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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翰也感觉不妥,略一思索,吩咐道:“不上,但别撤桌椅,去吧。^138^看书网^ 全文字无广告 ”
管事刚要走,他又唤回来:“回来,这事别叫父亲大人知道。”
“晓得!”管事应了一声,匆匆进去了。徐翰皱起了眉头,眼看着快到时辰,宾客来的不如预期就罢了,怎么官家还不派遣内侍前来?宰执大臣过寿是有规矩的,天子内侍不到就不能开席!
又等一阵,已经不见有宾客来。倒是一个叫花子见这边热闹,肯定是办喜事,在门前绕来绕去,八成是想讨点残羹剩饭吃。徐翰觉得晦气,从身边取了几个钱吩咐下人打发那花子去了。
再等片刻,里面已经人声鼎沸,徐翰站不住,嘱咐下人之后,便进了大门。到堂上时,只见父亲大人已经坐了主位,正与李参政和四伯徐胜有说有笑。脚下一迟,心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
然而此时,徐良已经看到了他,一招手,示意他过去。徐翰匆匆上前,俯下身去,徐六面色不改,在儿子耳边轻语道:“不等了,吩咐开席,再等下去,只能是自己不自在。”
徐翰明白父亲的意思,低低道:“是。”随后,传下令去。
到了这个时刻,徐良心知肚明,该来的宾客有些没来,皇帝的赏赐怕是也等不到了,与其干耗着自己丢脸,不如趁早开了席,吃喝一阵都散了去。心里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环视四方一周,朗声道:“诸位,静一静!”
以他为中心,宾客们嘈杂的声浪逐渐下去,最后一片肃静。徐良脸上仍旧保持着笑意,先作个四方揖,大声道:“诸位前辈、同僚、亲戚、友朋,今日是徐某五十生辰,母难之期。按说,徐某三年孝期方过,不该如此铺张。但我自入仕,多少年来,承受诸位提携、照拂、周全,心中甚是感激。因此,也想借这机会,对诸位表示谢意。来,这头一杯,我敬诸位,多谢大家盛情光临!”说罢,举起了杯。
堂内堂外,院内院外,所有宾客齐齐起身,端了酒杯,七嘴八舌都说着祝寿的话,气氛倒也十分热烈。
一杯酒下肚,徐良请众宾客坐下,又道:“在座的,很多都曾经与徐某共事,深知我的为人。我今天五十,知天命。国家不幸,多事之秋,然良有幸,逢此变世,得以施展抱负!这二三十年来,若说功劳,我不敢托大。但有一句话,我却是敢说!良,不管是居庙堂之高,又或是居江湖之远!这颗心!”说到此处,徐良情绪有些激动,拍着自己的胸口,嘭嘭作响!
“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家国天下!不在思量着收复河山!不在思量着中兴大宋!我如今位列宰执,富贵已极,个人,已无所求!唯愿王师北上,复祖宗旧业!而后天下太平,四海安宁,诚如此,死而无憾!”
徐良神情肃穆,一口气说完这一段,有些喘息,他叹了几叹,才继续道:“当然,为了这个目的,我苦心经营,呕心沥血,有时也不免操之过急,也就难免有不周不到,甚至有得罪之处!所以,这第二杯酒,我要敬诸位,请诸位不必褒扬徐某功德,但请原谅徐某过失!”语毕,自顾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次,宾客们有些诧异,不知徐相为何在大喜的日子说出这话来。但众人还是相顾着站起身来,颂扬徐良几句,喝下酒。
徐良浅笑一声,端起第三杯,坐在他旁边的李若朴知他性格,唯恐他再说出什么不妥的言语来,急忙唤道:“徐相!大喜的日子!宾主尽欢才好!”
徐良看他一眼,又低头沉默片刻,而后举杯道:“第三杯,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圣上万岁!”
这话喜庆!众宾客再次起来,高声重复着他四句话,满堂尽饮!
“罢!诸位都请自便,倘若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徐良笑着说完这话,坐了下去。宾客们也纷纷落座,但各人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徐相大喜的日子没来由说这么些话,已是让人意外!再者,到这个时刻,席已开了,还不见有宫中内侍到来,难道官家竟打破惯例?这意味着什么?在场许多都是朝中官员,大家心知肚明!于是乎,有叹息的,有不忿的,当然也免不了有幸灾乐祸的,只是大家都不明说罢了。总之一场宴席,足可看全世间百态!
就在徐府举行寿宴之际,中书三省都堂的官员们正在午休,此刻不必办公。麟王折彦质坐在自己的签房里,正捧着一杯茶,怔怔出神。近来,他和徐良之间争斗十分激烈,纠缠于李若朴代表天子巡边一中。
李若朴以年老体弱为由,请求皇帝和朝廷改派他人,而折彦质坚持由他出朝。为这事,徐良私下里还来跟他打过招呼,但他不予理会。昨日,圣上已经亲自表态,要李若朴出朝巡边。
今天,徐六过五十大寿。邀请了他,他当然不打算出席,只派人送去了贺礼。而且这份贺礼十分寒酸,他叫人在街市上买了一幅寻常百姓家常挂的寿星画像送去。据说范同更绝,叫人送了寿面两挂……
此时,他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好,虽说政见不合,但人家五十大寿,都能放下身段,不顾恩怨下帖子请你,你也应该有些风范,不该如此刻薄。
正思量间,范同在外敲了敲门,折彦质请他进来以后,范参政笑道:“大王可知到此刻,圣上都没有派内侍前往徐府?”
“哦?竟有这事?”麟王也有些吃惊。按说不该啊,徐良是尚书右仆射兼平章军国重事,朝廷的次相,而且事三朝,有大功,又拥立了官家登基,不管于公于私,官家在他五十大寿之际,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还能有假?看样子,徐良这大寿,也过得不自在!”范同颇有些兴高采烈的味道在。
折彦质不知想什么,没有应他的话,范同还在自顾言道:“先前,徐婕妤在宫中冒犯了官家和皇后,受到处分,徐良又不肯上表自白,还装作无事一般!官家要派李若朴出朝巡边,他又极力阻止,你想想,这不等于要逼官家亲自去么?官家能不生气?这一回啊,我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折彦质沉默不言,把手中茶杯放在案上,靠着椅背,搭着扶手,好似浑身不得劲。又咂巴着嘴,啧啧连声,好似十分焦躁。范同见了,疑惑道:“大王怎么了?”
“没事,想是上了年纪,近来劳累。范参政且去,我打个盹。”折彦质道。
范同打量他两眼,也不多说,径直去了。折彦质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官家今天的行事,确实不妥,徐六大寿,官家不顾惯例,有意冷落。这于大臣而言,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徐六受此打击,不知作何反应?官家的态度,已经释放出不同寻常的讯息,想必徐六是体会得到的!
一念到此,麟王猛然睁开眼睛,而后从椅子上一弹起身,急急朝外走去。那三省都堂的官员们见首相匆匆忙忙的模样,都心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方才出中书大门,迎面碰上沈择,尖声道:“可巧了,官家正遣小人来宣召大王。”
勤政堂里,赵谨仿佛也有些坐立不安,背负着双手在堂中走来走去,时而低下头作沉思状,时而又抬起头直摇。今日是徐良五十寿诞,按例他应该派内侍赏赐。但因为近来一连串事件,再加上徐良与折彦质一道,搞出了往东京迁移户口、休整皇城、巡视边防这些事,让他很不快。
皇帝召折彦质入朝为相,就是为了掣肘徐良。他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折彦质和徐良联合起来,那就大事不妙了。自打折彦质入朝以后,事情倒也按着他预想的发展,两位宰相明争暗斗。
但渐渐的,皇帝也发现,这两位宰相也不时有共同之处。尤其是近来,先是在太原王接收了金国城池和降军一事上,两人态度一致,让自己有想法也说不出口;再就是这回,两人居然共同促成东京和巡边之事。这就让皇帝坐不住了,我是让你俩互相牵制,互相争斗,你俩要是联了手,让朕怎么整?于是乎,赵谨便拿徐六做寿这件事情发挥,不遣内侍,不作赏赐,借以警告徐良。但现在一想,好像又觉得不太妥当,且不说徐良的资历和功劳,单说他到底是拥立自己登位的功臣,也不应该在他大喜之日如此作派。
“官家,麟王到了。”沈择入内禀报道。
“宣。”赵谨到御座前道。
折彦质进得堂来,行了礼,口中道:“不知陛下宣召微臣何事?”
赵谨欲言又止,后道:“今日,是徐卿五十华诞,请了折卿么?”
“回陛下……徐相,给臣下了请帖。”折彦质如实回答道。
“那折卿怎么……”赵谨又问。
折彦质不好明说,只道:“因中书有些公务积压,又十分要紧,因此,因此不便。”
“哦……”赵谨随口一句,便没了下文。
折彦质等了片刻,不见皇帝发话,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劝劝天子,不能如此无视朝廷宰相,因为这实在称得上是一种侮辱。但这个念头只在脑中转了转,便打消了去,我何苦替徐良说话?
正出神时,听皇帝道:“按惯例,朕是不是应该派内侍去贺他大寿,并赏赐褒奖?”
心知皇帝是明知故问,便麟王还是道:“确有此例,天子遣近侍贺大臣之寿,以彰显天子仁德及关爱臣下之意,徐良又是朝廷次相,按理……”
“按理,朕应该如此?”赵谨问道。
折彦质因为低着头,看不到皇帝脸色的变化,迟疑了一下,回道:“臣认为,当是如此。”这句话出去,好半天没见皇帝下文,他正疑惑时,皇帝已道:“朕召卿来,是想与卿再说说西边的事。朕近日思量,总觉得我朝既明确表示不介入金辽战事,但又接收土地和降兵,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等折彦质和赵谨说完话,徐府里的宴席也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徐良也没有再陪同,让长子徐翰代劳了。他则和几个私交甚好的同僚,以及徐四进了书斋品茶。今天这场寿宴,谈不上不欢而散,倒也绝对不是宾主尽欢。
受此影响,众人兴致都不太高,坐在徐良布置讲究的书斋,也没人说话。李若朴见如此氛围,先开口道:“徐相是经过过大风浪,大波折的,不必介怀这些事。”
徐六喝了不少,但还算清醒,闻言笑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十常**。我虽一路走来,分外顺遂,但也想到过这一天。只是……”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壮志未酬,不免遗憾。
李若朴对这话感同身受,苦笑道:“在场没有外人,下官说句实在话。其实我们都知道,当今天子仁慈,不愿大动干戈,朝中一些人又极力迎合官家这种态度,叫人无奈啊。”
徐良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旁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渐渐觉得无趣,便都先后告辞而去。最后,只剩下徐六、徐四,以及李若朴。徐胜本想安慰堂弟几句,但他生性内敛厚重,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闷着。书斋里落针可闻,渐渐僵了。
后来,还是李若朴打破了僵尸,他向徐良看了好几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拿不定主意,一度要起身,好似要告辞,却又起不来。纠结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徐相,有件事,下官本不当今日说。但是,今日不说,明日总还是要说的,不如今日说了干净。”
徐良似乎想出神了,并没有反应。
李若朴不以为意,继续道:“徐相是知道的,我已到了致仕年纪,早前就向相公说过,打算归隐泉林,过几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