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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练倒抽一口气,这一句九天真王听得她心惊肉跳,原本只想从银心口中打听一些比较实惠的消息,没想到竟套出这么大一头白狼,记忆里两张同样美丽妖冶的容颜交叠,朔隐会是九天真王吗?
素练淡淡一笑:“你如今谈及九天真王,就不怕被天君打入六道轮回了?”
银心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不怕,因为……天要变了。”
素练挥手屏退了银心,整个身躯软躺入光滑的薄被里,任凭长长的散发铺成扇形,沿着床缘披落到地上。
掀起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蒙头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为人的一点残念在,她总是觉得睡不够。
突然她感觉头发被人拽了拽,不由得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又接着爬回被窝:“呃,英招,朔隐已经出了虚空,我在落魂塔里见到他了,你不准备去迎接他,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英招表情淡漠地看着她,眼睛跟很久没睡过觉一样赤红:“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的球?”
素练手从宽大的水袖下伸出,掌心向上摊平到英招跟前:“你说的就是这个吗?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我手里,这是个什么东西?”
黑不溜秋的一小个,滑滑的,圆圆的,像铁做的,摸起来还冰凉冰凉,因为不知道这东西对她究竟是好是坏,她方才便很小心的没让银心留意到。
银心似乎有问题,这是从她刚有些了解这个女子,便知道的。
英招接过黑球仔细端详了一会,陷入了沉默,脸色很难看:“这是龙珠,你一直握在手里的,是……殿下的魂。”
什么?
素练几乎一下子没了睡意,从床上跳了起来,假如告诉她朔隐不仅死了,还变成了这么个小铁球,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披上外衣,踩着鞋出门,走到门口,素练猛然回头看向英招:“你走不走?”
英招茫然地道:“去哪里?”
素练朝他努努嘴:“朔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我们的力量做不了什么,难道列位三清之一的他爹也不打算管一管吗?”
元皇大道君,这位朔隐的爹,似乎从朔隐度劫失败开始,就没表过什么态,这好像不是一个为人父应有的道理吧。
眉毛一挑,她的目光掠过疏斜的竹叶,放眼长空。正好,她也想问问这位元皇大道君,九天真王跟朔隐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文 50往事不可诉
素练驾着英招,不顾天兵卫士阻拦;直接就闯入了玉京仙府。在大殿里;她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长身玉立,手里握剑;在见到她闯进来时,波澜不惊的眼帘;微微的掀起一抹讶异。
素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修武;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有一种被耍弄的错觉;竖起掌心让他不要说,她不怒反笑:“让我猜一猜吧,你约莫是这位元皇大道君的皇子了?”
关于修武的传言非常得少,甚至于过分神秘。他在仙籍上的记录不仅一片空白,生平过往一律没有记载。
这个人要么是低微得连仙籍都不愿收录;要么便可能是四庭仙君之一的私生子。拥有一手遮天的权利,才最可能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背景全抹杀掉。
结合眼前的境况不难得出,姑姑将这么一个人藏进了温柔乡,目的只有一个,修武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个人物身份举足轻重,大得可以牵制整个北庭。
她没有姑姑铁臂冷酷的手腕,所以修武的存在,不但没有起到牵制的作用,反而把自己卷进了一个巨大的处心积虑的阴谋里。
素练又笑了笑,神色古怪地探向修武:“你说我有没有讲错?”
各路仙佛,狭路交锋,杀机暗伏,纵横交错的棋盘里,千万颗棋子铿锵落定,而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枚。
修武动了动唇,却没有答话,大殿之上的元皇大道君威严地道:“素练,你莫要为难修武,有什么不满冲本座来。”
元皇大道君身外镀着一层神圣的金光,庄严贵气,举头投足间是不可侵犯的肃穆。
素练十分洒脱地笑起来:“我本就不是来追究什么罪责的,至于你们要算计谁要害谁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过是比较倒霉被你们牵扯在内罢了。”
横竖连元皇大道君的禁门都闯了,那么索性也把命地豁出去了。
“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事物,大君不宠爱朔隐,这本也不是天大的事。可他如今命悬边缘,作为他的父君,还这么气定神闲地什么也不做,那便说不过去了吧。”
她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有力,言语里没有丝毫不敬,她只是单纯地在说一个事实。
元皇大道君掀了掀眼色,眼里起了微澜:“素练,你从前不会因为这种事,莽撞地跑来向本座兴师问罪。”
素练的目光坚定冷然:“大君,你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只会让我觉得朔隐并非是你的孩儿。”哪有人会置自己孩子的生死于不顾?
“您这样避讳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朔隐是什么人呢?他与九天真王又有何关系?”
从头到尾,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她。
元皇大道君坚毅的面容终于服软,浮现一丝无奈之色。空旷大殿之上传来悠远沉静的叹息,带着沉重历史的眷恋,那粗哑的声线宛如一道光阴,攀爬过起伏的山峦,时光逆转,缓缓揭开那层只属于开天辟地之初的面纱。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那时候天地未开,还是一片混沌状态。洪荒世界的父神同时蕴育了元始天王和九天真王两个最初的神祇,他们分别代表正义与邪恶。
元始天王在有了意识后,便拿斧子劈开了天地,他脚踏着大地,手撑着天际,呼出的气体化为风和云,发出的声音成了轰隆的雷霆,左眼变成了光芒万丈的太阳,右眼变成了皎洁柔媚的月亮,隆起的肌肉变成了三山五岳,他的手和脚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
他的灵魂碎成四瓣,化身为四个能力相当的仙君,各自司掌东西南北四庭。他的心脏不死,经过万年天光的滋养,成了天地间又一个朗朗升起的太阳。
这个太阳在落地之后,虚化为一个绝美的少年,他穿着金色华裳,脚下是七彩祥云,眉眼言行犀利果决,浑身充斥着领袖气质,仿佛比挂在天上的那颗太阳更加明媚耀眼。
这个少年便是年轻时候的天君。
也就在这个时候,同样被父神创造出来的邪神九天真王,从千万年的长眠中苏醒过来。
彼时九天真王的真身似龙非龙,无形无影,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他盘踞在九崴山上,拥了千万鬼兵,倒也不见得有什么不轨之举。
九崴山在盘古辟天之初,便宏伟地伫立在洪荒大地的最北边,那里人迹罕至。
山上终年弥漫着浓稠的大雾,以至于从山脚向上望去,都瞧不见九崴山顶的极限是在哪里。
就是在这样一座见不到日光的山里,萌出了世上第一株鲜绿的植物。
这株植物先是从土里冒出个尖,不顾四周荆棘缠绕阻拦,顽强地向上生长。九天真王途经此地时顿觉得十分有趣,便停下来顺手将携带的玉露洒了上去。
这株植物得天地之华水,生长得极好,不过几年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秀竹,又过了千万年,竟修炼成仙,长成一个曼妙素丽的女子。
那女子心念当年九天真王施下的恩惠,便不愿羽化登仙,每日膝于山岩上轻柔地唱着歌。
那歌声悠远宁静,时而婉转,时而轻缓,仿佛天上掠过的群鸟,仿佛地下流淌的溪流。
就这样独自一人唱了万年,终于九天真王注意到她的歌声,被吸引了过来。
他驾着腾云而至,稍稍一愣,俊美容颜上泛起痞痞的笑容:“我竟不知当年从老头那顺来的神水,浇出了这么个美丽的姑娘。”
他挑起眉毛将她看着,女子的头发很长,披散开来当作衣裳蔽体,他褪下玄衣给她:“新出生的上神,今天起你就叫阿素。如果无处可去,便跟着我好了。”
最先只是因为有趣,这个女子虽然美丽,但也算不上绝世,只不过她的气质太过安然宁静,仿佛是隔绝了辽阔的天与地,让人看一眼便不会忘。
九天真王向来随心惯了,便觉得与这样的女子试着相处一下似乎也不错。几乎是一个无心的决定,不想却深埋下一颗刻骨铭心的种子。
“仙人的年寿,用之不竭,在我有生之年,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你答应了,从此便是我的妖后,我终生不悔。”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没有海枯石烂的誓言,他给她的仅仅只是一生不变的承诺。
他们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的过程,没有千回百转的曲折,很普通的在一起,平淡如水,携手相将,满足并且惬意。
他们的感情历经百万年的沉淀,漫长而枯燥的时光,靠着相互的理解宽容相依相守,道不尽的吴侬软语终化为散落一地的旖旎秋叶,不变的却是两个人的心。
他们在互许终生,长相厮守,而天君却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一统天上地上,他率领四庭仙君南征北战,规划出广阔的疆域,最后染指到的地方便是北方极限的九崴山。
九天真王是与创世神元始天王齐名的邪神,他不去封疆立土,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能力。他拥立的千万鬼兵,坐等的是一个时机。
开天辟地后,天地间生出了众多妖魔鬼怪各自封王,可他懒得费心思去逐一收复天下,倒不如隐藏了实力,等天君将他们都摆平了,他直接来一个省时省力地黑吃黑。
不过既然眼下天君都攻到了他的地盘,那他自然不能再等闲视之,直接反客为主击溃了天君的主力军,一举率军攻到了天庭的始青天。
传言孤高不恭的白麒麟一族选择效忠的人,天命所归,是下一任的天君。而白麒麟一族的冥离,最终选择站在九天真王一方。
迎来象征胜利曙光的白麒麟,九天真王率领的鬼兵士气高涨,继上一次决战始青天后,连破九天,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攻上了第三十六重天。
这个时候,天君与四庭仙君已经溃不成军,在做最后殊死的顽抗。
北庭仙君临危献出一计,说九天真王胜利在望,便将兵力悉数压在了前线,后方铁定是薄弱无守。而他有一位挚爱的夫人,将她掳来作保,便可暂缓情势。
虽说天庭的实力难以与九天真王强大的战力抗衡,但假如以他夫人为饵,诱他两分天下,也未尝不可。
天君当即应允,私下派人将阿素捉了回来,但他并没有按北庭仙君说的,谈什么两分天下的条件,而是直接将阿素提上了落魂塔。
要做的就做最大最绝,一半的天下要来何用?天君用全部的心血做了毕生中最大的一个赌注,要么一无所有,要么悉数获得。
他赌得是九天真王对阿素的爱,这世间的情与权,究竟孰轻孰重?
于是,他松开了手,将阿素推向了落魂深渊……
落下三魂,降下七魄,在这个女子魂飞魄散以前,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九天真王掠过天际,化身真龙,竟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胜利,祭出全身精血,飞身坠入落魂塔中。
短短一刻,两方的形势惊人地逆转,九天真王既死,军心大乱,作为军师的于桑最先叛变,带领一部分主力投靠天君,其余鬼兵在第一任妖主的率领下撤回妖界,养精蓄锐。
后来天地归于一片祥和,破除了白麒麟必胜的咒言,最后还是天庭一方胜了。临危献计的北庭仙君,获得天君尊赏,被封为至高无上的大君,号元皇大道,位入三清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