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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吃瘪,顾兮泽有些尴尬的缩回手摸了摸鼻子,沉默了半天,发现自己不会安慰人,有些词穷了。
“啧。”顾兮泽拉过一脸委屈的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如获至宝一般,“我错了,我道歉。”
“道歉,有意义?”柳一岑没有挣扎,他怕弄疼顾兮泽的伤口,于是以牙还牙。
“……”顾兮泽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当然,他是不会哭的,甚至在四岁那年进入那个阴暗发霉的地牢,别的孩子嗓子哭哑吓得半死,他捂着嘴,硬是没有落下一滴泪。
“你别哭了。”顾兮泽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的。好了,你要我做什么,我照办还不行么?”顾兮泽的语气特别认真。
柳一岑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无论说什么要求,顾兮泽都会真的去做。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他顾兮泽都会想方法去行动。可他和顾兮泽不一样,他不喜欢强迫。一定要等到他亲口说爱自己那天……
这样想着,柳一岑趴在后者的颈上用力的咬了一口。后者没有吭声,表情不得而知。但柳一岑没有口下留情,很快牙印处就流出了许多血迹。
柳一岑揪起顾兮泽的衣领擦了擦脸,揩去了泪痕,面色恢复了平静,再次看向顾兮泽的双眸,那像被清水浸泡过的桃花眼,犹如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镶嵌在如瓷器般精美的俊颜上,美若惊鸿。
“我们回去吧,我爸妈也该着急了,他们,他们一定有去找你,对不起……”
“你已经道够了歉了。”顾兮泽回过神来,双眼看向他时有些奇异,又似乎被他的惊艳吸引,良久,才给柳一岑系好了安全带,“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柳一岑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吃。”他要赶快回去,他在这个城市一刻都不想多待。
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轻拍了拍其手背,柔声宽慰道:“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多年后,当顾兮泽回想起这句话时,总是会伴随着淡淡的苦涩和无奈,自己却是又一次骗了他。当时信誓旦旦说着不会让他离开得话,终是在经年之后,失去了那份胆量和执着。
“那也不。”柳一岑坚持摇头。
“好吧。”顾兮泽双眸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宠溺。他捏了捏柳一岑的脸,转身启动车子。
后者安静地弯起了唇角。顾兮泽的侧脸,像世界上最精致的大理石雕塑,充满了不羁和随性的高傲。能让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安慰自己,对自己的悲伤和眼泪手足无措,对自己的委屈和难过敢于认错,得以此人,夫复何求?
夜幕完全降落下来,黑夜彻底的笼罩了这片异地的大陆,万家灯火华灯初上。m市和s市一样是作为一线城市的不夜城。柳一岑打开了车窗,将手伸出了窗外,有冷风吹来,似乎还夹杂着潮湿细密的雨丝,又要下雨了吗?
正想着,车窗被徐徐关起,柳一岑回头,对上那双晶亮的琥珀色双眸。有霸道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切声传来:“天气凉,把手拿回来。”
柳一岑听话的缩回手,展颜一笑,突然发现,“兮泽,你的眼睛真好看,独一无二的眼瞳,像星空。”
“……”顾兮泽别过头,淡淡的说了句,“你不是小学生。”还那么有想象力。
后者笑了笑却并不说破,他看到顾兮泽脸红了。可想而知,堂堂的鬼帝居然会脸红,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知道易天他们看到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可是,当时的柳一岑并不知道,那是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看到那双眼睛。他也曾想过,如果不是自己任性的不去吃饭,非要在这个时间执意回家,那么,那双宝石般的双眸是不是便不会失去光明。
遭遇车祸
两人上了高速,这条路是从m市回到s市的最佳路线,原本熙熙攘攘的车辆立刻减少下来,路面开始变得有些清冷。
柳一岑这才想起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说是自己心情不好去外地找几天清静,现在就往回赶,让他们不要担心。柳父柳母叮嘱了几句也没有多话,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至于顾兮泽怎么他将救回来的他只字未提。除了怕父母担心之外,一来是他知道,顾兮泽不屑别人的感谢。二来,像他说的,自己造成这样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可是柳一岑从来没这么想,从来没有。
瞥到他眼里那一丝隐藏的疲惫,柳一岑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他没有吃饭,顾兮泽也同样没有,而后者却还要支起精神来开车,真是苦了他了。
不一会,柳一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天顾兮泽开的是一辆限量版的法拉第,那是花溯年借着来时顺手停在了楼下的,当时顾兮泽慌不择车,就开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对面突然跑来一辆车,从很远的地方就飞快的开了过来,顾兮泽皱了皱眉。这样的车他见多了,无非是晚上回家着急怕老婆质问,或者是应酬多自己喝高了开了回来。
可是,它怎么!?
它怎么冲了过来?!
顾兮泽正在靠右侧行驶,而那辆车却是在靠左行驶!他疯了吗?
后来据顾兮泽说他当时并没有想到那辆车是冲他们来的。毕竟刚离开凉夜,谁能敢在他眼皮底下害他们,而且还会用这种以命博命的方式。况且他当时很累,脑子又不清醒。真的没有做那么多考虑。
漆黑的夜,那辆疯狂的车像是瞬移一般突然就迎上前来。顾兮泽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距离他不到十米,对于那种车速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事
。
他记得给柳一岑系了安全带!顾兮泽向右疯狂的转方向盘,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那人在车灯的照耀下露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他妈的,竟然是阮雨芊那个贱人!顾兮泽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额边有汗滴落下,他绝不能让柳一岑受伤,决不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车子侧过那女人的车,向右猛打方向盘,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然后不顾一切的扑到柳一岑的身上。刹那间天旋地转,顾兮泽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混乱不堪,时空仿佛被利刃割碎,然后猛地撞到了世界尽头,重重地一下,整个脑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最后的意识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让柳一岑受到最小的伤害。
当晚,m市通往s市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一辆奔驰一辆法拉利相撞,据监控录像,奔驰车主动冲向法拉利时翻到高速路外,车内司机基本无望生还。法拉利车身侧翻后旋转几圈撞上围栏,车内人员生死未卜……
翌日。
“小花,他们怎么样了?”
“还不清楚,都没有醒过来。易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一岑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出了车祸,我还在马尔代夫,看他的声音都快哭了,就赶紧让凉夜去找他,结果没说几句他就没了声息,凉夜赶到时说情况很严重,两人都昏迷不醒。我和水木就连夜赶了回来。”
花溯年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怨恨,“我查了,这个车祸不是意外。”
“我也差不多知道了是那个女人,妈的,那贱人好命直接挂了,不然我一定她付出代价!”易天双眼闪过一抹森然,眼里激动的有泪光闪烁,“我让凉夜封锁了消息。阿泽的事情暂时不会传出去。可如果人他妈的救不醒传不传还有什么意义!”
“早知道我就不该把鬼泽自己留在那,没想到……是我大意了。”
“别自责了,凉夜也是,其实这都不怪你们,”易天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一拳用力砸到了墙上,“妈了逼的,阿泽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那个贱女人全家上下不得好死!”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医生出来,易天听到这老套地话,鼻子一酸,冲花溯年摆摆手。直接点起了烟,他平时不做这么没品地事,可抽过烟的男女都知道,香烟对于冷静一个人,真的很有效果。
人现在都在m市,这里是凉夜的地头。易天陶烟的手有些微微发抖,骚粉色的Zippo掉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有些发红。
“怎么样医生。”花溯年看到他这个样子皱皱眉没有说话。心里同样不太好受。
“柳先生体质不好,不过这次受伤不重,休息几天应该就会醒来。可顾先生,”医生表情有些为难起来,“他身上有多处伤口未做及时处理,导致他现在正发高烧,送来时流血过多,也伤到了颅外,颅内有血块,情况很不……额,咳咳……”
“你说什么?!”易天扔掉了烟猛地掐住可医生的脖子,“你他妈放屁!顾兮泽那贱人身体好着呢,你这他妈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混下去了!啊?”
花溯年拉开易天,低喝道:“你冷静!”然后又连忙向医生道歉。
医生皱了皱眉,整理衣领,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二位,凉少请的美国专家正在飞往这边,我们肯定会尽力……
”
“尽力,怎么他妈尽力……”易天并没有看向医生,声音有些凄然,双手抓着头坐到了地上,轻声抽泣起来。
家里出事他没有哭,被茶叶蛋欺骗他没有哭,闷在郊区几个月直至生病他也没有哭。
这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值得用一辈子去交的,朋友。
“易,会没事的,别这样。”花溯年蹲下身子,轻拍着易天的肩膀。
“小花,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强迫过一个男孩,”易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苦涩,丝毫没有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那次事后,他强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来,然后他问我。听过一句话吗?悲剧就是把一切美好的东西撕碎。”易天揉了揉脸继续说道,“阿泽是那么美好的人,现在就好像被撕得七零八落,然后公之于众,不可悲吗? ”
“我知道,我都知道。”花溯年沉默良久,终是说道,“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受这样的重伤,他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花溯年淡蓝色的双眸怔怔的看向远方,说着易天听不太懂的话,“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会这么容易再次死掉。我印象中那个顾兮泽,怎么会被这点小伤难倒?”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那样坚定不移。
……
黑暗,像墨,冰冷锋利。
深渊之前,摸索,徘徊,摸索,徘徊……
“你是谁?”一个主宰般的声音,孤冷,睥睨。
“我是谁?”男人瞪大了双眼,可进入视线的只有一片黑暗。黑暗,仿佛宇宙中的黑洞。
“我是谁?”男人双膝跪地,声音开始变得惶恐,“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记得自己是谁。” 他双手扣住脚下的大地,没有尘土。只有冰刀一样的岩石,寒意,直达心底。
“那你为何要来这?”
男人沉默,蓦地,他突然抬头,可依旧一片黑暗,“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
“是什么?”那人的声音有些近了,“金钱?名誉?事业?”
“不,都不!哦!”男人痛苦地抱头低声呢喃:“我不记得,我弄丢了,他很重要,像生命一样重要。”
“生命,那是只有五克重的灵魂。”那声音变得深邃悠长,“你可知生命的宝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