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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风顺着没关严的窗子嗖嗖地刮进来,外面光秃秃的大榆树左右摇晃着,树枝吱嘎的声音像是夜的呻吟。
月光映在地板上,一大片细碎的亮。有一小块黑色团在一个角落,却是我的影子。
我忽然抱着自己嘤嘤地哭了起来。
等再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机器猫的时针缓缓地挪向“4”。我也终于有了倦意,闭了眼睛意识模糊了起来。
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铃声大作,吓了我一大跳,怕吵醒安安,我赶紧蹬蹬地跑到大厅里去接电话。
“喂?”我这才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也有些嘶哑。大概是刚才一阵折腾又加上上火,有点感冒了。
“季末……”是妈妈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哭腔,“季末……”
我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妈,妈,是我。妈,怎么了?”
“你爸……你爸怕是不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空了一大片。爸……不会这么快,不会的,妈又在小题大做了。
“你爸,你爸他刚才忽然醒过来了,大叫了一声,就昏过去了……医生说……这次昏迷,怕是没希望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急得又要哭了,一面安慰着妈,一面大声地喊着小范,让她给木乔打电话。
安安被吵醒了,在房间里大声地哭闹着。小范听我声音不太对,也顾不得孩子,蹬蹬地跑过来,把接通木乔的电话递给我。
我和妈说了句“我就来”便挂了电话,接过木乔的电话哽咽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木乔……木乔……我爸好像不行了……我怕……我好怕……”
木乔沉默了一会:“别怕,别怕,没事的,有我呢,等我,我这就让迟亮给我定最近的飞机回去。S城和A城这边我已经事先打好招呼了,既然爸不想转院,我现在让人接他们过去。不过……”木乔顿了顿,“也是以防万一,王叔去的时候带着东西,万一……万一出了事,也好早点穿上衣服,你说呢?”
“别……你别回来了,”好像听到木乔的声音,我忽然平静了下来,“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耽误那边的业务。也许只是爸对药物出了些不良反应,一个小时后就又好了……什么都说不定,你别回来。”
“季末,”木乔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了些,“你是我老婆,在我面前不用故作坚强。我……我妈走的时候我就在场,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不许你再逞能。”
“我没有!”我忽然有些歇斯底里,“我只是不想你来,我只是想装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爸也没有事,我们家还是好好的,这样可不可以!”
又是一阵沉默。令人心慌。
我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分,一时间却也头脑乱的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木乔终于开口了,“我不去。王叔……明早就能到。你……”
又僵持了半分钟,他先挂了电话。
而我只是愣愣地站着,茫然地看着周围,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这时候小范蹬蹬地跑上楼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面给安安穿衣服,一面叫我:“车打到了,咱们快下去吧。”
“嗯?”我木然地转过去。
小范叹口气,过来使劲地摇摇我:“我妈快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别怕……”
像是这一摇突然让我清醒过来了,我冲小范无力地笑笑,就飞快地套上衣服就往下跑。
小范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过来。
我回头看她:“你不是不敢进医院吗?”
她苦笑:“没事……破回例……也没什么大不了。”
房间里忽然传来安安的哭声,小范惊叫:“呀,差点忘了这个小祖宗了。”
我摇摇头,一把拉住她:“别……你别去了,留在这看孩子吧。我怕我爸真有个什么事,孩子还小,这……”
小范略一思考,点点头:“好……我一个外人,估计去了也是添麻烦。你……”
她似乎是一时忽然想不到说什么合适,我笑着摇头,就急急地跑下了楼。
出租车开得飞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口。电梯门口围满了人,我心急就顺着紧急出口一路跑了上去。
三楼……五楼……七楼……我呼哧呼哧地穿着气,泪水忽然涌上来,眼前一片模糊。
老天,求求你,求求你……
终于到了八楼,我跑到了829门前,砰地一下开了门。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床上也已经是空空的了。
什么?
什么?!
“人呢?人呢?”声音尖利地似乎不像是我,“医生?医生在哪?”
一个小护士听到我的声音,急急忙忙跑过来:“829的病人刚刚送到手术室,你是病人家属吧?去三楼看看吧。”
我心松了一下,赶紧拉住她:“他是什么情况?”
小护士大概是被我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值班的……我不知道……”
又跑到三楼,看到两个手术室的红灯都亮着,一边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坐在一起互相安慰,另一边坐着穿着破旧小棉袄的妈妈,神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的鞋。
“妈……”我鼻子一酸,几乎又要哭出来,却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妈妈见我来了,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什么时候,她已经这么瘦这么小了?
“季末……季末……我有种预感……你爸……你爸可能……熬不过去了。他之前这么挺着,可能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一来了……他心愿结了……你不该这么早回来啊……”
“妈……妈……”我好像再说不出第二个字,只是紧紧地抱着妈妈。
爸……爸……求你,求你了……一定要平平安安出来,求你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手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直坐在对面的两个人赶紧凑过去:“医生,医生,怎么样?”
医生冲他们笑着点点头:“生产很顺利!孕妇也脱离危险……”
“别他妈的废话,”中年男子粗暴地打断医生的话,“谁管她是死是活,孩子呢?”
年轻女人也插嘴道:“代孕的时候都已经签好协议了,我们不负责她的安全……是男孩是女孩?”
医生笑了笑:“是女孩。现在孕妇和孩子都要呆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三天之后你们再来吧。”
年轻女人样子像是要哭出来,和中年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怎么这次又是女孩……咱们下回再换个代孕的吧……你看那女的,长得就不像能生出儿子的样……”
等他们走出了走廊,四周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妈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身体还在不停地哆嗦,时不时地抽泣着。
她忽然大叫一声:“老季!”就要向前扑过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妈,妈,别慌,爸还在做手术呢,一会就能出来了。”
“你爸……我看见你爸的魂过去了……你爸的魂……他的魂过去了……看哪,看哪,还冲咱俩笑呢。”
“妈!妈!”我吓得不敢抬头看了,“医生就快出来了!手术还没完!我们再等等!”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医生快步走过来:“季冬强家属?”
我赶紧点头:“对,我们就是。医生……手术结束了吗?”
“嗯,”面前的年轻男子脸色阴沉,“很抱歉,这次手术失败了,恐怕……为病人准备后事吧。”
妈听到最后几个字,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那个医生,眼里露着凶光,一把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们……你们这群畜生……我,我眼见着那几个好医生被拉到那个手术室去了,我们老季……老季就交给你们几个生瓜蛋子……你们……好啊,你们这群凶手……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年轻男子被拉扯地喘不过气来,使劲地向后挣脱:“请您冷静些……咳咳……”
“妈!妈!”我赶紧把妈拉开,“妈,你别这样!”
妈终于松开了手,那个年轻的医生赶忙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沿路地还在不断地咳嗽着。
“妈……”我轻轻地晃晃她的胳膊,“咱们……咱们现在……”
“走,去看看你爸吧。”妈眼泪还挂在脸上,目光却平静了,“再见,就是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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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真相
按照我们季家的传统,死时不满六十的人不能入祖坟,只能另埋在他处。
妈说,爸是为了她来到北城,就埋在这里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分开。
王叔带来的人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换衣服,化妆,联系火葬场,殡仪馆,里里外外都是他们找人在打点。
最后王叔问我,要不要为我爸开个追悼会。
我看看妈,妈点点头:“开吧!他在的时候就喜欢热闹,走的时候,也别让他寂寞了。”
王叔点点头,没再言语,就又带几个人着手去做了。
妈忽然问我:“你嫁的这个……叫木什么来着?”
“木乔,妈。”我说,“怎么了?”
妈摇摇头:“是个好女婿……可惜啊,你爸倒是没见着。”
我没答话:“妈,你想以后怎么办?要不要跟我去A城?地方也大,再说我也能方便照顾……”
妈捶捶胳膊:“我在北城住习惯了,扎根了,不想挪动了。再说去了那我谁也不认识,天天在你们屁股后头跟着,不成了老累赘了?我可不想。”
“妈……”我有点急了。
妈摆摆手:“我不想说这个,先把你爸好好送走吧。”
我只好先闭嘴。
“这个木……”
“木乔。”
“嗯,对,木乔,他作女婿的,老丈人下葬,是不是也该过来一下,也让我们老的面子上好看。”
“他……”想到之前和木乔说的那些,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知道他现在管着一个大公司,上上下下好几万人,再说他现在还在美国谈生意,要回来……”
“啧,”妈不耐烦地撇一下嘴,“我不管那些,什么有钱没钱,有能耐没能耐的,关键时刻能出来上台面,正才是要紧事。你和他说一说,他老丈人可就死这么一回。”
听着妈越说越难听,我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妈自顾自叨念着:“老季呦,你瞧瞧你这一走,我说什么可都没人当回事咯……”
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终于听着心烦,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妈忽然叫住我:“家里活人到时候都得来,别忘了带着孩子。”
“妈……”
她好像没听到我说话,还在不住地自言自语。
我看着她那瘦瘦小小的背影,心里忽然那么凄凉。
爸这一走,妈可怎么办?她的那些唠唠叨叨,又该说给谁听?
开追悼会那天天特别晴,阳光照在路面堆积的雪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还没到中午,大厅里就挤满了人,大多是T大的老师和校领导,几个跟爸平时交情不错的女学生在爸的遗像前抱成一团,哭得红了眼。
还有一些我以前的同学,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不少都已经工作了。熟一点的塞给我一两百块钱,远一点的买了点水果过来,就说公司有事,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走了。
也有几个老家的亲戚坐了一晚上火车赶了过来,趴在大厅门口就嚎的天昏地暗。他们中有几个我见着眼熟,据妈妈说是小时候回老家时候见过,其他的一概都没有印象。
王叔皱皱眉,叫几个人把他们拉到一边去了,说是怕他们这样影响不大好。
奏完哀乐,大家都站在爸的遗像前默哀,神情都是一色的凝重庄严。
这时候,秦川进来了。
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是变了不少。胡茬多了些,穿得也不像那时的西装笔挺,只是一双眼睛还像从前,让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向我略一点头,然后也加入了大家默哀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