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年前後宫便有人传言:大皇子非皇家骨血,皇后若要拥立,定当拥立三皇子萧镇。
所以,那话不是谣言?
想起书案上那份密折,萧栤叹息,民怨四起,竟是这个好弟弟一手推波助澜?
读书人的恨、灾民的恨、边关百姓的恨……萧镇想用民怨把自己给挤下龙椅。
还以为开了科考,拔擢文臣,平衡朝野,便能平息民怨,没想到他竟趁机拉拢武官,明知他风邪痹症没消停过,竟要他上战场,还一个个急不可耐,怎地,他也想学习当年的自己,为帝为尊?
他的满目惊怒转为失望懊悔,同袍、手足、宠妃……这世间还有谁可以信任?萧栤噙起一抹冷笑,想翻手覆天?萧镇还早得呢。
萧栤目光落在萧瑛身上,问:「六弟,此事你怎麽看?」
萧瑛看看左右,再看一眼萧镇,蹙起眉头,一脸的没担当。
「禀皇上,臣不懂军事,只知道君子不立巍,尽管皇上当年文韬武略、叱吒战场,然而,如今皇上已经不再是领兵大将,而是万民景仰的九五至尊,倘若不顾天下苍生,以身犯险……臣弟以为不智。」
好得很,谁知今日会替他着想的竟是萧瑛,只可惜这人有脑无胆,担当不了大事,只能动动嘴皮子,否则,这个齐齐努倒可以用来磨练磨练他。
「朕明白了,都下去吧。」
萧栤目露疲态地挥了挥手,一群人纷纷拜退。
朝臣们走出承乾殿三五步,萧镇加快速度向前,他拦下萧瑛,怒目问道:「人人都说蜀王只爱风月、不思立业,几时起,对朝堂事也感兴趣了?」
「皇兄不也看见了,若非皇上询问,我是不会开口的。」
「是啊,蜀王的嘴是矜贵得很,可怎地一张嘴,就是与众不同。」
「我也不想与众不同,只不过御驾亲征断不可行,皇帝龙体矜贵,怎能以身犯险,况皇子们年龄尚稚,未能独当一面,倘若战场上有个万一,身为臣民,不能不担心。」萧瑛语重心长道。
「看来,蜀王还真是忠心事主啊。」萧镇冷笑,他才不信,皇太后害了他的母亲、皇帝借他的手除去萧霁,他会不恼不恨,前尘不究的一心事主?
「食君之禄,是臣等应做之事。」
语毕,萧瑛扫了萧镇身後的武官们一眼,心道:只剩下寥寥几人,也敢请奏御驾亲征,萧镇果真是被逼急了吗?
「你以为这番做作,皇上便会信了你?哈!便是亲如昔日同袍,曾经同进退、共患难的兵将,还不是狡兔死、走狗烹,连我这个同母胞弟,都不能幸免於他的猜忌之下,何况是你?!」
几句话,他又让身後那群武官同仇敌忾起来。
目光一闪,发现一抹太监服色的身影悄悄离去,萧瑛垂下眼睫,若非脸皮已练出刀枪不入的本事,他早就笑出声来。
见萧瑛垂下眼,萧镇笑道:「六皇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麽,你是真心为皇上着想,还是……在等待什麽时机?」
萧瑛猛然定住,目光瞬间凝结在萧镇身上,语声淡定无波,「我不明白皇兄在说些什麽。」
「六皇弟这麽聪明,怎会不明白,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偏偏皇上想不清楚,要我呢,绝不相信一个悲天悯人的六弟,会为了自己活命,动手杀害十六弟,这事,会不会有蹊跷呢?」萧镇笑得满脸张狂。
萧瑛继续蹙眉冷笑,彷佛对他所说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看不出萧瑛的心思,萧镇痞痞地转开话题,略带几分嘲笑问:「六皇弟,你心里还想着小喜吗?如果想的话,要不要皇兄将她的下落告诉你?」
心思一转,萧瑛夸大动作,他猛然转头,吃惊的表情表演得唯妙唯肖,一把抓起萧镇的手,仓皇道:「她在哪里?」
「如果皇弟有本事说服皇上御驾亲征,我定将小喜送到你面前。」
话抛下,萧镇望向怔忡不已的萧瑛,萧瑛笑容哀切恍惚、眼底浮起深深悲凉,萧镇扬眉,心底道了声:再聪明又如何,看不破情感,就注定要落败。
没出息的男人!
他旋即转身,领了一票武官走出宫廷。
见他走远,萧瑛恢复正常表情,嘴角挑起冰凉的笑意。萧镇并不晓得他很早就知晓小喜的真实身分,想再一次利用小喜?他缓缓摇了摇头。
望向远方,他的神色宁和淡定,萧瑛突然发觉,不知几时起,关倩再也影响不了自己的心绪。
「王爷,皇上有请。」张和忽地躬身过来。
萧瑛刻意做出一脸惊讶,张和见着,有意示好,低声在他耳畔轻语,「方才已有小太监将王爷与勤王的对话传了上去。」
「多谢公公提醒。」
萧瑛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晶亮翠绿的暖玉递给他,张和笑着受了,补上几句,「王爷别担心,听过小太监的回话,皇上对王爷很满意似的,现在还请王爷同奴才一起进去。」
「多谢公公。」
他口气温顺,态度亲切,张和忍不住心想,倘若皇帝也能是这样一副性子,不知多好。
萧瑛重回承乾殿,萧栤定定望向他,回想方才小太监传进来的话。
萧瑛既然会考虑到他的皇子未能独当一面,那麽他对帝位定然无心,第一次感觉可惜,可惜萧瑛不是个辅国栋梁。
「皇上。」萧瑛低语轻唤。
「上回你提醒朕,学子的反弹是否有人在背後鼓动,朕派了人去查。」
「是否查出半点端倪了?」萧瑛明知故问。
若非他推波助澜,学子的反弹声浪岂会大到为萧栤所注意;又若非他使人放出活灵活现的传闻,怎能事事项项,矛头全指向萧镇?虽说萧镇确有害主之心,可那人又不笨,怎会做得人人知晓。
「有。朕啊……太相信人心。」
萧瑛心中嗤笑,他几时相信过人心?若非猜忌心重,那些昔日同袍,怎舍得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冒险与勤王谋反?若非妒嫉英才、睚訾必报,怎会损失一批贤臣,导致今日朝政紊乱、百姓不安?
他根本不相信人心,他不过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同母兄弟会出头对付自己,可萧栤怎麽没想到,便是对待亲生父亲,他下手也没有过半分犹豫,人原本就是欲壑难填、贪心不足的呐。
萧瑛先是一本正经地轻咳,顺势露出惊讶表情,随即装模作样的沉思起来,好半晌才回他一句,「皇上宽仁。」
萧栤望着他,他这般对待萧瑛,他还觉得自己宽仁,那性子……和贤妃如出一辙。
贤妃知道自己的命是母后所毒害,临死前,她不怨不恨,只道:「都是苦命女子罢了,倘若皇后能嫁与一个敬她、爱她的夫婿,岂会心计用罄?男人争大业、女人争宠爱,皆是同理。」
宽仁,这词形容的是贤妃和萧瑛呵。
如今认真回想,萧瑛继承了他母妃的仁慈与宽厚,而他和萧镇继承了母后的阴毒狠辣,萧镇会对自己下手,不也在意料之中?
「六弟,你恨朕吗?」
这声称呼,他用足了真心,当身旁人人都觊觎着他的帝位、他的性命,仁厚的萧瑛竟成了他可以倚重之人。
「皇上,臣弟不懂。」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悲怜。
「你知道小喜是朕派在你身边监视的,对吧?」
「原先不知,十六弟死後方才明白。」提及小喜,萧瑛幽幽抬眸望向远处,眉间黯然。
「你怨朕吗?」
「臣弟明白,帝者,有国无家。为朝廷、为百姓,连皇上自己的婚姻喜欲都能被牺牲,皇上对臣弟这样做,只是为顾全大局。」
「说的真好,帝者,有国无家,第一次朕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你知道当年,朕真心喜爱的女子是谁?」
「听说……并非是当今皇后,而是一名面容姣美、性情温柔的民间女子。」可是为得到皇后母家的支持,在如今的皇太后作主下,他娶进皇后江氏。
萧栤笑望着萧瑛,他并不真正知道呵,自己心底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母亲贤妃,那个民间女子不过是有双与她相似的眼睛罢了。
他长叹。「告诉朕,你是真心喜欢惠平郡主吗?」
「已经过去了,如今她已成为勤王妃。臣弟不是个会觊觎他人之物的人。」
不觊觎他人之物?好一个不觊觎,他要的,便是这样一份心,偏是可惜,他信了一辈子的手足,少了这样的心思。
「说的好,日後你有喜欢的女子,告诉朕,朕定然为你作主。」这回他说得真心实意,无半分虚伪,至此,他对萧瑛已是全然信任。
「谢皇上圣恩。」他深深一拜,跪伏至地。
「起来吧,好好替朕想想,满朝武官中,谁可以代朕去会会这个齐齐努?」
「臣弟并不清楚朝中大臣之事,实在不知可以派谁过去,不过,今日入殿请皇上御驾亲征的成王、渊王、敬甯侯、平襄伯等人,臣弟以为不妥。」
「自然是不妥,派他们去,说不准还会把祈凤皇朝半壁江山给送出去,他们呐,与朕已是离了心。」
「皇上不如罚他们在家思过。」
萧栤凝睇他,心慈是好事,可在朝堂上……他缓缓摇头。「六弟以为光是在家思过就能阻止他们的野心?朕呐,得痛下针砭,挖腐肉、断残肢,方能保我祈凤千秋万世。」
萧瑛敛眉不语,萧栤以为他不忍心,便转开话头,问:「方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朕呢。」
萧瑛思索须臾,回话,「前日臣弟派慕容郬与宫节商讨治水之法,却遇上武陵侯府发生命案,他好奇心起,便一同前往,此事倒让臣弟想起之前曾听朝中文臣所议。」
「他们在议论些什麽?」
「当年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在京城过了几年好日子之後,已渐渐放下武功,有许多武官家的子弟,甚至连骑马都不会,出入得靠车轿。」
「他们说的没错,便是连朕的皇子也是一样。」
「慕容郬曾向臣弟提及,武陵侯治家严谨,整座府第秩序井然、宛若军营,当天查案,武陵侯震怒,竟然一掌震碎茶几,皇上也许可以召他来考较考较,至於此人能不能用,得皇上来断定。」
他不挑明说武陵侯可用,东一个也许、西一个或者,凡事只提个头,剩下的由萧栤自己作主,他明白萧栤多疑,说得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萧栤听他所言,轻轻点头。
宫节破武陵侯府妾氏死亡命案,萧瑛曾经进宫禀报,当下他听了只觉趣味,还召来武陵侯大大嘲笑一番,倒没想过可由那一掌推论他的武艺一如当年、从未放下。
读书人满肚子花花肠子,果然与他们武人不同。
「知道了,朕会好好斟酌,你下去吧。」
「臣弟告退。」萧瑛也不多待,起身,行礼离开承乾殿。
待萧瑛离去,萧栤让张和上前,眉目狠戻,在他耳边低语,「你去查查,勤王与徐贵妃是否暗中有联系。」
「是。」张和领命退下。
萧栤望向茶几上的花瓶,一双眼睛深邃幽远,时而精光闪烁,时而内敛沉静,令人捉摸不透,他的脸色略微苍白,是许久未见到阳光的憔悴。
他静静地看着瓶里供的几枝鲜花,精烁的目光中出现一丝疲惫,人人都想争得这份至高无上的权柄,可知这权虽吸引人心,却炙手难握呵……
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几只寒鸦凄凉鸣叫,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微斜的日光倾泄,透过窗棂落在地上。
他从屉里拿出锦盒,打开,看着一颗颗浑圆的晶透药丸,脸上带起一抹笑。
方磊谆谆告诫,此药不能多服,可他便是贪图服用後的精神奕奕,彷佛他又回到那年,又是那个浓眉飞扬、坚毅沉稳、英气逼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