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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离开谁不行呢,琴姐随时可以找到更理想的人作替补。」
安娜走开后,辰锋踢了一脚茶几站起来,右手蒙住眼,站在原地半分钟都没有动,昨夜荒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自己到底怎么了,敢对洪政申来强的,是想死吗!而对方居然只是隔离他,没有反过来对他动粗,照洪政申自尊心这么强的男人,怎么可能容忍有谁这么对自己……换作任何人,他应该都会一拳打爆那混帐的头吧。而如今的自己就成了那个混帐。
为什么只要一接近洪政申,自己就会变得狂躁,好像猫科动物被人踩到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直立起来。
是因为对于羁绊的陌生感吗?
从来不受人牵制,从来狂野自由的天性被某件事某个人牵绊,而这个对象是他不能加以准确侧写和设定的,那种惶恐和焦虑就像一把匕首,只是刀背在心上来回滑动几下,就能令自己迅速惊恐地陷入危情时刻。
洪政申就像那把匕首,锃亮得晃眼,也锋利得令人望而却步,如果他是女人,能让自己短时间内这么心神不定,自己大概也会及时退避三舍。
现在尚未能保证稳定的处境,并不适合标榜拥有什么疲软的感情依托。
来香港,本就是为了养精蓄锐,可是一朝黑口黑面,就难以洗净真面目,就算辰锋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随便动情,并且离事故圈越远越安全。
虽然也有向魏子俊透露过自己隐退的意思,但中情局的人还不会这么快让他如愿,只有张辰锋自己清楚,还欠着普莱姆上校一桩任务。对方一直没有部署细节,所以他在此地按兵不动整整一年半。
可能真的对洪政申有了奇突的需求,辰锋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在接受这个男人时会有一股灵魂的异动,那澎湃的热浪直盖过头顶时,整个人都好像不是自己了。
辰锋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偶尔会暴躁地想要杀断这种过分和谐腻味的联系,可是待真要把洪政申归作单纯的床伴,又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起这股压力。
失恋……刚才他是这么跟安娜说的,也只当是自嘲的玩笑,还好对方也不会当真,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意图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恋爱,呵,这个辞汇太容易让人产生异想,他一直以为不会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突然迷了他的眼。
今天要不要回那间公寓了?洪政申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总不能再厚颜无耻地问候一句:「Hi,没事吧?」可是,心里的烦乱全都指向他,沙发套上的几滴血渍触目惊心,辰锋担心昨晚伤的不只是他的自尊……
怏怏不乐之际,却接到一通电话,是史密夫的贴身秘书打来的,邀他中午在港岛的香格里拉酒店见面。
辰锋其实并不吃惊,他已经有预感那人会同他「辞行」,鉴于约会地点并不猥亵,看似非常光明正大,那头的秘书态度也是客气有礼,完全没有流露强迫的意思。辰锋冷笑了一声口头应下。
当晚,辰锋准时赴约。他早到了十分钟,可是人家比他更早到。
那日的约翰?史密夫看起来似殷实企业家,完全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式,而且意外的,周边连明显的保镖都没有一个。
但辰锋并不领情,换作平时,他还会做做场面文章,现在面对史密夫却懒得虚伪,只要一想是这个家伙让他和洪政申之间有了这种种的牵连,就觉得心里更烦。双方的所作所为都已经知悉大概,遮掩只会显得自己更面目可憎。
辰锋认为已经没有必要文质彬彬,落坐后只是一脸冷淡地说:「史密夫先生有何贵干?」
对方无端保持着平易的体恤:「你并不想见我吧?」
知道还装,奸商嘴脸还嫌不够看吗?辰锋更觉鄙夷,但还是随意笑道:「现在就算是要我项上人头,我也只有给啊。总不能因此扯了广宇后腿,我粗莽不要紧,老板们可不愿意呀。」
「你知道我对你感兴趣。」史密夫也不装蒜,这下倒是承认个彻底。
辰锋讪笑,努力换上一张诚意的表情:「不扯后腿不代表我要积极迎合,很抱歉我一直不是史密夫先生希望的那种人。」
「我只是想在回美国前听听你的说法,不要以为我只会玩弄权势。虽然我在某些方面名声并不算太好,但我也不像外界想的那样不择手段。」他像是要说服辰锋似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诡谲的轻蔑,「那些人可都是自愿的。」
辰锋装作听不懂,只是平静地应对:「这世界有钱就有资格让所有人陪你玩,虽然也有扫兴的对象,但不足以对你的原则造成威胁。」
「我清楚你有点来头,那个古怪的技术小子找上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只是你猜得不错,我虽然对你抱有一点念头,但不至于非你不可。所以,如果你不是效忠我的人,我也不想你为难。我派人跟着你,其实是想挖角。」
敢情是请了猎头公司,那可真是热闹了:「承蒙史密夫先生看得起,我只是混饭吃的,不是什么国际人才。」
「不用谦虚。」
话已摊开,也没有什么可商榷的了,正想开口引开史密夫的注意力,这边手机便响起来。
辰锋开的是震动模式,但是一见是政申的来电,突然心脏漏跳半拍,也顾不得失礼,说了声抱歉就到旁边接电话。对面却是洪佳乐焦急的声音:「我是偷了洪政申的手机才翻到你的电话,你人在哪里?」
辰锋故作镇定:「找我?」
一贯对他态度凉凉的佳乐,今日难得气势汹汹:「昨晚你有没有跟洪政申在一起?」
辰锋心已经乱了,但嘴上仍强作镇定:「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昨天就没看出洪政申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在你旁边,你就一点都没有察觉?!」佳乐的发话如钢珠弹似地急急迸出来。
「……」辰锋喉头猛然哽塞,一时发不出声音狡辩。
佳乐听那边没声响,就压下火气说明情况:「他今早突然烧得很厉害,门都出不了。让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我是想让你强行把他带去医院,还能怎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洪政申要是不愿意的事,就是总督派直升机过来,他也不会从,人都要废了,还倔得像头牛——」
佳乐的骂声击穿话机戳穿耳膜,但辰锋却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索性放松手臂,走回到座位,也没有落坐,直接对史密夫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下,失陪了!」
史密夫没有强留,脸上的不快隐在了嘴边,但是辰锋也无暇照顾这位大人物的面子了,转身就走。
蓦地听到身后那人悠闲地问了句:「你跟那位洪先生是假的吧?」这一句音调不高不低,但力度十足。
辰锋脚下一顿,侧过头去:「被什么人吸引,只要不妨碍到别人,应该都不是犯罪吧。」
他间接地为史密夫找了台阶下,也为自己的这一段欺瞒套上了含糊的合理性。
史密夫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但此时已经明白,张辰锋是匹野马,拴不牢就先不要强拗。
一抬手,旁边一桌立即有一男一女站起来,竟是他的保镖和秘书,史密夫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说:「走吧,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保镖上前小心地问一句:「还要继续跟他吗?」
「私家侦探都无功而返,这个人身分简单得过分,就势必不简单,暂时就不要蹚他的浑水了。」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私欲看上他,但很快史密夫发现张辰锋并不会像寻常人那样为了钱屈服,于是想从他身上挖点社交网内幕,再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将他纳入旗下。但最后,他也有些失望,那人没有野心。
佳乐被无故挂断电话,火得要命,幸而辰锋在下一分钟给她回了条短讯,说会及时赶回去。
因为昨晚大致失眠,今日辰锋只觉眼皮直跳,听到佳乐的消息,胸腔更像堵了东西一般难受,难以排遣的不只是矛盾的自我抗衡,还有愧疚。
辰锋知道像政申这样的人,不到非常关头,根本不会给自己休假日,更何况这几日又轮到他想拓展版面,还一直在邀请经济学专家写专栏。
虽然思路上有些拖沓,但是行动却早已违背初衷,脚踩油门时,辰锋已经懒得去看计速仪表板。
他也想过要再大胆投入一次,但一旦要付诸实践时,又会觉得非常不恰当,他根本不想再去分辨一段感情的真假。
可是现在凌乱的心情却是真的,他被洪政申病倒的消息给慑到了,是昨夜冲了冷水澡,这是自己把他给伤了……就如佳乐所说,那人多么倔强,怎么可能会再给他好睑色看,辰锋不敢再深想下去。
打开门锁的时候,他的心跳很是错落,也只有在洪政申的事情上,他总会产生一刹那的进退失据,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回馈。
佳乐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一眼看到辰锋后,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但还是端了一杯水过来递到辰锋手里。
虽然佳乐见到他之后什么也没讲,但却让辰锋更觉得五味杂陈。他接过杯子走到卧室门口,拧开门锁的手蓦地一顿,待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又推门进去。
政申半躺在床上,背后垫着一个靠枕,头微微后仰,合着眼睑,姿态松弛但神情略显辛苦,走近时,可以感觉到他比平时吃力的气息吐纳。
这个人就算病了,还是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微陷的眼窝、俊挺的高鼻、轻蹙的眉心,看起来憔悴却并无颓废迹象,精致有型的下巴和线条硬冷的唇,配合因体热而稍梢绯红的面颊,竟似燃着了那浑沌糜烂的隐形导火线。
那种近乎自我亵渎般的折辱,也构成了北平日更加诱人的画面。
辰锋不知道从何时起,碰过洪政申的身体就像被改造过一样,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入非非,所以有些恼火地甩了下头。
听到有人进来,政申也没有睁开眼睛,竟是已经睡着了。于是辰锋将水杯搁到床头柜上,然后单手撑住床沿倾身探看,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眼睫毛那么长,无形中柔和了那张刚硬的男人味的脸。
辰锋所熟识的洪政申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脆弱可怜过,他总是安静而富有力量,沉着坚毅得像一棵树,什么风都刮不倒他,什么人都动摇不了他,偶有惊人之举,却能轻易击中想要的目标,这其中最雷厉风行的一项就包括了勾引他。
辰锋深以为自己不会上这种当,但是当发现对方可能不只是勾引这么简单时,他有点舍不得放弃那种为所欲为的快感福利,波涛汹涌的颠覆性的,同时将承担和背负不伦之名的风险,且要竭尽全力去拯救两人的生活不被可能会有的意外和灾难打乱。
辰锋突然一阵心悸,看向政申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他随手将被子拉到政申的胸膛,然后手掌覆上了那人发烫的额头测试体温。
动作幅度再小,指尖再轻柔,警惕的当事人仍被这场肢体接触惊扰到。
政申勉强地醒转,在梦中一直折磨他神经的那张脸与眼中这人的脸重叠起来,他为自己叹口气,四肢酸软浑身乏力,已经无法为现状辩护,于是只是略微撇开脑袋,避让那只舒服的微凉手心,脸上是一派冷漠和平静。
辰锋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