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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豹逼开了我逼人的目光:“我,我,我……是我配不上她。”
看着刘豹已经六神无主了,我继续点火:“左贤王认为文姬姐姐需要的只是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吗?我念几句曲词给你听吧: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注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足。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子母分离兮意难怪,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营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抑扬顿挫的声音中透出悲凉苍茫和满心的酸楚,刘豹浑身僵硬,而两个孩子已经痛哭出声了。刘豹哽咽了半晌才苦笑道:“文姬,她,她,难得她如此挂念孩子们。”
我正色道:“这段词是文姬姐姐归南时所作,这几年,每到大雁南飞的时候,她总是默默遥望北边的云彩。我想,如果可以,她会踏云寻子的。左贤王,如果我是你,就会成全文姬姐姐的心愿,让她此生的遗憾少一些。”
刘豹伸手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不舍地看着他们:“先生的意思是您能带孩子去见他们的母亲?可那些人能善待我的孩子吗?我,我没有了他们,就连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真笨呀,我心里暗骂,嘴上却只能叹气:“左贤王,当年文姬姐姐被接回来后,魏王曾有意选择青年俊才为其择配,是赵如阻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左贤王茫然地摇摇头,我继续道:“因为我笨。我以为世上的真情都是温侯夫妻那样的生死相从,我以为能爱上文姬姐姐的人应该能为她舍弃一切,不顾一切地追寻而来,真到那时,夫君和孩子一同回到她身边,岂不比另择一夫要活得好些?可惜,我把某人看高了。”
刘豹终于听明白了,他张着嘴直喘气,却说不出话来。他的长子阿迪拐很聪明,马上对刘豹说:“父王,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带我和弟弟去探望母亲。”
刘豹苦笑了,缓缓放开孩子,向我施了一个礼:“我明白先生说的自私和懦弱了。可,族里不好交代,若是只去探望,恐要魏王安排同意。这,只能请先生为我说情了。”
我摇摇头:“我不会去说。如果你真能放弃左贤王的位子去过隐居的生活,我倒是可以给你想想法子。反正我为文姬姐姐修建的住宅是在城外山坡下,人迹不多。若还是嫌闹,赵如还可再为文姬姐姐另寻住地。”
刘豹啊了一声,低头默想。过了很久,才抬头望向我:“就请先生指教。”
我也不管他有没有下定决心,把法子说了出来:“你们现在还维持着一定的游牧生活,打猎也是常事。如果你带着几名亲卫和孩子在打猎的山里失踪了,也不算稀奇吧?你的长子也能继承你的王位了,你的弟弟也可以继承王位。至于谁来当这个左贤王,与你也没啥关系,朝廷会管。当然,如果你想帮儿子当这个左贤王,我在魏王那里也说得上话。”
刘豹想了想:“先生的话不无道理,待小王思虑周全后再……”
我摆摆手:“明日我就要上路了,没这么多时间等你。这样吧,我这儿有封信,你做出了决定,拿着它到任何一个大城池的德裕酒楼把信给掌柜看,他们会安排好你们的行程。不过,”我顿了一下,眼露杀气警告他:“如果左贤王思虑的结果是维持现状,这封信你最好烧掉,否则,我的人出了事,休怪赵如心狠手辣。”
刘豹打了一个冷颤,双手接过那封我早写好的信,用匈奴最庄严的姿势起誓:“多谢先生,刘豹用先祖的名声起誓:此信用与不用,都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我点点头,起身将父子三人送出了客栈。左贤王要真能舍弃一切去找蔡文姬,这里多少就会产生一些乱子,他的儿子年龄并不大,能力也不能服众,是压服不了自己的叔叔和舅舅们的。我们再从中挑唆一番,这支左贤王部不分裂才怪。当然,等他们乱的差不多了,我们自然会高姿态出现,以支持左贤王的儿子为名,狠狠打击一下反对派,这样一来,可能存在的隐患就彻底消除了。而蔡文姬是否还接受刘豹,我心里也没底,唉,是福是祸,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文姬姐姐在困苦万分的时候能得到刘豹的眷恋和爱护,心里多少也有点感激之情,不至于会拒绝刘豹吧!
正卷 明争暗斗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何去何从(2)
北出长城近二百里的九原城是一处水草丰满,山峦起伏的区域,这里原本是匈奴掖庭居地,当年卫青大将军率十万大军与匈奴主力一战,以惨烈的代价将匈奴人赶到了阴山,后汉武大帝听取东方朔、汲黯等大臣的建议,在距此不到百里之处修建朔方城,从此匈奴在这里的统治宣告彻底结束。中原战乱起来后,鲜卑人的势力逐渐延伸到了长城边,也把这里围进了自己的管辖区内,去年曹彰和征北将军赵云对鲜卑族进行了扫荡般的残酷打击,鲜卑主力几战下来,伤亡殆尽,剩下的也只好学习了当年的匈奴人向西北方向遁去。我们到时,云哥哥他们已经出色地完成任务回洛阳了,强大一时的鲜卑族,分化成无数小的部族,除了流窜到严寒西北方的人以外,大部分被魏军迁徙进了雍州,而就这些人也基本上老弱病残了。
后来,田畴到长安上任雍州牧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收买拉拢和强制手段,赏赐部族首领汉女,强逼鲜卑和匈奴部族青年娶汉女为妻,并将俘获的鲜卑匈奴少女分赏给各地军士和下层官吏,并在那些汉女被辱生下的孩子中选拔底层官吏,让他们管理属下的族人。这些做法是早年我和田畴商讨过的,看似有些不尽人情,但通过和亲同化异族是手段最温柔,收效最快的办法。当然,中原文化对他们的渗透过程慢,但效果好,因此学堂的建设已经在这些少数民族迁徙地遍地开花了,从军队中退下来的老文书们就是这些学堂的掌管者和文化的传播人。而那些主动投降或强迫投降的部族头领的家小则被送到邺城、许都和洛阳,在那里他们将得到很好的安置,他们的孩子也能获得最好的教育,长大后,娶妻生子朝廷也统统管了,省了他们多少事呀。当然,我们就更省事了。
云哥哥他们在狠狠打击和消灭了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鲜卑人后,又进行了大范围的民族迁移,将朔方和九原地区周围几百里的少数民族都迁向长城内,而内地的汉民要迁徙到这里,还需要不少年的时间,因此,这片广袤的地区一下子变得人烟稀少起来,偶尔几个路过的游牧族也是匆匆停留一下就离开了。
暮春时节,一辆马车在数百人的簇拥下向九原城外几十里的山区缓缓行进,马车的豪华,护送队的沉默和队员身上的上等盔甲都让看见这支队伍的人惊诧莫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乱世生存之道让他们只是侧目一二,却不敢询问。他们不知道这辆马车中只是一具棺木,更不知道这棺木中的人就是两个多月前在汉中慷慨赴死的吕布夫妻。吕布的几十个老部下和蒲昽、慕容朗带领的族里精英陪我一起来到了这里,经过了四个月的长途跋涉,我们将吕布夫妻带回了家,下葬在大山脚下,河谷旁边。正是暮春时节,青山倒影在绿水里,山水相依的模样好像吕布和莲彤,而河谷两岸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像在欢迎他们回家。这样美丽的风景应该能让吕布和莲彤满意吧!
时过晌午,我还坐在吕布夫妻的墓前望着坟头发呆,我总觉得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在一处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快活地生活着,我仿佛能听到吕布爽朗的笑声和莲彤百灵般的歌声,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拿出玉笛吹起来。在许都、邺城、凉州、洛阳,每次和吕布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要我吹笛给他听,他说他喜欢听我的笛音,那笛音让他的心境能平复下来。吕布和莲彤都吹得一手好埙,埙的低沉空灵和笛子的嘹亮婉转配合在一起也是很美的。随着笛音的远遁,我的泪下来了,以后再也无人能和我配合一曲笛埙合奏了。
蒲昽走到我身旁:“恩公,已经十天了,你老这样,温侯和妹子也会心疼呀!”
我舔舔有些干躁的嘴唇,看着坟墓苦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平静不下来。按理说将军死在战场上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我们这些人自从走上这条路也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我还是无法平复心情。若是我早一日到沮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蒲昽叹气了:“恩公,不是我说您,哪有您这么想事的?您号称战神,又不是真的神仙,能预料到这些事吗?还是跟我回去吧,九原城的太守催了两次了。”
我摇摇头:“你们回去吧,和太守好好说,把族人安排好。这里牧场丰富,土地肥沃,是个生活的好地方。蒲昽,下手要快,朝廷很快就会从幽、翼迁移大批的民众过来,你们下手慢了,好地方就是别人的啦。”
蒲昽和慕容朗这次立下如此功劳,按理说进爵封侯也够了,可我却提议他们迁移本部族来九原。蒲昽他们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对草原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听我说这边水草丰盛,人迹又少时,也都高兴地同意了。其实,我的用心却多少有点险恶,一是这里是吕布的家乡,他们是吕布的亲人,与这里的汉人融合起来要快一些;二是汉中的羌民更多一些,他们如果和羌民一起的时间长了,很难说不会抱成团,不利于以后的分化管理。虽然远离了朝堂,我依然在为朝政之事操心,这或许也是我的命。
蒲昽哪里知道我动的是什么脑筋,听了我的话,他微笑着回答我:“地方我已经选好了,我走南,慕容兄走北,我们两个一南一北把最好的土地都占了。呵呵,他们胡族喜欢牧马放羊,我们族众喜欢耕种。”
我点点头:“是呀,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你们去吧,我再待两天也该走了。”
蒲昽关切地问:“你回洛阳还是汉中?”
是呀,我该去哪儿?现在的我是什么,在曹操那里应该还是一个逃犯吧,又在汉中闹了一出夺兵符劫持主将的热闹事,曹操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处置我呐?继续逃吗?又能逃哪儿去?苦笑着拍拍蒲昽的肩膀:“到时候再说吧,我放不下的事情太多。”
蒲昽犹豫了一下,望着我期待地说:“如果恩人实在没地方去,我氐族会全力帮助您的,父亲说,即便为此与魏王…………”
我的手捏成了拳头:“蒲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无论魏王怎么处置我,都是我的私事,是我和魏王之间的事。你们记住,我是魏王的臣子,他真要我死,我也会慨然赴死。而你们如果因为我和魏王决裂,我会死不瞑目,不仅我,连温侯夫妻也会死不瞑目。”
“可,如果魏王真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