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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愉拍拍小楼的肩:“喂,没事儿开什么演唱会?”然后便也在他身旁坐下。
小楼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对黑琉璃似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词儿写的真好,”苏愉挠挠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小楼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开始变的茫然。
“喂,”苏愉皱了皱眉,“别告诉我你撒酒疯才这么折腾。”
小楼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若不是他此时的行径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还有身上淡淡的酒味根本看不出他是喝醉酒了的。
伸手碰了碰苏愉,苏愉低头去看时见他手里抓着个酒坛子,忙摇头拒绝:“这玩意儿我可喝不来!”
闻言小楼收回手,勾勾唇角,扯出一个落寞的笑来。
便又唱起了先前的那首词:“彩袖殷情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许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声音愈发的含糊,仿佛他的歌声也带了酒意的,就那么落入听的人的心坎里去。
苏愉心里一阵莫名的不是滋味。
“换一个,这首刚听你唱过了。”
小楼便不再唱了,提起那酒坛子喝口酒,纸样苍白的脸上仍是带着那抹落寞的笑,唱起了另一首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雁,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招魂楚些何嗟及,荒烟依旧平楚,山鬼喑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未访雁丘处。”
雁丘词?苏愉抽了抽眼角,小楼自从上次那任务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怪怪的,听孟婆那说法儿这还是常事。
我的娘……丫不会也是一痴情种子吧,被甩了失恋了于是就这么三天两头的跑来奈何桥喝二锅头开个唱?
世道啊……我靠。
苏愉翻了个白眼道:“成了成了,你别吼了,当心人告你扰民,酸溜溜的,隔应死人。”末了又补上一句:“回家了。”
“哦。”小楼乖乖应了声就从栏杆上跳下来,倒是苏愉被吓得不轻。
小楼真是喝多了的,迷迷糊糊的没注意脚下,冷不防的就绊到什么,一个不稳往前跌去。
苏愉冒着冷汗赶紧伸手去接,结果是小楼整个人撞到了他怀里。
触手仍是那种仿佛会侵入四肢百骸的寒。苏愉看了眼怀里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楼,心里叹道:这小鬼当真是喝迷糊了的。
便只好忍着对那股寒意的抗拒背了小楼回家。
小楼的体温低的不像话,即使隔着几层布料苏愉仍是被那寒气逼地打了个寒颤——这小鬼到底怎么死的?
反正不是第一次背他了,算了,忍忍吧。
小楼乖乖的趴在苏愉背上,不说话,也没睡着,就那么睁着两只黑溜溜的好似浸了水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看哪儿。
良久,才从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只是一会儿便又消失不见。
当然这些变化苏愉完全不知情。
苏愉觉着小楼喝醉的时候比平时可爱多了。
虽然他撒酒疯撒的莫明其妙,但好歹不会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就阴惨惨的笑吓得人心脏病发,迷糊的小鬼多乖啊,让干嘛就干嘛,不顶嘴不骂人,对人也是温声温气的,哪像清醒的时候,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不是说教就是好一阵刻薄。
可是,苏愉瞥了眼垂在自己脖颈旁的那只苍白纤瘦的手,叹道:“还是正常点好。”
在一块共事那么久,早习惯他刻薄人的样子了,还有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脾气,现在这的醉趴的跟个年糕似的软趴趴,实在教人喜欢不起来……啊呸!苏愉扯扯嘴角:他喜欢那只骷髅女也不会喜欢这死小鬼,管他醉没醉!
说白了,小楼这副样子他看了心里不舒坦,没来由的,不舒坦。
孟婆蹙着一双秀眉看着眼前著一袭黑色长衫的男人,冷冷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男人道,“况且,这些事情我们也不能插手。”
或说,根本就无从插手。
“觉得悲哀吗?”男人唇角勾起,“我们的力量,其实这么渺小。”
“大人——”孟婆欲言又止。
“说是重视的人啊,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这么冷眼看着。”殷离是虽是笑着,眼里却蒙着一层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
“你猜,他知道多少?”
孟婆冷笑:“知道多少又如何,有意义么?”
黑衣的冥府之主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许久,才又道:“旁人喝了你的汤,不想忘的都忘了,想忘的人却偏偏都还记着,呵……胭脂啊,为何不调一种能教人彻底放下的汤?”
孟婆胭脂愣了好久才答道:“那就没意思了。”静默许久,又补上一句,说:“况且,那种东西,并不存在……除非……”
除非有一天,连她胭脂也会遗忘。
只是那时,世上也不再有孟婆汤。
“胭脂啊胭脂,你说说,梦里梦外,迷醉和清醒之间,他是否会看的明白?”
孟婆反问:“那你可看明白了?”
殷离是摇头,也不说是看不明白还是说不知道。
胭脂推了碟点心过去给他:“那你也别问我。”
殷离是看着那碟点心蹙起了眉:“胭脂你……”
“得了!”孟婆颇不耐烦的打断他:“您今儿个太闲了是吧?别老问我这问我那儿的,我又不他们肚子里的虫子,也比您想象的蠢多了。”
冥主闻言笑开了:“我只是问问你可曾见过白常令史了?”
孟婆撇撇嘴:“都知道了还问我。”
冥主大笑着走出十来步,又回头对她道:“让你的人注意些,最近有些不太平。”
小楼·捉奸?
“唉……”苏愉继续独倚斜栏,悲春伤秋,不过估计就是满院子的红花都让他叹落了也没什么用。
人生是无趣的。
鬼生更是无趣到极点。
苏愉突然很是怀念前阵子做任务的那段时光,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闲的几乎要长出绿颜色的真菌。
“我空虚~我寂寞~谁来救救我……”捏着嗓子鬼哭似的唱出这句话,苏愉一瞥眼,见楼下有个满脸胭脂的女鬼正抬头朝他一个劲儿的媚笑。
“哎哟我的妈……”苏愉顿觉得背后嗽嗖嗖地一阵吹冷风,抚额作不忍睹之状对那女鬼道:“这为姐姐哟,咱可是正经人家,拜托您别搁我这笑弄得我糁的慌,您老人家回艳巷去吧啊,那儿准一堆人排着队等着看您笑呐啊……”
女鬼闻言僵了脸,骂道:“你这嘴怎么跟茅坑似的!”
然后就扭着她那款款生姿的水蛇腰愤愤的走了。
苏愉耷着俩眼皮看着她走远,掩嘴打了个呵欠:“没意思。”
先前小楼喝懵了回屋后愣是一天一夜没出来,苏愉只好回自己屋睡了一觉,醒了就爬到三楼,倚着那破败的雕花栏杆坐着干瞪眼。
“靠,小鬼不会是死在里头了吧!”于是抱着这个明显不可能的怀疑苏愉噔噔噔跑回二楼去敲小楼的房门。
谁料门没关好,苏愉轻轻一碰就“吱呀——”一声开了。
苏愉脊背冒汗。
那门开了之后的感觉苏愉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阴风阵阵”。
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跟小楼身上一样的寒气,叫人浑身不自在。
房间里是一层又一层的纱帘,除此之外苏愉什么也没瞧见,层层白纱隔断了视线,分明没有风,苏愉却总觉得那白纱帘在随风飘飘荡荡——果然这家伙活着的时候鬼片看多了。
房间里还有一些淡淡的熏香味,甜丝丝的,很奇特的味道,却很淡。
苏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心道:“真他妈恶趣味。”——白布遮的一层又一层,搞的跟停尸房似的。
最后还是没法儿,只得颤颤喊了声:“喂……”
许久仍不见动静。
苏愉只好又喊了声:“喂,老鬼?!”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只听从那纱帘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苏愉一听这声音登时僵了脸——那不是小楼的声音。
不多时,重重纱帘后探出一只苍白纤瘦却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纤长。那手微顿了顿,然后拨开纱帘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半□的肩……
苏愉彻底黑了脸。
虽然那半个脑袋让头发遮住了看不见脸可苏愉知道那不是小楼,小楼的肩膀没他那么宽。
小楼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可眼前这个被纱帘遮住的家伙虽然只露出了半个肩膀和一只手却明显是个成年男人。
这什么情况?
小楼房里有个男人,还是没穿衣服的——能干什么勾当?
苏愉脑袋顶有冒烟的势头。
“什么事?”男人懒懒的问道,听那声音年纪也大不了小楼几岁,而且苏愉隐隐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去吃饭。”苏愉强压着蹭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鬼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就因为小楼赶时髦跟人搞断背?
人爱跟谁搞跟谁搞干他鸟事?
愉越想越郁闷,心里头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跟煮沸似的往外冒,难受的很。
“哦,”男人依旧是懒懒的应了声,“等会儿。”
然后就缩回纱帘后面,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苏愉有摔门暴走的冲动——两个奸夫淫夫!
不多时就有人掀开纱帘出来了,苏愉精神有些恍惚——这人怎么跟小楼长这么像?
分明也是那样的眉眼,只是线条较硬朗些,不似少年那般相对柔和模糊,眼前这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左手腕上系着一串珠子串成的饰物,如墨的长发披泄而下,他正一手持着只发簪随意的将那头长发绾成个松垮垮的发髻歪在脑后,看着这样的人苏愉突然什么怒气都消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
就像他之前说不清是为什么生气一样。
这人……怎么瞧着像放大版的小楼?
“喂,”男人出了门,斜眼瞪了苏愉一眼:“你愣着干什么?”
“啊?啊——”男人皱起了眉,也是似曾相识的模样,道:“你啊什么啊!”
“我——你、呃……”苏愉脑子快抽筋了。
这又什么情况?小楼人呢?不会是……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男人脸色很不好看。
苏愉也是一脸古怪,试探的喊了声:“老鬼?”
男人翻个白眼道:“干嘛!?”
好么,这表情,这语气——
“我操,老鬼你怎么成这副德行了!”苏愉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人哪里是像小楼了,丫分明就是小楼!
小楼无奈道:“我本来就这样!”
于是苏愉垮了。
路上。
“莫非你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
小楼闻言狠狠剜了苏愉一眼。
苏愉继续唧唧歪歪:“你丫不会哪天又变身成老头吧?”
小楼黑了脸。
苏愉继续唠:“唉呀你以后变身前可得通知我声儿……今儿真是受到了惊吓啊,我脆弱弱的小心肝受不起的……”
“要不我再给你补一刀?”小楼冷声道。
苏愉噤声。
现在的小楼差不多都有他高了,看着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这么大个人,有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