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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联盟的终结,可能还上升不到“一个时代的完结”这种高度。不过,此次变故,有两个人深受其利。
一个是权淮南宣抚使刘光国,宋金和约缔结后,他就成了议和的首功之臣。一些揣摩上意的人在朝中为他大唱赞歌,并声称山东得以光复,而且兵不血刃,这比靠武力收复更加可贵,应该要大加封赏。
皇帝正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事绕不开政府,绕不开折彦质和徐良两位宰相。于是假惺惺的让中书讨论怎么封赏刘光国。
说句老实话,要论不待见刘光国,折彦质比徐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光国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南方宋军统帅比徐良更清楚。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帝的老丈人,麟王早就听说了刘光国想郡王爵位这件事,因此明确表态,刘光国可“疏王爵”。
徐良虽然被分了权,但他的势力仍然庞大,朝中仍在大量的追随者,要把这事情拦下来,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现在不能这么作,此时当行韬晦,以待有变。于是也表示同意,几方过场一走,赵谨就下诏,册封老丈人为“北海郡王”。
大概也是知道老丈人这郡王爵位不是靠真刀真枪挣下的,因此在册封诏书中又说明,刘光国这个郡王,位在何灌徐卫这两位郡王之后。可哪怕就是这样,刘皇后都还觉得不爽,我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我的父亲,怎么还位在一军汉之后?这一点,皇帝就不得不对她讲,徐卫是浴血疆场,大小百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靠战功累积起来的王爵,不可轻视他。刘凤娘这才作罢。
另一个受益的人,就是金国的右丞相完颜亮。他因为跟金帝哥俩关系不错,在兀术死后得以掌权,这次议和成功,被当作他一件政绩来宣扬。金帝也很高兴,在议和成功之后,马上命完颜亮兼任都元帅。
这都元帅,是金军的最高指挥官,完颜亮凭此一跃成为继兀术之后的金军统帅。要知道,兀术那一辈女真人,那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不打个几十一百胜仗,你能当都元帅?可完颜亮就凭着皇帝的喜爱,用不到一两年的功夫,就从一个中级官员,摇身一变,成了权倾一时的辅弼大臣。这已经不能用升迁迅速来形容了,简直是突然膨胀!
完颜亮也知道自己不是在战场上夺来的权力,因此一面在朝中安排自己的班底,一方面竭尽全力地讨好完颜亶,八面玲珑,很会来事。比如完颜亶是拜名士韩昉为师,读的是儒家经典,爱的是诗词书画,俨然汉家天子。
完颜亮指使人到处收罗一些古玩字画,投其所好。尤其仁宗朝“六大家”的作品,最受完颜亶喜爱。所谓六大家,是指生活在宋仁宗时期的六位文坛巨匠。分别是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曾巩、王安石。这六位,也正巧是后世流芳千古的“唐宋八大家”里的其中六位。完颜亮如此行事,金帝自然欢喜,时常在宗室和大臣们面前称赞他这个堂弟不但xing忠义,而且有大才。
此次宋金议和之后,两国从战争状态,转为和平对峙。但是表面的平静下,其实各自暗潮汹涌。
南面的宋,徐良独揽朝政的局面虽然结束,但折彦质的上台,给朝政造成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最坏的情况,就是极有可能形成党争,一旦这种局面出现,那就是内耗不休,斗争不断,以赵谨之才,是绝对掌控不了局面的。更何况,他还有个厉害的皇后,这局非得搅得一团乱麻。
北面的金,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累次战败,使得朝政动dàng不安,金帝重用完颜亮,也正是出于安定的考虑。但是,金帝本身问题很大。完颜亶在前面已经说过,此人很有些文人的风范,狂纵不羁,任xing妄为。他最大习惯,就是好酒,更好酒后杀人。一旦喝醉,又遇上点心情郁闷,那就有人倒霉,杀近shi,杀宫人,甚至杀大臣。看中国历史就知道,这种皇帝,一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巧合的是,南方有刘皇后干预朝政,北方有裴满氏雌鸡司晨。
裴满氏出身女真贵族,金帝完颜亶继位以后,力行汉化,为了充实后宫,裴满氏奉诏入shi。先封贵妃,继而又立为皇后。仅过一年,生了皇子济安,当时完颜亶非常高兴,大赫天下,又祭告天地宗庙,皇子刚满月,就立为皇太子。谁知不幸,这位大金国皇太子刚满一岁就天折了。此后,裴满氏一直没有再生育。
你想想,按照汉人的习惯,母凭子贵,没有了儿子的皇后,也就是没有了靠山。于是裴满氏开始干预朝政。因为完颜亶文人风范,素来不喜理政,给了她后宫干政的机会。但问题在于,皇帝再游手好闲,他终究是皇帝,天下是他的,不能由你当家不是?
裴满氏就是没有理解到这一点,无所忌惮,朝中大臣很多都透过她谋求高位。包括新贵完颜亮也是如此,给皇帝进献好玩意,必然也少不了皇后一份。所以说,北方民族要汉化可以,但要学好,借鉴制度就行了,你要通盘学,非弄死自己不可。
至于皇帝极为喜爱的完颜亮,这个人雄心极大。这两个堂兄弟,都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孙子。只不过,完颜亶的父亲,是金太祖的嫡长子完颜宗峻;完颜亮的父亲,是金太祖的庶长子完颜宗干。所以,这俩兄弟,一个是太祖嫡长孙,一个是太祖庶长孙。同为太祖孙,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综上所述,宋金此次议和,固有人为的因素,但起决定xing作用的,还是两国的政治形势所促成。结束战争,是为了内部需要,一旦内政安定,到时,无论宋金,恐怕都要将矛头对准对方。!。
第八百零二章 我的地盘我作主
八月,川陕宣抚处置司令各经略司大帅至兴元府,召开例行军事会议。每年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战事,都要举行例行会议,主要议题是“防秋”。而今年,因为与契丹人结束同盟关系,因此会议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泾原、环庆、鄜延沿边三路都称,辽军并无异常举动,边界往来也一切如常。看起来,马扩亲自去见耶律铁哥起了作用。鄜延帅徐洪是会开一半的时候才赶到的,此前因为母亲的去世他赴杭州奔丧,也和徐良一般,夺情起复,仍归本职。
武威郡王府
张九月和祝季兰两个从下午就开始张罗,傍晚时分,一桌丰富的酒席已经摆在郡王府的花厅上。杨彦是头一个来的,一到王府就被徐虎缠着玩去了。张庆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他背着徐虎回来,小东西却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我就纳闷,你说都是叔伯,这小子为啥就这么喜欢你?”张庆打趣道。
杨彦把睡着的孩子交到祝季兰手上,这才回头道:“你一张黑脸,娃娃见你就怕,这天一黑,都看不见你。”
“滚!听说你又讨一房?哎,你这要到几时才是个头?”张庆问道。
“你咋知道的?我也没办事啊。”杨彦质问道。
“你少扯,这川陕两地有我不知道的事么?你还没办事?没皮没脸的,你要是讨十房,我们还得给你送十回礼?”张庆笑道。
这两兄弟从前在徐家庄作二愣子时就已经争吵惯了,如今各司其职,平素里难得见面,因此一碰着就开始拌嘴。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互相看不顺眼,其实,人家乐在其中。徐卫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趁军事会议期间。弄这么一个家宴,弟兄们聚聚。
“张庆这话就没对了。”马扩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人性情耿直,人没到,声先至,张庆杨彦两个扭着头看了半晌。才等到他出现在灯光下。跟他同来的,还有刚刚转正的泾原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徐成。
“怎么没对?”张庆问道。
“谁不知道如今长安城又车水马龙,百业兴旺?杨大帅若是讨十房妾,我们不正好去耍十回么?何乐而不为?以杨大帅的作派,我们若去了长安,他能让你我破费?”马扩故意道。
杨彦一听就笑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几人说说笑笑。杨彦忽道:“哎,怎么徐五哥还没来?”
此时,在桌子旁忙着的张九月接口道:“五哥早就来了,和大王在里头说话呢。”众人一听,也就不问了。徐老太君去世,徐经略奔丧方回。他们堂兄弟之间肯定有些事要说的。杨彦围着桌子转了半圈,啧啧连声:“我就爱吃大王这府上的菜,长安城里的馆子都比不上,这到底几时开席啊?”
“我说你好歹也是一镇节度使。堂堂永兴帅,怎么这副德性?叫花子嫁女就说吃!”
在王府后院的瓜架子下,徐五徐九两兄弟泡着一壶茶,坐着凉板,茶已经喝得清了。徐家几兄弟里,徐九原本跟这五哥关系最普通,基本没什么交集。可后来才发现,徐五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他是那种你绝对可以信任,可以光着屁股和他泡澡的那种人。
“我走的时候。老六怕你有想法,再三嘱咐我见了你。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他实在被逼得没办法,官家有皇后撺掇,以丁忧要挟,非要拉麟王上台执政,又逼迫他同意议和。因此不得已,只能同意。”徐洪以一贯低沉的声音说道。
徐卫喝了口茶,咂巴着嘴道:“六哥的难处我虽然不在行在,也体会得到。只是,我对折彦质上台没意见,对议和也没有意见,独独这摒弃宋辽同盟,实在是欠考虑。”
“老六哪能不知道这利害关系?可他也清楚,这次议和,排在最后的这一条,其实是女真人最在意的。如果不同意这一条,和谈就没办法。”徐洪道。
徐卫哼了一声:“赵官家就这么想和谈?他在深宫之中,莫是真知道民间疾苦了?”
“哪是考虑什么百姓疾苦,是为了刘光国。我听老六说,其实议和与否,官家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皇后。而皇后在意的,就是她娘家人。刘光国打山东,让耶律马五打得人仰马翻,一路退回徐州。却还想着郡王爵位,这次议和其实是他和耶律马五先谈好的。议和一成,他就封了‘北海郡王’”徐洪道。
徐卫不屑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赵官家估计也是怕你有情绪,册封诏书里还写明,位在武威郡王之下。”徐洪补充道。
“人家生了个皇后女儿,自然该他得意,我不眼红。莫说郡王,就是封他为王,我也没意见。就不知道麟王是个什么想法。”徐卫笑道。
听他提起麟王,徐洪啧了一声:“老六为麟王很是伤神,现在他和麟王职权重叠,什么事都要两个人共同决断。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争斗怕是免不了的。”
徐卫听到这话,也正色道:“折彦质跟我有些交情,我知道这人不是易与之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大可能为了讨好皇帝而和六哥针锋相对。毕竟,他是抗战的领袖,在这个大原则上,和六哥立场是相同的。只不过,徐家折家,是如今两大将门,上头又有意让咱们两家对立起来,矛盾肯定是有的。”
“反正老六就是让我转告你,旁的不用想,就把你自己这块地经营好就成。有我们兄弟在川陕,他在朝中也有底气。如今暂作韬晦,以待时变。”徐洪道。
“六哥说的时变是指?”徐卫问道。
“宋金之间,必然还有战争。”徐洪沉声道。
“他知道这一点,我多少放些心。”徐卫叹道。
两兄弟一时短暂的沉默,徐卫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五哥,你说咱们这些武夫,理想归宿是什么?”
徐五几乎不假思索:“自古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