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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药师沉默不言,那旁边一直聆听的金将突然说了几句什么。此人乃金军中六部路都统。名挞懒,汉名完颜昌。两次攻宋,皆随二太子麾下。与女真人一贯的高大不同,此人身长不过七尺,宽额高鼻,卷须茂密,但其性温和,与各族同僚相处融洽,尤其和郭药师过从甚密。
“都统的意思,待破了东京,也不必杀掳宋帝,仍置于京,保留皇帝尊号,替我大金统管的方。只需裁去军队,称儿纳税,凡我女真所需,尽可取自南朝。并分遣军中大将驻兵于南,如此一来,便可长久相处。汉官解释道。
郭药师听罢,大感惊奇!本以为女真人只会沙场征战,没想到也有如此见识!女真族不过数十万众,若想强行管治大宋领土臣民,定然力不从心,以南制南,方是上策!只不过被挞懒抢了这风头,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吃味,细想片刻,笑道:“臣还有一策,太子可效汉时匈奴,令赵宋进宗室女以行和亲之事,这样便可掩盖诸多问题,让南人欣然忘
斡离不听闻之后大喜!等破了东京,当立即向金帝奏明此事,万不能用粘罕等人之策!若非要掳杀赵宋二帝,接管地方,只会激起南人反抗,到那时,便真是烽火连天,年年不休了。金帝若用我言。非但大宋与亡国无异,对我女真还大有益处!一时间,信心满满。粘罕至今未过黄河,已输我一看,料想北归之后是说不上话的。又商议一阵,便留挞懒药师于帐中用饭食,还未吃罢,前军已传回消息。称孤松岭位于汴渠与五丈河之间,两侧皆有山谷掩护,中间平坦之地长宽约百十丈,可过万军。但由东往西的入口狭进易退难。若要绕过,便需顺着汴渠,十分不便。此地,确是伏击绝佳所在。未免打草惊蛇,士卒不敢太过靠近,但远眺两侧山谷,皆见鸟不落林。
鸟不落林,必有伏兵!
听完情报。与师挞懒二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二太子六只见斡离刀儿一炬,神色冷峻,扔了手中未啃完肉骨,缓缓起身,眼睛,死死盯住东京方向!伸出右手。搭上刀柄,二太子将牙一咬,奋然拔出!只见龙吟声声,弯刀出鞘!
二人同时起身,纷纷力劝进兵!
“太子郎!宋军既设伏,必击我主力!下臣建议,令前军先行,通过宋军伏击范围。由下臣统弱旅于后,佯装主力。太子亲提虎狼尾随!一旦前军通过。宋军便会攻击我部,到那时,前军返击,太子猛进。我再于中心突围。使宋军腹背受敌!如此,大事可成”。郭药师激动得难以难当,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何止是他?斡主不握刀的手也微微颤动,此战,将决定二次攻宋能否克尽全功!宋军虽众,然徒有其表,如土鸡瓦犬一般!若不是因道路不堪。我只八千骑。可破其十万之众!
当下,依从郭药师之计,令前军先行,命郭药师统步卒弱骑两万,打太子旗号佯装主力,自己亲统精锐万余尾随于后。
“号令全军!饱餐一顿,起兵开拔!破东京,亡赵宋,在此一举!”命令一下。三军雷动!女真勇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着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仗!等破了东京,自有金银如山,美色如云!试问天下,还有何人敢挡女真锋芒?
与此同时,杞县。
该县守军今日信心大境,士气昂扬!皆因杞县乃首当其冲,接连遭到金军数次强攻,张宪率部死守,好几次金军都登上城楼,若不是他身先士卒,顽强反击,杞县恐已陷落。可今天,都指挥使徐卫亲统大军前来。不但有杨彦的重甲步卒,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虎捷乡军的士卒参军以来。可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骑兵。近两万部队开进这小小县城,无论军民。尽皆膛目。难道,都指挥使是要与金人决战么?
“张宪,干的好!”徐卫入城之后,见官兵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心知张宪不负众望,遂不吝称赞。
张宪一路陪同进城,听了这句话,到也不谦虚,直接把憋在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都指挥使,你这是”非但都指挥使来了,还有吴阶、杨彦、马泰、杜飞虎、李贯等人,除此之外。又有几员战将并不认得,如此之大的阵势,意欲何为?还有那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哪里来的?徐卫却不回答。直接跨进了县衙正堂。身后众将鱼贯而入,杞县知县陪同在侧。请徐卫上座,谦辞一番后,徐卫坐上大堂,令诸将各自落座。一时间。铠甲铿锵。刀剑作响,这县衙大堂一片肃杀氛围!知县一见。也陡觉底气十足,如此之多的兵马进驻我县。夫复何忧?且小徐官人紫金山一战成名,朝野上下均誉为“将种”真乃少年英雄,国家长城!
徐卫高座于上,环视下首诸将,神色沉稳,目光闪动。众将也都望向他,一丝不芶,等候命令。深深吸上一口气,徐卫按压住心头激动,今日之事,将决定此次抗敌之成败,决定东京之命运,也牵系他自身的荣辱,徐家的兴亡。胜则扭转乾坤,败则万劫不复,不容有失啊。
女真人战力远在宋军之上,虎捷乡军虽练日久,毕竟未经战阵,若消极防守。将十分被动,且又为朝廷所不许。因此,只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豪赌一把!
“众将听令!”一声虎吼,响彻大堂。
“在!一众将官轰然应声。
“今日之事。干系重大,我就不再赘述。在此。仅重申军法!此役,但有畏敌不进。恋战不退,临阵脱逃,贻误战机者,不论是谁,定斩不饶!”
徐胜排座第一。望见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年仅二十,便节制如此之多的战将。且极具威仪,令人胆寒”中很是骄傲,也忍不住随同众将齐声吼道:“遵命!”
徐卫缓缓点头。略一沉吟,当即下令道:“入夜以后,各部饱餐。请徐大人及御龙直两位指挥率所部骑兵两千,虎捷乡军骑兵三千余,京畿禁军骑兵两千,合作一处。人衔枚马缚口,马身涂泥,作为先锋!
“得令!”徐胜及两员部将起身抱拳道。
徐卫起身还礼。继续部署:“吴阶率三千弓手并一千步卒,带火器柴草。与骑兵一道行进。”
“得令!”吴阶起身应道。
“杨彦,率所部三千重甲与杜飞虎随我殿后。若攻势不顺,则立即参战。若一切顺利,则准备应变。李贯,多派细作沿途探风,一旦有变,则鸣镝示警。
三人起身领命。安排妥当之后,便发遣众将各司其所有人走后,徐卫仍坐于案后,若有所思,眼光瞥见一人仍在堂下。却是张芜
“有事?”徐卫问道。
张宪面色一凛。快步上得前来,十跪一拜:“都指挥使!各将都有任务,何以独独落下卑职?宪请缨出战!”
徐卫故意笑道:“我带来两万马步军,尽数派上用场,可没兵分
“不需都指挥使增兵,卑职自率所部两千步卒出城,请大人下令。”张宪大声吼道。
徐卫从案后起身,上前扶起他道:“好!就你命你率两千步卒,护卫吴阶弓手!”
张宪一听。杞县在虎捷乡军防区最前端,一直以来打得最是英勇艰苦,如今都指挥使却命我护卫吴阶?这不是,
见他面露难色。徐卫沉声道:“怎么?不痛快?”
张宪一怔。赶紧拜道:“不敢!卑职遵命!”
拍拍他肩膀。徐卫说道:“不要小看这差事。有得你拼杀。张宪再拜领命而去。
出了衙门大堂。立在檐下望向东方,徐卫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铠甲,那里藏着种师道去世前给他的书信。
“胜败,在此一举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设伏
江松岭。位于帝阙之东三十里外。相传开国之初。有必“此地结庐而居,与鸟兽为伍,青松为伴。附近农夫猎户时常见一紫髯长袍之人如虎豹般奔行于山林之中,高坐于巨松之上。至仁宗耸间;不复得见,其茅庐亦凭空消失,只余庐边孤松。于是尽皆传言,说此公得道仙升,那颗孤松便是仙迹,此地因而得名。金军迫东京,附近居民撤散一空,方圆十数里。唯闻飞禽走兽之嘶鸣。
此时,阳光普照,万物待春复苏。那孤松岭下不见任何异动,一片宁静。忽然,西头两山合抱之处,冒出一面战旗,着裘披甲的外族武士跨坐骏马奔驰而来。蹄声渐急,泥水飞溅,这部兵马前头已至岭下,后部仍不见尾。骑士们似乎都无精打采,阵形松松垮垮,倒不像是去作战,而是去围猎一般。
若细看,不难发现,这部骑兵外松内紧,所部将士不时警怯地张望四周。但又未作停留。不多时,穿过孤松岭,直投东京方向而去。
岭上巨松之下。忽地钻出几人,俱是全副武装,背弓据刀,为首一个望着东面突进的女真精骑沉声道:“此必金军前锋,主力定然随后就到。速作准备!”身后部属齐声应是,转眼间,又消失于山林之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果闻蹄声大作,岭下西头,涌进无数兵马。骑兵在前,步卒居后。阵形更是松散不堪,北方勇士似乎被这泥泞之地弄得极是狼狈。深一脚浅一脚行进着。大军之中;一长须高大之老将,极为威猛,按刀跨骑,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四周。见那孤松岭上空,群鸟盘旋不去。嘴边露集一丝笑意。出征之前。二太子曾有密语于他,破东京之后。若金帝采纳其意见,他当为驻军统帅。
“郭某,也来尝尝这太上皇的滋味!”
探头眺望,见前头已快通过孤松岭,而后部还在鱼贯而入。可一切正常,不见丝毫异动,难道宋军被我阵势吓破了胆,竟不敢出击?突然!两则山林之中,战鼓轰鸣,其声若九天奔雷。慑人心弦!鸟群受惊,四散飞串。郭药师心头一震,不消命令,早先预知情况的士卒已经飞速作出应变准备。骑兵停驻不前,方才还松松垮垮的步卒立即布成了阵式。弓手们战鼓响起之际,已经搭箭上弦。这些百战余生的女真精锐,其反应之快,令人诧异。片刻之前还如同一般散沙。此时,却化作钢铁长城,坚不可摧!
上至统帅药师,下到普通士卒,人人都在四处张望,但丹鼓声大作,却未见一兵一卒。郭药师眉头紧锁,按刀之手几度欲拔,怎么回事?只闻鼓声,不见兵马?正疑惑时,战鼓骤停,孤松岭下,但闻马嘶而已。前后皆不见异动,按细作报告的情报,宋军在此地设伏;欲以弓弩急射,步军围堵,骑兵冲击。怎会……
战鼓着起,较之先前更为猛烈!如炸雷一般响彻孤松岭方圆数里,郭药师心知此番宋军必出!拔出佩刀,吼声下令道:“准备迎敌!”
士卒得令,严阵以待,骑兵们紧攥缰绳,只待宋军一出,便要发动雷霆般的冲击。可等了好大一阵,只听鼓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不可闻,仍不见有匹马单人出现。郭药师手中长刀下垂;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望向身旁士幸,皆惊骇失色,南征以来,金军总是占据主动,似眼下这般状况,还是头一遭。此时,郭药师不禁犯难,数万部队被困在此处。未见宋军一兵一卒,却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为将一生,还从未遇过如此局面。
“报!”一骑飞驰,自东而来。还未跑到中军,已马失前蹄,栽倒地上滑出数步之远。那士卒爬将起来,大声禀报道:“报!前军于东面七里外遭遇宋军,前军兵少,不敢贸然进击,两军正在对峙!”
还刀入鞘,郭药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是说在孤松岭设伏么?怎么突然之间堂堂正正出现在十里之外?难道是要在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