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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太尉近期一律不会客!”武士将枪一挺,吓唬道。
看着眼前几个威风八面的军汉,那人冷笑不止:“耽误了大事,你等吃罪不起!”
几名军汉一愣,好大的口气,莫非有些来头?商议几句,一名军士收了兵器便往府里奔,不多时快步跑出,说是太尉有请,态度明显不同。那汉子瞄了军士们一眼,昂首挺胸步入何府。
花厅之上,何灌一身戎装,茶几旁还靠着一柄长剑,看样子正打算出门。自金军南侵以来,官家非常倚重,并将宫廷卫戍之责交托到他手上。眼下时局艰难,这京城里也是暗潮涌动。刚刚收到消息,自己长子何蓟所部,已被金军击溃,目前下落不明,让人好生头痛。好在听了徐卫建议,否则,金军怕是已经兵临城下了。
第八十章 新君
看着面前站立的这个猥琐汉子,何灌不禁感到奇怪,徐卫这小子搞什么?这样的人都能当兵吃饷?转念一想,也替他感到为难,朝廷给的待遇实在太低了一些,要不是有斩级赏钱撑场面,恐怕连这样的人都招不来。
“你是徐九部下?你们乡勇营现在何处?你又怎么到了东京?”何灌问道。
对方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咂舌道:“小人是徐指挥使麾下都头李贯,奉命前来东京求见太尉。若不是张枢密帮忙,险些进不来!”
“本官在问你话!”何灌皱眉道。
李贯一个激灵,赶紧双手把信奉上:“我部与女真人遭遇,打了一仗,现已向西转进,寻找种少保部会师。小人奉指挥使军令,有书信一封在此,请太尉过目。”
何灌接过信,关切道:“哦?与金军遭遇?战况如何?”
李贯将战况详细报告给何灌,后者听罢大感意外。徐卫的乡勇营竟歼灭了一千余金军?确定是一千余金军?没有虚报?李贯再三保证,都有敌人首级为证,绝无半点虚假。何灌大喜过望,拆开徐卫书信读了起来。
在信中,徐卫并无支言片语提到自己的战功,反倒是建议何灌:女真人肯定会威胁东京,但眼下都城之外已经云集数十万勤王之师。金军必然不会来强攻,多半是会提出议和条件,逼迫朝廷接受。但金军粮草已经不济,他与种师道会合后,金军不知虚实,只要再咬牙撑一阵,敌必退无疑。
何灌看罢书信,一声长叹。难得这小子如此用心,可惜啊,你们在前头流血牺牲,后头尽在干些拆台子捅棍子的事。官家被急昏了头,居然派郭药师出使金营,那厮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怕只怕……
“你回去告诉徐九,千万不可与敌硬拼。我这边会想办法支援他。”何灌起身取过宝剑系在腰上,大声说道。李贯领命告辞而去,何灌刚要出门。外头又报来,太常少卿李纲求见。李纲?在这个档口,他来作甚?
大宋宣和七年岁末,作为这个国家至高权力的中枢,汴京内廷被一片投降逃跑的氛围笼罩着。朝中重臣,包括几名宰相在内,纷纷建议官家留太子监国,南逃江淮地区。但以李纲等人为首的忠直之臣冒死力谏,赵佶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而就在此时,压垮这位道君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郭药师奉诏出使金营后,倒也的的确确向金国二太子斡离不转达了宋廷方面求和的意思。但斡离不此时野心勃勃,丝毫没有议和之心。况且郭药师初为辽将,就与女真人作战,后来投降大宋,再度与女真人为敌,如今还敢来充任使节,你当我女真人的战刀不利么?斡离不一怒,又要来一个斩将祭旗。
郭药师倒也有几分胆色,面对明晃晃的弯刀稳如泰山,只一句“太子若取药师之首,无异自损十万雄兵”,就迫得金国二太子放下屠刀,追问缘由。郭药师这才回答说“两河虚实,我尽知之,愿助太子一臂之力”。斡离不疑其言,并未深信,但也没有杀他,只是扣留军中,散播消息,言大宋燕山副守郭药师已归顺大金,企图瓦解大宋军心。
赵佶闻讯,万念俱灰,连骂也懒得骂了,仓皇准备南逃。但哪怕在这种关头,他也没有忘记保持自己的“明君”形象,在给太子监国的诏书中标明,“此非左右大臣建明,出自朕意”。意思就是说,不是大臣逼我,我才命太子监国的,是我自己觉得用人不当,把国家弄到这个地步,心中有愧,才将权力交给储君。
可你交倒是全交啊,太子监国只是暂时的,你还是霸着皇位没挪窝呀。朝野人心不稳,在京大臣绝大多数都在收拾行装,准备跟随皇帝南逃。李纲等人察觉到危险,决定立即行动逼迫赵佶退位。因赵佶只要还是皇帝,文武大臣跟随他南逃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如果拥立新君,谁还有借口出逃?
给事中吴敏第一个发难,上奏请求赵佶禅位,并援引李纲的言论。可悲的是,他说动赵佶的手段必须借助这位道君皇帝崇信的怪力乱神之说:“神霄万寿宫所谓长生大帝君者,陛下是也。必有青华帝君(太子赵桓)以助之,其兆已现于此。”赵佶闻言,只是长叹数声,若有所思。后又召李纲上殿,李纲倒的确是个忠心为国的君子之臣,刺破手臂写下血书,言明利害关系,顿首叩求赵佶禅位。
赵佶急欲南逃,无心和这帮主战派大臣纠缠,遂答应禅位。可诏书送到赵桓面前,这位储君并没有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一推二拒三接受,而是真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坐上龙椅,因为他明白,一旦登上皇位,他老子留给他的,并不是一个歌舞升平,四海臣服的大帝国,而是一副烂摊子!他再三推辞,甚至因为急怒攻心而病倒。可君无戏言,九五至尊的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宣和七年的最后一天,赵佶命人“押”来太子,正式传位于他,强行将黄袍披在他身上。可笑的是,当年赵家老祖宗赵匡胤也是被强行黄袍加身,可那是半推半就,心里暗爽。赵桓却是满腹委曲,真心推辞。现在御袍披在身上,只等正式登基,接受群臣朝贺,他便大宋第九代君王。
文德殿上,身披黄袍的赵桓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李纲等一班主战派大臣非正式的朝贺。这位二十五岁的新君,与其父一样,生得唇红牙白,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真真赵王孙。看着殿下大臣,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前途在哪里。
“陛下!新君即位,当升赏群臣,大赦天下,鼓舞三军士气。臣等愿追随陛下,虽肝脑涂地,九死不悔!”李纲的形象,让人很难将他和民族英雄联系起来。如果不是一身官袍,这位不到五十岁,满面风霜,布满皱纹,须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与农家老丈无异。
第八十一章 议战
他慷慨激昂一通下来,却见新君呆坐龙椅,遂再度说道:“陛下?”
“嗯?好,爱卿忠心国事,小王甚是欣慰。授你兵部侍郎之衔,兼尚书右丞,国难当头,望卿等精诚团结,共度时艰吧。”赵桓的语气,显得那么地无可奈何。仿佛他这个新皇帝,是被绑架来的一般。
正说着,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殿下!陛下!郓王他,他带着人闯进宫来了!”
赵桓一听,愤然而起,郓王?他在这个时候来……
李纲等人神色剧变,郓王赵楷,乃官家第三子。虽然赵桓是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但郓王无论性情,才学,嗜好都像极了其父,因此最得官家欢心。他甚至隐瞒身份,参加了科举殿试,一举夺得状元,赵佶大喜之下,对这个儿子更加看重。如果不是顾忌到“废长立幼,取祸之道”的古训,只怕早就将太子之位易主。赵楷此刻闯进皇宫,意欲何为?
赵桓虽然不想在此时坐上皇位,但若郓王窜上来,他这个长兄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惊急之下,脱口问道:“此事,此事当如何处置?”
殿下众臣三缄其口,面面相觑,李纲却是不为所动,朗声答道:“陛下勿忧,负责内廷卫戍的,是位忠直之臣。”
“何人?”赵桓赶紧追问。
“侍卫步军都虞侯,何灌。”当李纲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桓如释负重,长长吸出一口气后,坐回龙椅频频颔首。
殿外,衣甲鲜明的武士拄枪而立,目不倾视。一人身着戎装,手按剑柄,肃立而待。一行人匆匆而来,待走到近处借助灯光可以发现。是数十名内侍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金冠束发的白皙少年。
走到殿门口,这群人直接就想往里闯。殿前武士得了命令,怎肯放他?将长枪一拦阻住去路。一名内侍勃然色变,尖声喝道:“你瞎了眼!看清楚,这是郓王殿下!”
武士们如泥胎一般,既无表情亦无言语,那内侍一怒,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你道小小内侍,阉割之人何以如此放肆?只因赵佶一朝,有两种人最受宠信,一是道士,二是内侍。君不见,那掌权二十余载,手握西北兵权的广阳郡王,就是一个阉货么?
这一耳光打得响亮,旁边何灌一声冷哼,走上前去问道:“何故掌掴卫士?”
郓王赵楷不答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打人的内侍居然连何灌也没有放在眼里,冷笑道:“这等有眼无珠的猪狗,不打他打谁?”
“那你来打我试试?”何灌欺身上前,咬牙道。
好歹是侍卫步军都虞侯,又主持步帅司日常事务,如今还负责内廷卫戍,内侍再骄横怎敢向他动手?但嘴上却不服软:“哼!何太尉没看到大王在么?再不闪开,打你……”话没说完,何灌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一声脆响,那阉人栽头就倒,竟被一耳光打昏过去。
几十名内侍大怒!纷纷上前张牙舞爪,何灌目光一凛,一把抽出匣中宝剑:“敢上前一步,死!”身后武士齐齐将枪头朝前,太尉都动手了,我等怕啥?那内侍们平时狐假虎威惯了,此时都把目光投向郓王。
赵楷轻咳两声,上前得前来,与何灌面对面站着,沉声道:“太尉岂不识楷?”
何灌却指着宝剑道:“灌虽识大王,但恐此物不识!”
赵楷闻言,紧盯着他,一言不发。何灌视若无睹,高声质问道:“大事已定!大王何故擅自进宫!新君已立,大王受何命而来!带领内侍冲击内廷,这叫内外勾结,意图不轨!”
赵楷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成绛紫,切齿道:“何灌,你……”片刻之后,神色如常,不阴不阳地笑道“来日方长!”
何灌斜眼一瞄,冷笑道:“我是个武夫,只听得懂直来直去的话。”
赵楷一时为之语塞,点了点头,一甩衣袖带着一干内侍急急忙忙离开文德殿。何灌神色一紧,新君登基不能再拖!不能再按惯例挑选黄道吉日!还剑入鞘,大步奔入殿中。向赵桓据实禀报之后,提出建议,明天就登基,接受群臣朝贺!李纲等人纷纷附议,都言夜长梦多,应该早登大位,澄清寰宇。
赵桓骑虎难下,这龙椅不坐你也坐了,还能下来吗?遂答应下来。但这位新君对能否带领大宋军民抗击女真实在没底,便问道:“小王听闻女真人势大,攻破燕山,围困太原,眼下已经逼近黄河,旦夕之间便可抵达东京城下,可有此事?”
给事中吴敏奏道:“陛下不必忧虑,京师地界,已集结大军四十余万。纵然女真人再骁勇,也绝不敢进犯天子之城!”
众臣都称是,赵桓却还是不放心,质疑道:“那女真人据说个个能征,人人善战,能在马背上几天几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