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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工具声不绝于耳。
外面本就热的不得了,工坊里更是热成一个大蒸笼,动一动就会出汗。
赵文初本以为庄维墉呆一会儿就得受不了离开,没想到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
赵文初不知道这里乱糟糟的他有什么好呆的。
他哪里知道,庄先生刚刚已经下定了决心。
赖在这儿不走了。
赵文初走到庄维墉身边,指着图纸上的图样说道,
“我做这两个,其他的别的师傅做。”
“好。”
庄维墉拉过一把椅子在操作台边坐下。
赵文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看着我做?”
“嗯,学习一下。”
这有什么好学的——
赵文初没时间管他做什么,自顾自地做起来。
庄维墉就看着他做。
工坊热的像蒸笼一样,赵文初的汗随着额头一路滚到笔尖,顺着秀挺的鼻梁滑下去。
他刚伸手想擦,庄维墉就递上一块手绢。
赵文初是有洁癖的,他看了看庄维墉,有些犹豫。
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这是新手娟。”庄维墉说道。
赵文初点头,拿过手绢擦汗,
“弄脏了你的手绢。我以后再还你一条。”
别人用过的手绢,庄维墉肯定也不想用了。
“好。”
有来有往的,庄维墉觉着是最好不过。
庄维墉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看了赵文初一个下午。
看着看着,他就暗自感慨,这个人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赵文初垂着纤长的睫毛,专心致志地倒模。
庄维墉想到,昨天夜里,那双睫毛扫过自己的脸。
淡淡的,痒痒的,酥麻异常。
赵文初自然不知道他在这里浮想联翩,想这些龌龊下流的事情。
他全身心都投入到制作中。
他的手指,瘦长而灵巧,泥巴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变幻着形状,最终变成图纸上的样子。
他的眼,没有一刻离开过手中其貌不扬的泥。
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着,差了一点,就倒不出他心中的器型了。
赵文初屏着呼吸,生怕一口气吹坏了它。
他感受不到闷热,感受不到旁边有人。
他已经身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和琉璃的世界。
容不得他人打扰。
等赵文初做完,天早已黑了。
其他的师傅早已走了,偌大的工坊,只剩下了赵文初和庄维墉两个人。
赵文初惊讶地说道,“你还没有走?”
他的确是现在才看见这人的。
庄维墉心想,我坐在他旁边一个下午,和着他现在才看见。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在等你。”他说得深情款款。
赵文初不解,
“你等我做什么?”
“一起回去啊。”
“什么?”
“走回去是顺路的。”
庄维墉解释道。
赵文初有些想不明白,但他也懒得想这些,他已经很累了。
“那就走吧。”
赵文初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和庄维墉走出工坊,落上锁。
今夜繁星满天,微风徐来,散尽了白天的暑气。
池塘里睡莲慵懒的舒展着身躯,墨绿的青蛙在上面一跳一跳的,发出呱呱的声响。
白天里躲在家里的小昆虫们,在池塘中演奏着交响曲。
此情此景,分外适合恋人手拉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但,如果你是单相思的话。
可能就有些心酸了。
庄维墉不是那样伤情的人。
他看赵文初走在旁边,虽然离他有八丈远,但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种花前月下的情怀。
他又想做诗了,不,是背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自认这首诗极是贴切他的心境。
单相思嘛,不就是我喜欢你,你却不理我。
你看嘛,我一直在看你,做梦梦到的都是你哩。
庄维墉想着,跟赵文初这样古典传统的人表白,还是要婉转曲折些。
最好是意思含在话里,将露未露,这样才是最好的。
庄维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文初,不知他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了没。
赵文初累的很,哪有心思体会这个。
何况就算庄维墉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赵文初也不一定能体会到他的心思。
赵文初这人,于性事上随便,兴致来了不恣男女都敢往床上带。城里的每个楼子里,都有他的几个相好。
可真要谈到感情——
他并没有什么经验。
赵文初只顾往家走,庄维墉看他没什么反应。
接着说道,
“赵先生不喜欢新诗么?”
“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的,我不像庄先生这般的浪漫主义。”
“我这那算得上是浪漫,我倒是喜欢新诗的。”
“我不像庄先生这般新潮,只在小时候读过一些旧体诗而已。”
赵文初没兴趣跟他讨论什么新诗旧诗的,眼见赵宅就在眼前。
他略一拱手,
“那我先回去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庄维墉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
“那明天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赵文初远远地听见这一句大喊,不禁有些头痛。
这人怎么明天也要来,他没有别的事做么————
他吸了几口烟后就睡下了。
这边的庄维墉拖着自己的影子慢慢踱回家。
黑色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又长又细。
乡间的路灯照明不好,泛着昏黄的颜色。
他忽的感觉有些寂寞,
这是平日里少有的情绪。他不喜伤春悲秋的那套,只是这情绪来的突然,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骨髓里。
他感觉有些凉意。
若是有个人能抱一抱,搂一搂,应该便能好些。
这个人若能是赵文初,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夜晚格外的静,只有些蝉声蛙叫。
一个人若是寂寞久了,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了。
在赵家那座密不透风的宅子里呆久了,恐怕也会把一个人的光和热都消磨殆尽吧。
这夜里,不知从哪里冒出那样多的伤感。
庄维墉恍惚地想到,是在哪一年,他年少热血,雄心壮志,还立下过“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誓言。
他的激情,他的热血,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去。昔日的同窗战友多半已不在人世。
他早已不是那个为了理想甘愿抛弃一切的少年。
庄维墉不禁嗤笑一声,
人还未老,心却已老。
他现在期盼的,不过是找个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可这却也是难,难,难——
第二天庄维墉并没有去工坊。
他的确是有些退缩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文初。
或许,他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的痴迷,等时间过去便会淡了。
或许,他应该听从父亲的安排,娶上一房媳妇,安心的过日子——
但他没有出现另有原因。
庄维墉早上突然收到急电,西山的龙门涧煤矿发生了坍塌事故。
龙门涧是庄家的产业,他要过去给矿工们一个交代。
从琉璃渠到龙门涧只能坐拉煤的小火车。
庄维墉坐在车头,车身是一节一节相连的货厢。
火车在山间穿行,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行进。
窗外,是难得一见的林中景观。
但庄维墉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几十人的命还在井下,他如何能不心急。
火车却还是不急不缓的,慢慢悠悠的走着。
有节奏的发出“卡——卡——”声。
白色的蒸汽从烟囱中飘出,徐徐飘向天际。
庄维墉熬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才到了煤矿上。
他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他看到的呢。
人间地狱?
当然没有那么夸张,
煤矿是在地下,整个矿区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有几个妇女坐在地上哭自己的男人。
她们的男人,她们的支柱,还被埋在地下,生死不明。
庄维墉找到管事的李经理询问情况。
“为什么现在还不救人?”他厉声质问道。
李经理也很无奈,
“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再次的坍塌,工人们不敢下去。”
“那地下的人怎么办?!”
“八成都不行了吧,到时候给家属发点抚恤金就能了事了。”
李经理说的很轻松。
庄维墉无法理解,也无法苟同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
“你去告诉工人们,有谁愿意下去救人,就马上到矿口集合。一旦发生危险,我会全力赔偿。”
庄维墉戴上了安全帽。
没一会儿矿口就聚集了大约十个人。
他们大多是被埋矿工的兄弟,好哥们。
龙门涧土壤贫瘠,群山环绕,当地的壮劳力只有去煤矿做工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劳动,狭窄的井道,压弯了他们的腰。每个人都是有些驼背的。
井下的煤灰深入了他们脸上的每一条褶皱,他们的脸,是煤一般的黑色,无法洗去。
他们的表情是痛苦的,麻木的。
庄维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这么多年追求的自由,民主平等。其实他从未真正做到。
他和他的家族,挥霍享用的,不正是这些底层劳动人民的血汗!
而他,却大言不惭地夸夸其词,自认为是个革命的,新时代的斗士。
何其可笑,他与那些大资本家,又有什么区别!
由班长带队,庄维墉第二个下井,其他人陆续跟上。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少东家,居然会亲自下井。
井下并没有瓦斯的味道,班长暂时松了一口气。
井道潮湿阴暗,空气稀薄,闷热难言。
庄维墉告诉自己,
你绝对不能放弃,半途而废。
这段路,可能是庄维墉这辈子走过最漫长,最难熬的一段了。
到后来,他已经感受不到累了,他只是本能地,继续僵硬的行进。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支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万一发生再次坍塌,或是瓦斯泄露,这一队人,将在劫难逃。
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是脆弱不堪的。
但也是坚韧不屈的。
班长惊讶地发现,井道深处的临时避难处,亮着微弱的光。
他们急步走去,所有被埋在井下的矿工都在这里!
他们在灾难发生的一瞬间,明智的选择了躲在此处,没有盲目逃生。
他们坚信,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信念,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信任。
庄维墉深深地被他们打动。
当最后一个人爬出井道时,井道发生了再次坍塌。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又一个的矿工跪了下来。
在庄维墉面前黑压压的一片。
“你们这是做什么——”
庄维墉连连把班长扶起来。
“如果没有少东家,我的这些兄弟们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班长热泪盈眶。
“我实在是担不起——要是没有大家的帮助,也不可能救出人来。”
庄维墉深切地觉得自己为他们做的太少了。
庄维墉一一把他们扶起。
“从今以后,我会加强安全措施,引入大型挖掘机,减少大家的危险。”
其实庄维墉本是动了关停煤矿的想法,
可这一是董事会不会同意,二是这些山里人不做矿工就无法维生。
他的能力有限,他所作的终究还是太少。
只能尽自己所能减轻他们的危险。
被困矿工只在井下呆了两天,身体还不错。也就不用下山去医院了。
大家伙儿张罗着请少东家吃顿农家饭。
庄维墉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
矿工们常年在此工作,也就把妻子孩子都接过来住,矿外的一间间小屋就是他们的家。
他们虽然生活的艰难,却拥有却简单的幸福。
妻子们也算是为矿上工作,她们负责做饭,打扫卫生。
山里女人长得不漂亮,皮肤黑黑的,可一笑起来就露出一排整齐的糯米牙,见之可亲。
他们是最淳朴善良的人们。
菜是屋后小院里种的,刚刚采下,鲜嫩可口。肉,是挂在房梁上准备过年时吃的腊肉。一听说有贵客来,就摘了下来,毫不吝啬的做成菜。
女人们按照规矩没有上桌,等男人们吃完了她们再吃。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