出现,却更轻易地化为泡影。是种禁忌呵,一碰就碎的禁忌。”
“或许还要容易。只需无言的陪伴便已足够。”她的笑,线条简单明了,“我坚持我的期望。子墨也好,莲姬也好,你也好,大家会一起得到幸福的。”
微微张大了眼,我看见最后一片熏醉的红叶乘风而落。雪花无声无息地掩盖,直至天地间消匿了那含着憔悴的灼目颜色。
“谢谢。”我轻轻勾唇,低了头掩饰颊边的凉意。
“现在满意了?”轩昂温文的男子在她身后立定,轻揽她入怀。
“嗯。”披着火色狐裘的女子阖了眼靠去,笑容异常美好,“虽然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佛曰;不可说。呵呵,我还是不适合做这种游戏呢。真可惜,还是不能坚持到最后,中途就受不了,退出了。”
拉过男子温暖宽厚的手掌,她将自己纤细的指尖深深裹入:“总觉得,她就要离开了。刚才,她的身影仿佛消融在那片光里了。”
“舍不得吗?”男子勾起唇角,笑得温柔,“不过,子墨的话,他会支持你的做法的。”
“嗯!他当然不敢违背我咯!”她唇间的笑容渐渐扩散,天真的色彩转浓,“虽然见不到莲姬有些可惜,但她也是很特别的人。是有些舍不得啊。”
“子文,……会幸福吧……”她睁开眼,蕴散出一片流光溢彩。
他不答,只带着唇边的笑痕,倾身印上她的。
然而,在他们毫无防备的背后,魔鬼的歌声正沉默地震动着空气。
那棵光秃秃的颓败枫树上,一个四肢狰狞的细小身影眼中凶光一闪,转眼便被越发炽烈的阳光撕裂,徒留下微弱的尖锐叫嚣。
……会幸福吧。
一道颀长俊雅的身影远远地迎风而立,飘然欲仙。耀眼的白光从背后将他柔柔包围,使他的五官深深陷入幽黑的阴影中。然而,他周身萦绕的气息却是难得的雍容淡定,拥有令人心安的魔力。
信手一挥,那片被新雪滋润出些微血色的枫叶便出现在他修长的指间。
人类啊,即使经历千年,仍是如是的天真呢。
馨薰的气息无声无息地侵入,不着痕迹地占领,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质。
周遭原本醺然入幻的洁净灵魂猛地一滞,被骤然扯下和善伪装的污秽之气狠狠裹挟,一同坠入死寂的无望深渊,拉长了不可辨识的细弱呼啸。
那气息,仿若沉淀了这人界几千年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