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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题计算过程复杂,杨峰锐算了算时间,对方大抵是一看到题就下笔做了,想到这,手指忍不住就着屏幕轻轻摸了摸那干净的笔触。
他想,他遇上过林旭,就再也喜欢不上其他人了。
后来,杨峰锐陆陆续续又发过去几道题,那边也一一给了回复。发展到后来,杨峰锐每天晚上都给发过去两道题。
他们只是做题,从不说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偶尔一道题,林旭计算错了,杨峰锐便在纸面底下画个笑脸。
过一会儿,那边回信,纸面底下便是个委屈的哭脸。
一来一往,杨峰锐能笑得看不见眼睛。
那以后,他一个人学习愈发能静下心,进步飞快,学久了就发道题过去骚扰一下那家伙,等看到对方一排一排整齐的字迹,整个心又酸酸地泛着软。
杨峰锐爱上了做题,因为无论他是否弄得懂,是否做得出来,都不用再担心。
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
…
杨峰锐对两人未来依旧是懵懵懂懂的,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并不知道得怎么走下去。
他单纯想着,至少得一直在林旭身边。
他想要变得更强大一些,就能保护好那个家伙。所以在这之前,他要变得很优秀。
寒假于他,太过漫长,学习之余,他便出门找了份兼职。每天上午到附近的一个超市的仓库负责帮东西,每天两小时,赚二十元。
他本想找些服务员之类的工作,但时间太长了影响学习,便放弃了。
搬货搬得满头大汗,他会脱下上衣,露出上身,肌肉的线条流畅,一直绵延到腹肌以下,随着身体的动作,肌肉绷紧,汗珠滚下,带着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独有的荷尔蒙。
有时实在搬不动了,他就安慰自己:这是练习呢,就算小旭以后变成了大胖子,他还能轻松把他抱到床上去。
这样一想,又觉得生活里充满希望。
上午兼职,下午背单词、做题,晚上用题调戏小旭,日子便这般过着。两人后来便用聊天软件发图。
林旭偶尔也会发一道题过来,杨峰锐乐了,卯足劲做,一路平了数个小陷阱,学着林旭用红笔勾上关键步奏,字也写得整整齐齐的,发过去。
过了会,林旭发过来一个羞红的小笑脸。
杨峰锐乐得嘴都咧成两瓣,恨不得拍着胸脯说,你以后不会的都来找我!他准备发个得意洋洋带着黑墨镜的表情过去,犹豫会,还是发了个亲亲的动作。
一会儿,林旭也发了小表情过来,也是亲亲。
“嗷呜!”杨峰锐看着两个小亲亲,一路狼嚎,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啃了自己枕头好几口。
那以后,杨峰锐爱上了软件里所有关于亲亲和抱抱的小表情。
临近新年时,杨峰锐的兼职也到了头,干了二十天,手里拿了四百元。
街上各家店铺都在大甩卖,做着大年三十前的最后一拨生意。
杨峰锐一个人在街上走,显得格外寂寥。父母各有各的家,新年对他来说更是悲壮。
路过一家玉器店,他停住了脚步,在门口看着琳琅满目的玉器,有些犹豫。过了会,他还是走了进去。他在柜台边一个一个小饰品上看着,目光有些迷恋。
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林旭是像玉一样的少年,温润清透。
玉做的配饰价格都不低,他手里攥着钱紧了又紧,微微汗湿。
店主笑着问他:“你要买给自己吗?”
“不,送人。”
“送给谁呢?”
杨峰锐难得脸红,“喜欢的人。”
店主了然笑了下,“真会选礼物,玉特别养身,一般一戴就是一辈子。”
杨峰锐抬起头,喜欢上了“一辈子”三个字,便问道:“送什么好呢?样式简单点。”
店主思虑一下,指着边角一排类似玉环的玉器问:“平安扣行吗?很多人都带着,寓意辟邪保平安,简单大方。”
杨峰锐一个一个仔细看着,目光停在一块莹白色透着温软嫩绿的平安扣上,反复看了看,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少年白皙的胸前戴着这玉的模样,心跳倏地加快。他指着它:“多少钱?”
店主看了眼,“啊,是很漂亮的玉,绿得也好看,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辈子。这玉和人呆久了,会越来越像主人的。这块420,你若是要了,给你个学生价,408怎么样?”
杨峰锐又和店主讨价还价,总算定在了390元,四百块一下就没了,剩了十块,他便凑合着吃了顿饭。
回家后,他手里摩挲这玉石,愈发喜欢,舍不得离开,把玉石暖得跟身体一个温度。他把玉石高高举起,放在灯光下看,看着看着目光就变得痴迷,满脑海都是林旭的模样。
睡前,他还舍不得松开,干脆就先戴在自己身上了,贴在胸口,整个胸膛都暖了起来。
假期里,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他时常从胸口掏出平安扣,放在手里捧着,用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
那些汹涌的喜欢慢慢地沉淀在心底,积了一层又一层。
日子紧赶慢赶,还是到了大年三十那一天。四周的出租屋一片空旷,远处广场上放起了烟花,远远地便照亮了一片七彩的天。
杨峰锐猜测林旭家里得吃年夜饭,得忙很久。他便裹了一个厚外套,坐在阳台上看烟花。不自什么时候,手掌里已经握紧了那小小的平安扣。
远处灯火辉煌,他隐没在黑暗中,仰着头,眼里被灯红酒绿覆灭。夜风冰凉,脸颊被吹得疼痛,他毫无知觉。
他其实并不知道他和林旭现在到底算什么?在谈恋爱吗?肯定不是。是朋友吗?也不算是。他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谁知道呢,一步一步走吧。
“已经一年了啊。”他低喃。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远隔千里,却满心思念着对方,初定的情意被压抑得汹涌,真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腻在一块。还盼望着,他未来的每一年都能和小旭在一起,直到双方长大、变老。
世事难料。
临近午夜时,手机突然响了,他望着屏幕上显示着“小旭”两个字,眼圈突然有些发红。
他缩在阳台上,像个不起眼的黑影,唯有些微的亮光能照亮他的脸。
“喂。”
“阿锐?”少年的声音仿若夜空中的繁星,细碎温柔的亮光映亮了整个黑夜。
杨峰锐蓦然绷紧了身子,只觉得那满胸腔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低声应道:“嗯。”
一下静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旭那边似乎有人催得紧,他赶忙说了声,“我先挂了,新年快乐。”
杨峰锐眼眸黯了黯,垂下头,摊开掌心,看着躺在中央的温润的平安扣,目光变软,他轻声道:“新年快乐。”话音落时,他举起玉石,放在唇边轻轻吻住。
玉石暖热的温度传递到唇上,杨峰锐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林旭闭着眼睫毛颤抖的模样,他低下头……
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
远处烟花绽放,绚烂了整个天空。
第五十章 支撑
“林旭,干嘛呢?和同学聊天?”
林旭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大哥,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在了身后,“没什么。”
“是吗?”大哥微眯眼睛,“最近老是看你玩。”
“啊?嗯,我会注意的。”林旭撇开头。
大哥看着自家弟弟低垂的脸,对方额前垂落的发丝挡住了神情,两人之间无形中拉开了不少距离。他烦躁地皱起眉,突然想要抢林旭的手机看看屏幕里的人是谁,却硬生生忍住了,“你注意点就好,都快开学了。”
林旭没有抬头,背后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林建离开后,林旭才抬起头,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静静地看着,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就像两个被分裂的个体,互相撕扯,一面希望迎合着众人,一面又无法放掉私自的小我,弄到最后,两面不是人,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像四肢都被藤蔓紧紧缠绕,蔓条上布满尖刺,每次挣扎都鲜血淋淋。他很少坚持做什么时,也从不争取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瞒着父母、大哥,只为了他自己。
杨峰锐不见他了,他就一个人坚持着;两个人分了,他就偷偷地喜欢;对方需要他了,他就会陪在他身边。
他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有多难。
杨峰锐发来题目的时候,他正准备和一家人出去吃饭,在接到信息的那一刻,他匆忙间找理由留在了家里。
任何时候,他需要他,他就在。
那个混蛋,粗神经、没大脑,永远都不会知道,喜欢他,是件多难的事。
那个家伙不知道,这一年,他变了很多。
他不和班里人说话,也不参与班级的任何活动,他像是班里最不起眼的一份子,在毕业照里他就是角落里的暗影。
他看起来又闷又涩,像是被扔在路边的苦瓜。班里人不爱和他说话,私下里传他精神有点问题,偶尔还会在大庭广众下拿他开玩笑,换不来任何回应,流言就传得更凶。
林旭并不记得什么时候发展成这种状况,只是等他意识到时候,就是这样了。
他一直都在非常努力地埋头学习,努力地告诉自己要集中精神,告诉自己不能让个人的情绪影响了真正的大事。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他几乎拼了命去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为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壳,直到对外界所有的刺激都变得迟钝。
有一段时间,他的作业本总是不翼而飞,找不到,他只能懵懵懂懂再做一遍,直到某一次在学校垃圾桶旁的垃圾铲里看到了几本自己的本子。他捡起来,上面的名字已经被撕掉了,里面的空页也做满了草稿。
“这是你的本子吗?诶那你为什么不认领啊?之前班里一直有人问外面的本子是谁的,没人认,有人就拿去当草稿本了。”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其实这不算什么事。
他不会愤怒、不会抱怨,却不会不疼。他难受只会一个人闷着,像是伤口被包得紧紧得,愈是疼愈是紧压,直到腐烂溃疡。
以前,会有一个人强行地撕开他的伪装,骂他:“他妈的我跟你说不要做!别人让你做你就做你傻啊!混蛋,你又不肯拒绝!下次你别离开我!我帮你拒绝!”
“卧槽别说这不算什么事,让让让有什么好让的!让自己不开心就是不对!”
那个人,学不会委婉,学不会为他人着想,生气了就能直接摔桌子走人,难受了就会大咧咧把天地都骂个遍。
杨峰锐太硬了,他太软了。其实他和杨峰锐,都不会与这个世界相处。只是,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对方。
那个人离开后,再无人发现他溃烂的伤口。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会告诉那个混蛋。
纵然全天下的人都告诉他,不要去喜欢杨峰锐。
他不会反抗。
他会瞒着全天下的人偷偷地喜欢。
这就是林旭的“喜欢”。
…
寒假结束,新的一学期开始。这一年,他们十七岁。
三月份开学,春意扫荡校园,绿尖嫩芽,花苞粉蕊,微风颤颤,莹莹可人。
寒假里,林旭和杨峰锐说的话并不多,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算不得恋人、不是朋友,最多称得上同学。就算是同学,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