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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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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了车马回去,飞天觉得现在一路小跑回去搞不好比坐车更快。但是……基于从前已经贯彻了二十一年的懒人原则“能坐着不站,能躺着不坐”,还是坐着辉月的马车回去。
    车子驶离的时候,他掀开帘子往回看。这条街和第一次跑来的时候一样。在这里像傻子一样站着,还遇到了杨公子。那时候很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现在……还是不知道路在往什么方向走。不过……跟那时候比,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是失去的大,还是得来的大。
    飞天放下帘子,闷闷地向后靠着,百无聊赖,把那个应该是剑谱的东西翻开来看,一个字都不懂。他打开盒子看那把叫做双盈的剑。虽然是外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把剑真的很漂亮。剑身雪亮银光闪烁,剑柄做得十分古雅精致。
    飞天慢慢地摸了一下。飞天以前的剑吗?突然身子轻轻一跳,好像有轻微的电流瞬间通过了身体。好奇怪的感觉。他试着再摸一下,果然,那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比刚才还要强。
    飞天有些眼花头晕,剎那间好像有许许多多的影像掠过眼前。像是幻灯片,更像是浮光掠影。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算难受。飞天索性一把握住了剑柄。耳边“轰”然声响,眼前万花齐飞般地一闪,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引得向前扑了下去。
    一片漆黑。当飞天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四周黑寂静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团死寂!
    好奇怪……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呼吸、视力、听觉、嗅觉都是一片空寂,整个人没个着落之处,难受得胸口气血翻腾!
    忽然远处有微光闪烁,飞天心中一喜,不管是什么,都比这种死沉沉的虚空要好多了。好像身体也感觉到心中的渴望,轻轻地,向前飞移,那光越来越近。
    等到了那光的跟前,飞天突然一呆!
    光晕中包着一个人,睁大了眼看着他这个方向,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张脸好生熟悉,漂亮的眼,美丽的唇,是杨公子杨行云!他身上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嘴唇青紫。飞天瞪大了眼,看他身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那道伤口的位置、长短、深浅……明明已经成为了痕迹的一道伤口,却为什么会这样重又流出血来?就像……就像一道新伤,刚刚被破开割裂,血意四溅,腥味溢满。
    飞天心中恐慌得要命,急着想上去掩盖那道伤,堵住那流血,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身子像是被牢牢捆着。
    忽然听到了声音,一个冷厉的声音说:“杨行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飞天愕然回头,一个男人站在身后,大红衣甲扣着五彩的面具!那是?他心中狂跳!
    那是飞天!那是没有变身前的飞天!那面具那声音那身形,俱是再熟悉不过!这是过去!已经成为过去的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这些?飞天的样子极怪,面具扣得歪斜,头发凌乱,衣袍散皱,下摆被撕破的空隙处,腿间竟然……有情事留下的血污和白浊痕迹!
    飞天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音。明显是被人侵犯过的飞天!被刺伤承受他的怒气的杨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幻象?还是现实?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剑法……竟然一剑杀我不死?”杨公子摇摇晃晃撑起身体,竟然一步一步挨近了飞天。“舍不得杀我么?”杨公子脸上那个笑容妖艳绽开,在血腥中耀人眼目,“你居然会下不了手?不记得谁让你众叛亲离?不记得我刚才做了些什么?”
    飞天的双盈剑缓缓提了起来,眼里带着沉重凝滞不化的寒意与杀气。
    “飞天!”
    辉月?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辉月由背后拦腰抱着飞天,那从来都闲逸安静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气急败坏,“不能杀他!杀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飞天脸上什么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到。只看到那一双眼。就是铁石般坚硬的东西,在那样悲凉愤怒的眼光下,也要碎裂成片片吧。
    “清白?”飞天的声音冷冷的、低低地,“我还有清白?你看看我,我还有清白?辉月……这样的我,你还有什么好眷顾?明明你也……并不在意我。”
    辉月声音哽咽,“飞天……飞天,听我一句,别杀他!”
    飞天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心求死,我为什么不成全他?”
    辉月没有说话,只是抱在飞天腰间的手紧紧扣着不松。
    杨行云的血越流越多,把身上那衣袍全浸成了猩红。他看起来像是马上就会断折了一样,负伤的美丽,反而更加惊心动魄,带着末日狂花的绝望凄厉。
    “哈哈哈哈……”杨行云笑得癫狂,“飞天殿下!辉月殿下!你们高高在上的气派哪里去了?捻死我这么个小人物,竟然还要犹豫再三?”
    辉月将飞天的身子向后一拉,静静站前了一步,“行云,你父亲做的事,并不能归罪在你身上。但你对飞天做的事,终要付出代价。”
    飞天的腿一直在抖。虽然握剑的手那样稳,可是腿一直在抖。
    飞天傻愣愣地看着。那时的杨行云还是散发,飞天也是。这是往事?这是飞天的往事?他正在看飞天的往事?双盈剑上雪亮晶莹,并不像是刚刚刺伤过人。
    辉月又说了句话,没有听清楚。飞天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突然一切的光影、声音消失不见,又归于一片黑寂虚空!
    飞天左顾右盼,仓皇失措。忽然他眼前白光闪动,血光四溅!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来,手脚都像被捆上了,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
    一个男人被双盈剑刺死,正中心口。穿胸而过,是必死的。一脸血污已经看不清长相的尸首,被飞天一脚踢掉。横飞的血肉令人直想作呕。平舟血淋淋地倒卧在一边,气息奄奄。
    飞天心头一下子被揪紧,想抢上去扶他,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像是一场故旧的电影在眼前上演,而他只是一个无助的看客,看着这发生过的历史。
    飞天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双盈剑的记忆吧……记得它尝过的血,记得它令多少人受伤、丧生。这也是飞天的记忆。受伤、被伤、杀人、伤人的记忆。
    飞天眼前晃动的景色又改变了。
    飞天浑身浴血,站在飞天殿大殿的一角。
    “飞天殿下……”站在最前头的横刀而立的人,也是老相识。克伽。
    “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的好。陛下明辨是非,现在也只是让你去解释清楚,何必负隅顽抗?难道殿下不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坐实了罪名么?”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是也不停地粗喘着,身上多处受伤溢血。
    飞天两眼圆睁,“我不是兽妖!我不是!你们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要逼我!?双盈剑是兽族之剑,可是,谁又说能用剑的人就一定是兽妖后裔?我明明是天人!你们为什么要诬陷我!我不是兽妖!奔雷哥哥呢?你怎么可以指挥东战军?奔雷哥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面前逼近的人丛忽然从中分开,一人步伐稳健,缓缓走近。
    “哥哥……”飞天伸出后去,手腕上极深的一道伤,再深半分,恐怕手掌整个都要切了下来,他却好像并不觉得疼,“哥哥……他们要伤我。哥哥……”
    奔雷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应飞天那在空中颤抖的手。“飞天,放下剑,去向天帝解释!”
    “哥哥……”飞天睁大了眼,像是一个无助的迷路的孩子,“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我不是兽……”
    “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不是兽……”
    “哥哥,抱抱我……
    “好疼……哥哥,好疼……”
    飞天胸口像被死死地压着,痛,四分五裂一样地痛。那些血红都被黑暗吞了去,眼前一晃,又出现了一个极大空旷的殿堂。
    还是飞天,一身破败的衣衫,褴褛不堪,沾满了发黑的血污。他身上被长枪刺中,但双盈剑也刺中了那伤他的人。那男人长嘶吼叫,癫狂充满痛楚的声音。
    一个声音急切地喊:“父亲!父亲——”
    是杨行云。他伏在地上,想向这边爬过来。飞天冷冷地笑出来,将剑一拔,那人身子踉跄了几步,颓然倒下似朽木一般。
    杨行云长长地叫了出来:“啊——”
    远远地,有好些人奔过来!辉月抢过来抱着摇摇欲坠的飞天,奔雷算是处惊不变,极镇定的一个。飞天轻轻挥开了辉月的手,将身上那杆扎得极深的长枪,一把拔了下来!
    血如泉涌,猩红满眼。他将那枪向地下一掷杆,“……杨……杨沃迟杀死天帝,反叛作乱,已经伏法……”他呛咳起来,血沫从嘴角向外涌,“奔雷将军……德才兼备,英武明睿……先帝临终口谕,奔雷、将军、为、下一任天帝!”
    大殿下一片可怖的静默。血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面上。
    “……陛下……”他单膝跪倒,“臣效忠于陛下,此心……至死,不渝……”
    一片漆黑。
    第九章
    飞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汉青正在榻旁守候,惊喜地叫出声来,又慌着掩住口,”舟总管,殿下醒来了。”
    飞天有些迷惘。
    发烧了吗?明明没有。他只记得……曾经看到了许多的幻象,一直一直的凄凉,满眼血腥……他是谁?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记忆,却让心这样痛?这痛楚那样真实,要骗自己说,那一切痛与己无关,都骗不过去。觉得好乱……那些乱纷纷的前尘旧事,一点一滴,由细碎而至连贯,渐渐都清晰了起来。他是谁?谁是他?那些事为什么自动自发跑进脑海里,自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飞天头痛地抱着脑袋,身体蜷了起来。
    “殿下不舒服?”汉青着慌起来,“舟总管去送天医,我去请他马上回来。”
    “不要去……”声音虚弱地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汉青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在回来的半途中就晕过去了,这么半天怎么唤也不醒,请天医来看却又说没有什么事,只像是睡着了……舟总管正要说去请辉月殿下来看看您,是不是成年后力量一时调适不来。”
    飞天摇摇头,“不必了。”他只是觉得累。他本身的记忆与刚才的那些幻象,淆乱一团。
    一直觉得自己神智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是在发生着什么事。可是现在却觉得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摸不清。要说那些只是幻觉,或者只是飞天的往事……却为什么……自己却随着那些情景心痛,痛到不能自抑。
    那些交错的,杂乱无章、理不清想不通的情景,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身体上打开一个缺口,硬生生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塞进身体里,分明陌生,可又觉得熟悉,一心想要排斥,却无计可施。那把剑,双盈剑。所有的画面中,都有那把剑,也都有血。
    汉青小心加倍,打起精神服侍。飞天喝了两口水,他又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请天医再来看看妥当。
    飞天摇了摇头。又不是身体生了病,郎中上哪里看出病因来?对了,那把剑!“我的剑呢?”他陷入幻象的包围之前,握着的双盈剑呢?
    汉青嗫嚅低声:“殿下的剑……不知去向。我们把车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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