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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说完,虞妙琪忽然发威,“虞襄你闭嘴!所有人都有资格斥责我,唯独你没有!你与虞家什么关系?白吃白住了十五年,虞家对你早已经仁至义尽,你如此着急忙慌,难不成还想染指虞府家业?凭你也配?!”
虞襄被噎住了,胸口哽了一股恶气发作不得。她早知道身世公开后虞妙琪会拿这些话堵她,让她十分不痛快。她灌了一杯茶水,借着棉被的掩盖将哥哥的大手拉过来,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到:我怎么就不配了?我是未来的侯夫人!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她贪了我们的银子还不准我说,这是什么道理!?
虞品言仔细辨认笔画,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差点没被心头狂涌的喜悦之情淹死。他猛然将妹妹拉进怀里,垂头亲吻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啵的一声脆响,不但虞襄石化了,老太太和虞思雨惊呆了,就连恐慌焦虑的林氏和虞妙琪也都一时失语。
虞品言亲完也不退却,继续吻了吻妹妹鬓发,哑声道,“抱歉,突然想起当年襄儿为我挡刀的事,感从心起,情难自抑。没有襄儿就没有现在的我,谁敢说她不配?”察觉怀里的猫儿要炸毛,他安抚性的揉了揉她后颈。
老太太立刻被他带入了对往昔的回忆,颔首道,“言儿说得没错。襄儿是我虞家的一份子,日后谁再说一句闲话就给我滚出去!虞妙琪,你也好意思斥责襄儿,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用公中银子填补自己私产,放眼整个上京也找不出比你更德行败坏的闺秀!”
老太太怒而拍案,吓得虞妙琪噤若寒蝉。
虞襄却大松口气,心道一声好险,然后将脸埋进哥哥怀抱,泄愤似的在他胸肌上咬了一口,引得他浑身一颤。虞品言下腹火烧火燎,偏偏发作不得,只得苦笑着给猫儿顺毛。
林氏心知自己已经没有后路,跪在老太太脚边哭道,“母亲你莫责骂琪儿,这些事都是我干得。她一个小孩子家家,没那个胆子……”
老太太气笑了,“林氏你别把我当傻子糊弄。你没这个胆子我信,虞妙琪没这个胆子我却是打死也不相信。没有胆子她会一意孤行去闯驿站给太子送药?没有胆子她能砸坏了沈家的金佛又给粘回去害得沈家家破人亡?没有胆子她能盗走沈氏的救命钱一个人偷跑出来寻亲?没有胆子她能买通方家母子败坏思雨名节?没有胆子她能放出流言毁沈大人仕途?她胆子比天还大!”
老太太也是气急攻心,竟把许多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不但骂得虞妙琪抬不起头,更让虞襄瞪大了眼。
虽然虞品言只跟她说她本该姓沈,父母均已亡故,唯有一个哥哥。然而联系沈元奇之前送的冠笄,又加上老太太的控诉,她瞬间把所有线索串联成一个故事,一个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而导致这一切的祸首正是虞妙琪。
虽然她与沈家人没什么感情,但她身体里好歹流着沈家的血。退一万步来说,凭虞妙琪干得那些事,哪怕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也会觉得义愤填膺。
她从兄长怀里退出,举起手边的茶杯就朝虞妙琪砸去,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好你个虞妙琪!你还说我抢了你尊崇的地位和荣华富贵,你怎不告诉我你把我的父母双双害死?你怎不告诉我你差点害得我嫡亲哥哥身败名裂?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他们好歹养育了你十几个年头啊!”
虞妙琪早料到她会暴怒,在她发难的同时已快速躲到林氏背后,有心分辨,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虞品言用力箍住妹妹,大掌顺着她脊背一遍一遍抚摸,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老太太心知自己说错话了,也连忙凑过去低语,“襄儿莫气,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老祖宗,还有哥哥,还有姐姐,还有疼爱你的家人,莫气了,都过去了。”
林氏反搂住虞妙琪,哭道,“求你们别苛责琪儿,好歹给她留一条活路吧!我走还不成吗?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她已经认命了,只但愿女儿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侯府,最终找一个好归宿。
虞襄对沈氏夫妇本就没什么感情,对他二人枉死的愤怒还没有沈元奇被流言中伤的愤怒来得强烈。她平静过后只为他们感到悲哀。
“我没事了。”她拍了拍了兄长,又冲老太太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虞妙琪,一字一句开口,“你日后别在我面前说我亏欠你什么。我欠你的只是一场富贵,你欠我的却是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真要论起来,我今儿就该手刃你为父母报仇才是。”
她从轮椅扶手的暗格中摸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林氏和虞妙琪齐齐抖了抖。
“但看在你也姓虞的份上,我不动你。你今后离我远一点,有你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你,记住了吗?”她语气森冷。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偏老太太和虞品言都不拦阻,一个闭眼假寐,一个专心致志的喝茶,藏在桌下的大手还拉着妹妹白嫩的小手揉捏抚弄,欲罢不能。
“记住了。”林氏摁着女儿的脑袋应诺,起身道,“只要你们不把琪儿赶出去,我立刻就走。”她不走也不成,毒枣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但谁知道那些女宾们心里怎么想。这个档口把她休回母家也算是最有力的交代,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虞思雨适时开口,“母亲,你就这样走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边说边将厚厚一摞账册拍得砰砰作响。
是了,还有女儿亏空的六万多两银子。林氏这才想起这一茬,颇有些站不住,扶着脑袋几欲昏倒。她所有嫁妆加一块儿也才值两万多两白银,让她上哪儿再去找四万两?回去向庶长兄求助?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再也不是侯夫人,怕是第一个便要落井下石。
一股冷风将珠帘吹得叮呤当啷乱响,分明十分悦耳,让林氏听来却觉得荒凉至极。她噙着泪,重又跪倒在老太太脚边,磕头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证据确凿,后果严重,让她连辩解求饶的余地都没有。
老太太依然闭眼假寐,虞品言却忽然开口,“算了,你走吧。”这是他最后一次优容林氏。
林氏喜极而泣,理所当然的道,“既然言儿已经不追究了,那这些嫁妆我就全留给琪儿吧。我走以后希望你们兄妹二人能重归于好,守望相助。你们父亲还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呢,他定然不希望你们走到这步田地。”
虞品言、虞襄、虞思雨均面色古怪,老太太猛然睁开双眼,将手里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你给我滚!快快滚出去!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林氏吓得魂飞魄散,瞬时瘫软在地。虞品言放下茶杯沉声开口,“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以后我亲自送你归家。”
虞妙琪想去搀扶林氏,却见马嬷嬷唤来两个丫头将林氏半拖半拽的弄走,只得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
老太太看也不看她,叹息道,“襄儿,虞妙琪造的孽你也知道了。没错,沈状元就是你的嫡亲哥哥,眼下你是怎么想的?有个什么章程没有?”
老太太的潜台词就是问虞襄想不想认祖归宗。认祖归宗自然是要的,但虞襄与沈元奇毕竟不熟,忽然跑过去与他一块儿生活,多多少少会不适应。而且她现在刚与兄长互表心意,正是最甜蜜温存的时候,真的很舍不得离开。
虞品言并不言语,只眸色微微一暗。
虞襄飞快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答道,“既然他是我的嫡亲哥哥,我自然应该……”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猛然拍在她脑门上的巴掌逼回去了,“你这个死孩子!亏我虞家辛辛苦苦养育你十五年,你竟说走就走!我原本以为你跟虞妙琪那头白眼狼不同,没料到也是个冷心冷肺的!我让你走!我让你走!看我不把你的腿给打断!”
老太太顺手拿起拐杖就往她腿上敲,弄得虞襄哭笑不得,一面往兄长怀里钻一面喊道,“别打了老祖宗,我的腿本来就是断的!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还不成吗!”
虞品言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愉悦的笑了,“老祖宗快消消气,襄儿哪儿也不去。她生是虞家的人,死是虞家的鬼,她若是敢走,上天入地我也能把她抓回来。”
老太太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这才满意的罢手。
☆、第一零六章
林氏本想拿走亡夫牌位,却被马嬷嬷阻止了,言道她不再是侯爷的妻子,不配供奉侯爷。这话惹得林氏大哭一场,哭完不得不收拾东西走人。
虞妙琪与她坐在一辆马车内,虞品言骑马在前方引路,一行人不去林府大宅,却往林纪民(林氏嫡亲弟弟)位于南门街的小院行去。
虞妙琪握住林氏冰冷的指尖,悄声问道,“母亲,小舅舅是个靠不住的,你为何不去找大舅舅。你虽然不是侯夫人了,但我好歹还在虞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敢拿你怎样。”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只有把林氏送回林家大宅,她才有机会跟林大舅搭上线,才能借林家的钱财挽回颓势。
林氏坚决摇头,“不能去找你大舅舅。若是让他知道我被侯府休弃,他不但不会帮我,还会极尽打压之能事。不能去找你大舅舅。”她再次重申。
虞妙琪颇感不妙,“母亲,究竟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他记恨至今?你们好歹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林氏犹豫半晌,终是坦言道,“当年为了争夺家业,我与你小舅舅联手,联手害死了你大舅舅的嫡长子,所以……”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了。
虞妙琪哑然,打死也想不到看上去如此卑微怯弱的林氏竟也有那样心狠手辣的一面。你能伙同别人害死自己长兄的嫡子,为何就不能早早把虞襄弄死?她简直想不顾一切的吼出来。
车厢里一片死寂,等二人回神时已到了林纪民门前,孙氏看见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的虞品言,连忙撩着裙摆迎出来,“我说今儿喜鹊怎么一个劲儿在枝头闹,原是大外甥来啦!快快请进!”
虞品言摆手,“不了,本侯只是送她归家,往后烦请你们对她照看一二。”
孙氏往后一看,却见虞妙琪和林氏站在马车旁,面容均十分憔悴,林氏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裹。及笄那日孙氏也在,林氏和虞妙琪干得那些丑事臊的她半个月抬不起头,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侯府为了平息众怒把林氏给休弃了。
站在外人的立场,孙氏会说一句‘该’!站在家人的立场,她只想给虞品言跪下,求他不要如此无情。
哪料她还未开腔,虞品言已跃上马背,催促道,“有什么话快点交代,本侯有事要忙。”
林氏走了,虞妙琪真可谓孤立无援。她拽住虞品言袍角,哀求道,“大哥,你能不能等风波平息后再接母亲回来?我知道你怨母亲对你冷漠,但你好生想想,这么多年,她也从未亏待过你啊!她怀胎十月生下你,难道不辛苦吗?”
虞品言俯视她,笑容冰冷。没错,林氏的确从未苛待过他,但他宁愿林氏打他骂他,也好过十几年的冷漠无视。这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皮肉之痛,而是锥心之苦。
然而这母女两都是没心的,他跟她们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虞品言笑罢勒紧缰绳绝尘而去,徒留虞妙琪用仇恨的目光戳刺他的后背。
对门一家酒店的二楼,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指着杀气昭然的虞妙琪问道,“那女子是谁,竟似要活刮了虞大都统。”
坐在他对面的幕僚答道,“回四爷,那是虞都统的妹妹虞妙琪。”
对毒枣事件,青年自然知之甚详,笑叹,“原来是她,运气真个不好,可惜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