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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单位,老聂想揍他,车明问他搭错了哪根筋,在家,连成澈都以为他疯特了。
“哥,你到底怎么了。”那小子闪着一双清亮亮的大眼睛瞅着他,“我嫂子到底怎么招你了,连日子都定了你又转脸不认帐。”
你嫂子没怎么招他,是你哥在最后一刻临阵脱逃了。
他喜欢的是男人,他想睡的是旁边儿躺着个男人的床,他突然发现,要是真的结婚,他毁掉的,至少是一对男女两个人的将来。
人,不能跟本性作斗争,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算了,不管是谁说的,总之,姚赫扬照办了。
他取消了婚约,然后在单位值了一个礼拜的夜班。
母亲说,你给我走,想通了之前别回来。
父亲说,你让他上哪儿去?现在想不通的是你啊。
弟弟说,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哥就是因为想通了才这么干的。
宾果,成澈,恭喜你答对了。
姚赫扬一个礼拜没刮胡子,一个礼拜没好好吃饭,他像个穴居动物似的躲起来了,然后,就在成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婶儿已经准备饶你不死了”之后,他才最终回到家里。
听见母亲叹着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你的便吧”,姚赫扬刹那间鼻子发了酸。
那是一种罪恶感和亏欠感。
然而,内心最深处,又莫名存在着一种解脱。
似乎,就是这种解脱,正是罪恶感的莫大源泉。
是不是只有逃不脱凡尘俗世限制,又渴望着自由呼吸的人才最可悲?
也许一贯如此。
八月,随着暑假的结束而结束了,他的逃婚风波也逐渐画上了句号。单位里不再有人问这问那,家里也恢复了平常的气氛,车明仍旧拉着他打打闹闹吃吃喝喝,成澈也不再说他疯特不疯特。
八月的最后一天,他接到了西静波打过来的电话。
“听剑波说,你折腾完了?”还是那轻飘飘的声音,语气却有点迟疑,“我让人弄来两张海洋馆的票,你要是有兴趣的话,这周末,陪我去吧。”
第三十七章
去海洋馆的邀请,姚赫扬答应了。
他起初确实犹豫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然后,又是周末,好像久违了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之后,他去了西静波的家。
进大门的时候,他看着保安室房檐下头的监控摄像头,觉得有点儿怨念。
算了,随便录吧,能把我怎样。
好像个孩子似的哼了一声,他开车进门。
然后,他在那大宅子门口,见到了那个一身与以往不同风格打扮的男人。
居然……是短裤?露着多半截白得刺眼的小腿,还有格外骨感的脚踝,那条剪裁如此得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短裤,再搭配上那件贴身的格子衬衣……
“偶尔也要装嫩一下啊~”那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如此解答对方错不开的眼神。
“不,其实……”
“嗯?”
“……没什么。”摇了摇头,他说不出口来了。
并不是没什么的,应该说出来,你不用装,你本来就……挺、挺嫩的。
白种人的肤色,一天到晚团在屋里不接受紫外线的洗礼,于是更加苍白,脸上没有皱纹,也许皮肤没有小年轻紧绷,可光滑度绝对是……
突然惊觉自己竟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心里暗暗打了个冷战。
得转换话题。
这么想着,他指了指对方小腿上曾经被撞过的位置。
“淤血都已经散了?”
“嗯~”
“这么快?”
“已经一个月了。”西静波轻轻笑,“你忙着逃婚,大概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吧。”
什么啊,你说话就不能说得……可爱一点儿吗?或者哪怕正常一点儿也好啊。
“一个月散得一干二净,也很快了。”姚赫扬边开车边说。
“我有个好大夫。”
“私人医生?”
“不是,我那个私人医生是英国人,帮我活血化瘀的是个老中医。”
“哦。”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西静波浅浅一声叹息。
“怎么了?”姚赫扬侧脸。
“没什么~”简简单单说着,那不知怎的竟挑着嘴角在笑的男人,就只顾看着窗外的景致了。
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神色,让姚赫扬心里有点儿特别的感觉。
他果然漂亮啊……
就算过了四十,可真的足够漂亮的,当然了,男人不应该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可如果单纯的说他长得英俊,又觉得那傻气的说法有点可笑。不知不觉又回想起《迟开的矢车菊》里,那三十出头的西静波,姚赫扬也有点想叹气了。
他的容貌并没有变,只是让人更加难以抵抗了而已。
不禁想起有句话说的,有些人,到了多大年龄也会有人爱上他。
西静波就应该属于这一类吧。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海洋馆。夏天果然是旺季,比起上一次来,人多了不少。好在已经开学,就算是周末,来这儿的孩子也不算太多,这让不喜欢喧闹的姚赫扬暗自庆幸。
从雨林景观,到触摸池,他们的对话不算频繁。偶尔,西静波会掏出手机来拍张鱼类的照片而已,姚赫扬看着对方把骨感的指尖探到清凉的水里,听他低声说着“还好这海胆是黑色”的冷笑话,突然觉得,“犀牛与白孔雀”的调笑,简直恍若隔世。
然后,又到了海底隧道区。
事情开始令人起疑心了。
按照图谱上的示意指着某一种挺细小的热带鱼指过去的时候,西静波起初毫无反应,就只是盯着那个方向看,继而皱了一下眉头,连续眨了好几次眼,才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姚赫扬的敏感细胞开始工作了。
他看不出来颜色?
不对,这种鱼除了脊背上的一条蓝线,基本就可以说是通体银色的啊。自己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分辨不出红绿才让他看这样的鱼的。
难道……他……根本就看不到?
那在幽暗的水里游动的纤细的鱼,他看不到?
心里不大舒服,脸上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姚赫扬暂时忍了。
那天,他们在海洋馆逛够了之后,又从动物园转了一圈,明显比夏天时候活跃的飞禽走兽还是让人很有兴趣的,然后,从动物园离开,很彻底的体现了那两张通票价值的他们,去了一家挺小的餐馆吃饭。
姚赫扬其实原本是想去好一点的地方的,但是西静波拒绝了。
“你是想体会一下平民的味道吗?”姚赫扬忍着笑问。
“只是不想和跟别人出来时候那样,只知道花钱了。”完全让人意外的说着,那男人很是自然的挑了一下眉梢,“再说,平民的日子,我也体会过。好多年呢。”
“什么时候?”
“刚回国的时候啊。”
“……”
“十四岁到二十出头的那些年,家里什么都没有,我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哪有山珍海味呐。”
“哦……”点了点头,姚赫扬沉默了。
原来,这个人也是吃过苦的,他那“中间的十四年”,那重庆度过的青少年岁月,是从富有到另一个富有之间的清贫。
应该是这样的吧。
“对了,你的眼睛,不要紧吧。”
“啊?”
“就刚才,我感觉你……好像看不清楚似的。”没敢用看不见这样的说法,姚赫扬问外,垂下眼皮,遮掩紧张一样的把盘子往西静波那边推了推。
“没有啊~”那回答的语调格外轻松,西静波躲开了对方又迎上来的视线,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总是盯着他瞧的几个小姑娘,把人家看得立刻脸红起来时,重新面对着姚赫扬笑了一下,“只不过是有点儿眼花罢了。”
“是吗。”姚赫扬没有再多问别的。
回到别墅区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刚才遇上了一段交通高峰期,有点堵,好在继续往前开,远离了闹市区,情况是越来越好的,不然着实让人搓火。
将车停在布朗宁大道29号门前,姚赫扬看向旁边的男人。
“到了。”
“嗯。”对方只是应了一声,却不见有什么动作。
“那个……”
“要进来喝点东西吗?”
“不用了吧。”
“不去看看那些‘毛’们?他们都想你了。”简直就是在对小孩子说话,西静波解开安全带,却仍旧没有下车。
姚赫扬笑了笑,看着那双青绿色的眼睛。
要是按照当初的惯例,应该是进去的,不止如此,应该是还有一番销魂的“折腾”的。折腾之后是泡澡,泡澡之后是窝在同一个被窝里酣眠。
可是,现在……总觉得还是跨不出那一步。
就算刚刚见面的那天做过一次了。
不,那根本就不叫“做”,那是他单方面的侵犯。
太粗野了不是么。
有了那一次的伤害,他羞于再去碰触对方,他责怪自己,就算他其实很想做出些补偿。
然而,西静波不觉得有什么不做下去的理由。
他看着姚赫扬,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过来,在对方耳垂上亲了一下。
“想做吗?”他问。
只是一句直白的询问,只是一个勾引的眼神,铜墙铁壁,也溃不成军。
姚赫扬再也装不成君子了。
所谓车震什么的……大概就是这回事儿吧。
升上车窗,开着空调,身体重叠在一起,手臂纠缠在一起,西静波死死抱着他,就好像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就好像怕天亮之后再也碰不到他了一样。
他们应该庆幸这是别墅区,人口密度足够小,又正是晚饭时候,很少有人往外跑或是格外关注别人车里有什么好风景。两个情。欲中的男人在狭窄的车厢里连续达到两三次高。潮之后,才意识到彼此身上的汗渍已经粘腻到让空调的冷风都不管用了。
“过瘾了?”西静波仍旧紧贴着他,半眯着的眼里透着魅惑和激情过后的疲惫。
“你……疼吗?”事后才想起来问一句,姚赫扬脸红了,虽说刚才用射出来的东西做了润滑,可毕竟那不是真正的医用润滑剂……
“疼啊。”茶色的头发在他耳根磨蹭,西静波把脸贴在对方颈侧,“不过比起‘上一次’,已经强多了~”
真想说一句“饶了我吧”,姚赫扬一脸窘迫,西静波看着他的窘迫,突然笑了。
“进屋吧,渴死了。”他说。
当天晚上,姚赫扬留下了。
他看着那又过来找他腻歪的小乖乖八毛,还有那仍旧饭量奇大狼吞虎咽的胖丫六毛,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还是大半年前的那样。
就好像他刚刚动了心思,想要和这个男人就这么相处下去的那段时间。那时候的气氛……真的是很好的。
不,其实现在也很好,经历了那么复杂的种种之后,现在的这种“好”,有了坎坷后的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更让他心动,心动到不敢轻易提起,更不想轻易放下。
夜里,姚赫扬有点失眠。
他看着旁边睡得如此安稳的男人,又看了看腻在他背后的八毛和霸占了自己枕头一角的六毛,好半天,才一声轻叹。
睡不着便觉得烦乱,他轻手轻脚起身走出卧室,下了楼。
去厨房喝了几口水,看了一会儿正在沙发旁边地毯上打闹的不知道是几毛的两只猫滚来滚去,他准备还是先回去躺着,可刚一迈步,就不留神碰上了橱柜旁边的垃圾桶。
吓了自己一跳,赶紧扶稳了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