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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差点从防波堤上滚下去。身子滑出去好几米,手忙脚乱地大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对方反问“那是怎样?”的时候,却又完全答不上来了,他有些恨自己不够灵巧的嘴巴,支吾着,把手腕盖在眼帘上。
“……反正、我要开会了!最近好忙……下次!下次我打给你……再说吧?”
'好。'
那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艾斯听着忙音,把背脊扔在戳人的蓟草上,突然觉得史无前例的焦躁。他又想扔下一切跑在漆黑的山道上了,还是那样的自在,即使会被荆棘挂得遍体鳞伤也认了。他头一次不想追着谁的背影前进,而是扭过他的脑袋,逼着他那双总是无所谓的眼睛正视自己,倒映出那年轻莽撞充斥渴望的影子。夕阳的光不紧不慢地炙烤着他半边身体,告诉他时间的流逝以及逼迫他前进;可他现在一点也不眷念空调房里缺乏通风的冷气,他想要把自己置身于炎热里,用浃背的热汗掩盖头脑和身体里充斥的青春躁动的气息。最后他腾地跳起身子,沿着河堤飞奔起来,直到跑得没了力气,才记起自己应该回去开会的事实。
“——惨了!”
不过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比起韦弗杀人般的眼神,更多人玩味般的表情和动作倒让严肃紧张得气氛弥漫着八卦的味道,显得有些滑稽。有人像课堂小差似的小声地交换着情报:“女朋友电话?”“哪啊,是马哥的。”“啧啧……可这有问题啊……”“谁知道呢——”艾斯使劲拖着椅子发出尖锐的声音,示意他们我听见了请闭嘴。
韦弗倒是没怎么追究,他敲了敲桌子,再度回到会议进程中来。“那么,继续我们刚才说的——第一次发布会的分配就这么定了,邀请嘉宾确认名单已经分发给你们,各部门保持联络。这次邀请人员中有身份比较特殊的,你们也都知道,所以还请谨慎对待,住宿方面的事情交给拉塞尔全权对接。媒体方面的对策交给卡库负责,我周三要见到整个的媒体宣策计划。OK,没事的话就散吧。”
艾斯完全云里雾里地拿起那张“你们都知道”的邀请人员名单,有个加红的名字排在第一行,“谁啊,身份特殊的?”他问向正在空调间里擦汗的拉塞尔,对方拧着眉头,面色有点纠结。周围人齐刷刷地看向艾斯,却也都不开口说话。
“是个……很麻烦的人。……当年算是白胡子数一数二的女强人,长得又漂亮。不过最后却是个骗子呢,让人大跌眼镜啊……这么说你该知道了吧?
”
“不知道……是谁啊?”
拉塞尔和其他人都突然停止了动作,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你跟马哥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他没跟你说过?”
艾斯被那些视线刺得如芒在背,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腾,他有些心虚地退开一步,但后面更多人围上来,抵住他并且向着他为中心聚拢,看向拉塞尔打开的电脑屏幕。艾斯不由自主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容,不过也许因为职场装扮的关系,那张曾经在相框里见过的脸此时多了精悍的神情,从领口到发丝都一丝不苟。
“你不知道?不会吧,她是马哥的老婆啊……爱德华·D·安,也是知名的职业广告经纪人,这个项目最初就是由她提出创意提报的。啊,现在应该改回旧姓了吧……”
艾斯的脑袋轰地一声。他看到自己手中表格的第一行,红字标注的的确是爱德华·D·安的名字,备注是特邀嘉宾。周围人喳喳噪噪地议论着,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哇……超级美人的说——马哥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所以才长不下去吧,这女人像铁做的一样……,更何况,哎……那件事,虽然上头不准提了——”
“等等,安会来的话,马哥也会来啰?”
“……不会吧,他们见面不尴尬吗?”
“马尔科不会来的,那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半晌没开口的韦弗像忍不下去了似的最终冷冷地为这场议论下了总结。他把材料叠着摔在桌上,发出砰地巨响。“都回自己岗位上去。因为安还牵涉到保释的问题,应该会有媒体的人跟她一起来,对接工作要注意到这点,事先安排好,别手忙脚乱的。”
艾斯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的宿舍。太多的信息和内容混淆一起,像是巨大的积雨云压在头顶,每道信息都是劈下的闪电。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耳朵却不管心脏的死活,将那些同僚间的闲言碎语一样不漏地捕捉清晰。他并不想知道任何关于安的事,这些明明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但周围人欣欣然八卦的模样和纷至沓来的爆料却宣告着一个事实,拧着五脏六腑疼痛难抑——你不了解他,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他没有告诉你,他怎么会没有告诉你?
以为靠近了一步,却像是原地转圈般的徒劳,令艾斯感到由衷的无力。他像万米长跑运动员脱力瘫倒在终点线后那样,把自己丢在床铺里,由头兜脚地蒙上被子;正在加班的拉塞尔一定正奇怪地审视他,但他没力气去管。好在有调研组的人进来串门并和拉塞尔聊起了天,但聊天的内容像是被这难得的话题勾上了瘾,怎么打转都离不开主线人物和剧情。
“我们今天听说了,安姐要来看这个项目?真的
吗?她出狱了?”
“保释而已。喂,你们现在还喊她安姐不太合适吧?马哥心里会怎么想啊?这事闹的……”
“安姐是带这个项目的,我是跟她最早的一批,不服她服谁啊?但她和马哥后来是怎么搞的?我们也实在不知道;听到消息时已经——”
“靠!”不知道是谁狠捶了一下桌子,“别提这事!要不是她马哥怎么会离开白胡子?!那婊/子——”“你说什么?!你骂谁婊/子?”紧接着是巨大的什么东西被掀翻的声响,许多零碎的细件摔在地上,艾斯坐起身子,就看到调研组的纳维扭着本部派遣员狄科特的领口,两个人剑拔弩张要打起来,拉塞尔在一旁死命地拉,看到艾斯坐起身就赶紧求援:“愣着干嘛还不来帮手!”艾斯急忙从上铺翻下来,和拉塞尔一边一个扯着两人手腕将他们分开。狄科特显然意犹未尽,他挣开艾斯的钳制,指着对方大喊:
“他妈的她不是婊/子是什么?!你知道她怎么做的牢?她是戈尔多集团的商业间谍!!要不是这一把败露了怎么会给抓起来坐牢?可马哥之后也觉得愧对白胡子就离开了!操他祖宗的我们里里外外从来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这婊/子对得起谁?!”
“你把嘴放干净点骂谁婊/子?!”平常看起来好相处的纳维也火冒三丈,“我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没有安姐哪有这个项目今天?你吃着这碗饭别还骂着种地的!”
“呸!她是间谍!说好听点叫间谍,讲难听了就是小偷!当着大家面被拷上手铐带走的!最后判下来盗窃的项目数据坐实的就有几十项,涉案金额过亿!别说公司的实际损失,你想想马哥会怎么想?”
两人吵在气头上根本顾不得说话从脑内绕一绕,纳维劈头接上:“我管他怎么想!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够了都闭嘴!!!!”
低哑凶狠又陌生的声音令几个人都倏然停了动作,他们才明白过来这一声是艾斯吼出来的。他手劲大得离谱,硬从中间掰开了两人,紧接着一脚踹开了门,四周寂然,这一声便显得尤为刺耳。
“……都滚出去。”
他们很少见到发飙的艾斯,但这一点儿不能证明他发飙起来不可怕。强大的低气压像旋风一样凌厉暗沉地笼罩在身遭,为了压抑自己的情绪整个嗓子都哑得像另一个人。大约是遵循野兽的本能,另外两位不速之客一语不发地默默离开了,连拉塞尔都不敢开口,只能看着艾斯仃立在那里,听他沉默了很久后说:“我出去走走。”走走也好,拉塞尔心惊胆战地点头,这家伙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吃人一样。
夏夜里的蟒川粼粼潺潺,反射的不仅是星月的余晖
,还有蝉鸣蛙声对话般的聒噪。如果不是熟悉这一块的地形,那浅滩的地方很容易落进水里;齐胸的芦苇将水岸的界限描摹的模糊不清。艾斯像个酒醉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冷不防被兀起的岩石绊倒,整个人摔进泥里。四周是漆黑,谁也看不到这可笑的一幕,他就滚在旁边的高地上,睁大眼睛、从漆黑里辨识着天鹅绒般的夜空。膝盖也许被擦破了,不过比起那儿更痛的是心脏,像被个镊子钳着,无药可医。归根究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也许就是气连生什么气都不知道的自己。漆黑的四周像极了他常被困扰的那个梦境,很快有微亮的荧光开始出现,细小地停顿在他的指尖。
“萤火虫吗……”
毫无温度的光芒,即使如此接近也毫无知觉。照亮那毫厘之间的微弱领地,即使存在也没有意义吧?
是不是对他而言,我也是这样的存在?
更多的光斑从芦苇中飞出去,但没有多远就落下、停驻;它们逐渐聚集在一起,和倒映在蟒川中的倒影叠合,汇成了一片奇异的海洋。这简直就像当初的那个梦境,那么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接下来,它们会像预言一般腾起火光,照见卑微而丑陋的自己,并将它焚烧殆尽么?在每一个有这些萤火虫一样生物存在的梦境里,它们聚集,然后爆炸;只要碰到它们,就会引发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让打算逃跑的自己无所遁形。聚过来了,那些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东西;艾斯站起来,挥舞着手臂赶开它们,脚下越走越快,他想到完全漆黑的地方去,没有这些闪闪的荧光,就不会有谁知道他的张惶无措,不会发觉他那足够擦出火花点燃引信的嫉妒心。
他像是要逃开那些萤火虫地在芦苇中跑起来。穿过石滩、走上防波堤的话,就能回到公路了吧?如果身上有带钱的话,现在的他毫不介意再当一次逃跑者,去百里之外见马尔科,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和他坐一夜。但掏遍了口袋,他只摸到自己的手机,那是傍晚那通电话后随手揣在兜里的,之后一直没有拿出来。
要打给他吗?
思念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欲望,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疲惫,艾斯按下了通话键。在等待的过程中艾斯茫然地想,我要和他说什么呢?难道说我很怕萤火虫吗?还是说我迷路了,但是晚上的星星看上去很好?总之、说什么都行,除了——
'艾斯?……你打来了啊。'
缴械投降。他承认他听到对方带着疲惫的声线、发出的无意识拖长的尾音,就无法克制地双手拧着话机,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的暴躁与烦闷都被抛在脑后,而耳畔的声音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艾斯?叹什么气
呢。'对方的笑声好像梗在喉咙里,却挠着他的心底。但最可怕的是听马尔科喊他名字的时候,全身会不自觉地绷紧;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连自己也都要忍不住嘲笑自己。
'一直叹气的话会变秃顶的哟。'
像是缓解气氛一样,对方调侃地说出这样的话。艾斯忍不住笑了,浑身立刻就轻松了很多,“这是经验谈吗?”他忍不住反问,马尔科习惯了似的完全不会生气,'经验谈是不要做广告这行,不过对你来说已经晚了。等着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