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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绿幽苑寒气重,但这偏低的温度是乔安的气息,也是最能令龙宸宇感到安心稳妥的。因此,这一夜,呼吸着空气中的寒气,他睡得安移民深沉。第二日天刚亮,龙宸宇便被叮叮咚咚的细雨滴竹声给惊醒了,眼光一转,便瞧见乔安优美熟悉的背影静立于竹窗边,随即转过身来,瞧着他浅浅一笑,道:“你醒啦。”
她的语气亲切自然得让龙宸宇瞬间失神,有种仿若他们是相扶已久的夫妻般的错觉。很快,他便清醒过来,起身揭被下床,走到她的身边,透过碧绿的竹窗,外面细雨飘摇,珠帘水幕纵横,使得整个天地都融于一片迷离梦幻的意境。绿幽苑的翠竹经过初春第一场雨的洗礼,越发青翠欲滴,绿得可爱,在这一片迷蒙雨景中,更是如仙境般飘逸出尘,一如居住其间的主人!
乔安瞧着他,微嗔道:“说了要注意身体,你又是和衣而睡,你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龙宸宇调侃道:“也不想想我这是为谁着想呢?虽说我们心心相印吧,可毕竟未婚未嫁,同居一室已经惹人非议。别人的口舌我可以不管,若再要叫冷静自待的安不小心瞧见什么,生气恼怒,将我赶出去,那可就损失惨重了。”
乔安浅笑摇头,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立时叫你损失惨重。”
龙宸宇大笑,瞧瞧外面的美景,随口道:“瞧这样子,今日的出游大计算是泡汤了。”
乔安也将目光转向窗外,赏鉴雨景,道:“难道你很想出去游玩么?我倒觉着这春雨绵绵,万物如洗的美景更值得人留恋呢!”
龙宸宇附到乔安耳边,汲取她身上散出的幽香,柔声道:“安,去什么地方,赏什么景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什么人!所以,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好。就算什么都不干,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在你身边,只要感受得到你的气息,只要心里知道你在惦记我,我就会觉着幸福喜悦了。”说着由心一笑,脸上尽是满足与喜悦。
乔安亦报之一笑,微微螓首,斜着眼瞧他,道:“你说起甜言蜜语,当真是信手拈来,恐怕是训练有素的吧?说吧,我是第几个啦?”
龙宸宇尴尬一笑,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忙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唉!似乎是该去上早朝了!昨日托人告假,今天总是要去一趟的。否则,父皇定会派御医过来,扰得人不得清净了。”
乔安瞧出了他的心虚,淡淡一笑,美若春花,又明如秋水。
龙宸宇更觉尴尬异常,立在当地,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许久他才深呼一口气,认真地道:“安,你是知道的,从前我一直都是风流皇子,跟煦是齐名的,自然少不得对女子甜言蜜语。可是,我从未对任何人承诺什么。现在,我愿意许诺跟你相守终生,再不会留恋其他任何女子一眼。所以,你原谅我的从前,好不好?”
他的语气诚挚坚决如同起誓,乔安心中感动,顿了一下才道:“那么,你什么都不管了么?慕容锦儿怎么办?还有,将来你若做了皇帝,定会有后宫三千,你又怎样待那些人?”
龙宸宇毫不犹豫地道:“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管是慕容锦儿还是别的女子,我全都不管,我只在乎你,只想要你幸福!所以,就算你提出要我独宠你一人,只要你一人我也会答应的。”
乔安点点头,迎上他炽热决绝的目光,心神震颤。即使明明知道所谓废黜后宫,独宠伊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肯许下这样的承诺,至少,这一刻,他待自己真是诚心诚意,绝无二心的!能有这一刻,她就该知足了。因为,往后,定会是她负他,而非他负自己!或者,自己可以安慰自己说,倘若不是命运捉弄,她将会是他唯一至爱!过了一会,乔安才稳住声音,道:“好啦,你也确是该去上早朝了。快去吧!”
龙宸宇长叹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出了自在居,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竟连外面下雨都顾不得,冒雨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而去。乔安瞧着那渐渐消失的挺拔身影,回身燃香静心,再端坐琴桌前,半晌才幽然长叹,随即纤指轻拂,带出一串如流水般的乐声。
纵然心有着百千念想,琴声却依旧清畅和虚,静雅动听。原来,她乔安已经可以在音乐中也戴上面具了!只是,这绿幽苑幽僻静雅,没半个外人,自己却仍是如此,却又是防谁?还是,掩饰早已成了习惯,半刻也放不下来了?就如同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龙宸宇一样,也同样半刻也放不下来。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啊!离去之后,倘若不习惯该怎么办呢?乔安思索良久,最后摇摇头,轻声叹道:“乔安啊乔安,除了去习惯所有的不习惯外,你还能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雨珠如诉,竹露滴响,绿幽苑又如此幽静异常,乔安边奏清音,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熟悉的脚步在绿幽苑响起,渐渐往自在居走来,乔安才恍然惊觉,龙宸宇竟已下朝归来!
思想间,脚步声已到门口。合上油纸伞,拂下一身的雨珠,锦衣裘服的龙宸宇出现在乔安的视线中,俊秀风朗,腰间又悬了一只青翠如竹的玉笛,碧绿可爱。瞧见乔安正在抚琴,他温然一笑,道:“我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竹屋最宜奏乐,何况如今细雨连绵,敲竹滴屋,叮咚作响,正好抚琴奏笛,相和相伴呢?你以为如何?”
乔安淡然浅笑,低声道:“确是好主意!古人云:‘竹露滴清响,荷风送香气。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我们确是比他们好多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还是相知相通的!”
结果,这一日,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幽静清雅的自在居,对着绿竹细雨,专心抚琴奏笛。不拘泥于什么曲调,只随心而奏,偏生两人所奏又相和相依,极为动听。琴声悠长,笛音圆润;琴声古雅,笛音清新;琴声静和,笛音佻脱,配合得完美合契,巧若天成。
偶尔的转眸顾视,浅笑相对,龙宸宇嘴角眉皆是浓浓的喜乐欢悦,笛音更加缠绵婉转,动人心弦。而乔安的心境,则复杂多了。眼前无限美好影境,却只是为将来缅怀而留,细思之怎不叫人痛彻心怀,肝肠寸断?尤其,每一次对视,每一次相顾,龙宸宇的嘴角边多一份喜悦满足。那种诚挚的眼神会让她瞬间觉着甜蜜幸福,却又在下一秒负罪感深重。
他撤去了一切屏挡戒备,毫无掩饰地将自己的心意呈现在她的眼前。而她,却济定要拿起匕首,往那裸露的心脏上刻上狠狠的一刀。那是何等残忍之事?她好想叫住他,将一切都说出来,她的心意,她的喜欢,她的为难,她的命运。。。。。她的一切。然后把选择权交给他。可是她又不敢,不敢想象她死后他会如何。他难以接受,疯狂崩溃,固然不是自己所乐见,但如若他起初很悲伤,然后会慢慢忘记她,另觅新爱,她又会觉着心痛如刀绞。
爱情中的人,总会这样矛盾么?
真是奇怪,明明说了说了不多想只倾情演绎这三日之爱,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事,某些人,然后,魂断神伤!这不像她,不像那个淡漠冷定,决然果敢的乔安。看来,闭心诀已经渐渐消溃,难以保持静如止水,明如井月的境界了。
多么可怕的事情,却又偏偏使她觉着有些喜悦。至少,这样子的她,开始像个普通人,开始有感情,而不只是理智冷静,仿若没有心的石人了!想到这里,琴声更加悠扬,带着些微的欢悦流畅,越发动听悦耳。
唉,往后自己有的是时间自怜自伤,顾影自叹。而如今,自己却只剩一日半时候纵情对宇好了,还是专心演绎这三日之爱吧,莫要往后想起时会觉遗憾!
想到此处,乔安抛开各种思虑,只是抚琴,偶尔与龙宸宇相视。只要不想往后,就正如龙宸宇所说的,就算什么都不干,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在他身边,只要感受得到他的气息,只要心里知道他在惦记自己,就会觉着幸福喜悦了!
“安,你听,我们可以配合得很好呢,就像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也许我们都是为对方而生的呢!你说呢?”龙宸宇清朗的声音在琴音合奏中响起,如同长吟一般,依照音律的长短快慢而发,优雅温柔,动人心弦。
乔安嫣然一笑,道:“也许吧。不管怎么说,我想要的东西,都曾经感受过了,虽然短暂,却也美好!宇,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宇,人如果这样想,应该会好过一些。”
龙宸宇明显不这样想,傲然道:“我可不觉得!什么只愿曾经拥有,只是无能懦弱之辈替自己掩饰遮盖的借口罢了!我若要,便要天长地久!尤其跟安你,我便要一直跟你在一起,直到我俩一起死!”
乔安心中一跳,不禁试问道:“宇,倘若我先死了呢?”
龙宸宇只觉莫名地心中一痛,随即坚决道:“情到深处难离分,生也相随,死也相随!若真是那样,我便给你布置个隆重别致又美丽的葬礼,然后就从从容容地跟你一起去死!怎么样?”
乔安手指轻颤,琴音顿时走调,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龙宸宇一怔,向乔安瞧去。乔安心头乱跳,却丝毫不露无措之象。她纤手轻拔,弹出一串安和恬定的音调,安定心神,一会才深深地瞧着龙宸宇,郑重地,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宇,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记住了吗?”
龙宸宇莫名其妙地瞧着她,在接触到她眼中的肃穆之色时,不禁涌起一股不安惶恐之意,竟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乔安不愿再谈下去,徒惹自己难受,更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叫龙宸宇瞧出破绽来,因此转移话题道:“好了,宇,别再说什么了,咱们继续合奏吧!”
龙宸宇强自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不安,温然一笑,点点头,再将玉笛送至唇边,奏出京城闻名的清新超然之音。只是,他的眼眸始终盯着乔安静如止水的玉容,心头的阴影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一日,他们再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如天籁之音般的笛琴合奏始终飘扬在绿幽苑。如线的丝丝细雨静静飘落,无声无息,仿佛也不愿扰到这美妙的乐曲,不愿打娄屋中那短暂美好的温馨气氛。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了,细雨渐止,竟有着很好的景致。天空蔚蓝如海,纯粹雅静的深蓝使人心怀畅快。如纱轻软的白云悠悠飘荡,美得不可思议。天际下的绿幽苑碧色如洗,空气带着些许泥土与竹叶的清香,清新自然,静心荡气。
这一日,乔安什么也不做,只是要求龙宸宇为自己画一幅像。龙宸宇先前倾心风月,是尽人皆知的风流皇子,如吟诗作画之技自是造诣非凡。但乔安清雅绝俗,容颜之美固是惊世骇俗,绘之不易,淡泊脱俗,直如神仙的气质更是万里无一,更难尽显笔尖。兼之龙宸宇对其恋慕之深堪比川岳瀚海,更是笔笔用心,唯恐有一笔差池。
乔安站在桌前,静静地瞧着他作画,时不时抬头瞧上自己一眼。只见他剑眉入翼,朗如星月的眼眸帘睑半垂,鼻梁坚挺,犹如刀削,嘴唇轻抿,弧线优美却又不失坚毅刚挺。乔安犹记得他浅笑轻吟时那种风流儒雅,温文倜傥的模样,分明是翩翩公子,纵横花丛;也记得他面对强敌时那种狠厉刚毅,果决睿智的模样,却又是智谋帷幄,挥洒自如;还有竹林奏笛时那坚决执著,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