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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应该还是林克的朋友。
“如果你问我的话,”谢婷婷用一种故作风雅的腔调,“林克是故意把她推给那小伙子的,好让她不拦着他的小算盘。”
“什么小算盘?”
“我不知道。但他最近几个星期里一直神神秘秘。他当时似乎着了魔,大家都不敢问他。‘你会看到的,’他说,‘只要再等一等。’‘我相信你,’我说,‘我也根本不想打搅你。你有权保守自己的秘密,’我说,‘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相信他是在搞什么名堂。不管那是什么,他对此开心得不得了。”
知秋在想,潘晓雯也说过同样的话。林克有新闻要告诉她——不过潘晓雯对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知秋又试探讨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婚姻证明?”王静说,“哦,不可能!他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高兴成那样。他也不可能真的想跟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结婚。她现在有报应了,一个人留在世上。我觉得这种事情很恶心。”
“我为她感到难过。”朱志伟说。
“你就喜欢难过。我真的觉得这很恶心。我也觉得那些又胖有丑的男人很恶心,他们总喜欢招惹女孩。如果我男友是个不规矩的人,我一定把他耍了,但我得说,他的举止还算得体。但一个老女人——”王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她的声音和姿势无不表达着蔑视之情。
“我猜,”知秋说,“林克希望有安全感和经济上的安定。我的意思是,一个舞蹈演员不可能一辈子都跳舞,是不是?特别是他的身体还不好。”
他说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朱志伟立刻就表示赞同他的话,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说得很对。当我们年轻快乐的时候,什么都很好。但好景不长,头顶变秃,双脚变僵,然后——结束了!经理会说:‘你跳得很好,是个很优秀的舞者,但我的客人喜欢年轻一点的,嗯?’然后就得跟现在的生活说再见。我们就——你们怎么说来着——好景不在了。我告诉你,当有个人来对你说:‘听着!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会让你一生富有,衣食无忧。’这是个很大的诱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本来要是跟二三十个又笨又老的女人说谎话,现在只是每天晚上跟你的老婆说。这两者都是为了钱,有区别吗?”
“是啊,我想我们最终都会选择这条路,”王静苦着脸说,“只不过,从林克的言辞可以感觉,他希望这一切能有点浪漫色彩。关于他的身世——他总是不停地念叨这些。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浪漫英雄。林克,永远都想做焦点。他让人觉得,他在地板上跳舞是那块地板的荣耀。然后,这个人,竟然为了钱要娶一个老女人。”
“他也不是那么糟糕,”谢婷婷抗议道,“亲爱的,你不应该这么说。我们这些跳舞的人活得不容易。虽然只要你给那些人半点机会,他们都乐得占你便宜,但是每个人都像对待垃圾一样对待我们。为什么林克,或者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不能够讨回属于我们的权利呢?不管怎样,他已经死了,可怜的家伙,你不应该对死者出言不逊。”
“好啦!”朱志伟说,“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会死呢?一个人不会因为好玩,就把自己的喉咙割了。”
“这件事,”王静说,“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我听到这个噩耗的那一刻,就对自己说,‘这不像是林克。’他根本就不是做那种事的人。你要问我为什么,因为他小拇指被刺一下都会害怕半天。你不要皱眉头,林克就是一个娇气的人,就算他死了十回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自己都曾经嘲笑他。‘我不敢爬这个梯子,我怕摔下来。’‘我不喜欢去看牙医,他们可能会把我的牙齿拔出来。’‘切东西的时候别在我眼前晃,我会切到手指的。’‘真的,林克,’我以前这么跟他说过,‘大家都觉得你是玻璃做的。’”
第二十八章 皮肤疾病
“我知道侦探在想什么,”朱志伟卷起他那富有忧郁感的嘴唇,“他在想:‘老天啊!这就是舞男。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填着锯末的人偶玩具。’有人买他,也有人卖,有时候还会有很多不愉快。然后还有那些男人,他们会说:‘你还指望什么?这个家伙,就是乱七八糟的人。靠着笨女人生存,连高尔夫球都不会玩。’有时候生活并不如意,但总还得过下去。你觉得呢?我们舞男是不是很可笑?”
知秋脸红了。
“我并没有这样想。”他说。
“你正是这么想,侦探,这很自然。”
“朱志伟不会玩高尔夫球,”谢婷婷友善地插了一句,“但他打网球和游泳都有一手。”
“别说我了。”朱志伟说,“真的,我不能理解割喉这件事。这完全不合情理。为什么林克要跑那么远呢?他从来都不爱走路,一走路就觉得很累。如果他真决定要自杀,他会在家里动手的。”
“而且他会用安眠药自杀的,”谢婷婷的金发晃动着,“我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一次情绪不好的时候把药片拿给我看。‘这就是我离开这个罪恶人世的办法。’他这么说,然后又念了很多诗。我告诉他别犯傻——当然了,半个小时过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用剃须刀割喉——不可能!”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知秋说,“顺便问一句,”他想起了和夏想的那段谈话,继续说,“他的皮肤有没有任何毛病?我是说,他经常戴手套什么的吗?”
“哦,不。”朱志伟说,“舞男是不准有皮肤疾病的,那绝对不可能。林克的手长得很美,他可相当喜欢自己的双手。”
“他说过他的皮肤很敏感,所以他不刮胡子。”谢婷婷插话说。
“哈,是的!我可以跟你讲讲这个,”朱志伟想起了一个故事,“一年前他刚到这里找工作的时候,经理跟我说:‘看看他跳舞。’因为,侦探你要知道,另外一个舞者刚刚离开,走得非常突然,连通知都没通知一声。我看了他跳舞,然后跟经理说:‘跳得很好。’经理说:‘很好,我会试用你一段时间,但你不能继续留胡须了。女人们不喜欢胡须。谁听说过一个大胡子舞男?’林克说:‘如果我刮胡子的话,满脸都会长包的。’”
“是青春痘。”知秋说。
“对,对不起,就是青春痘。你要知道,一个长满青春痘的舞男,这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好吧,’经理说,‘你就留着胡子在这待一段时间吧,等到我们找到合适的人再说。但如果你想要留下来,就得把胡子去掉。’林克就这样进来了,陪人跳舞,女人们都心花怒放。那胡须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浪漫,那么不寻常。她们甚至从很远的地方专门乘飞机来和大胡子跳舞。经理说:‘胡子很好,是我错了。你要留在这里,胡子也留着。我的老天!这些女人下一步会想要什么?也许是长胡子?朱志伟,’他跟我说,‘你把胡子留得长长的,也许你会更受欢迎。’但我,不可能!老天给我的胡子根本就长不到那么长。”
“林克有没有剃须刀呢?”
“我怎么会知道?既然他知道刮胡子会长青春痘,那他一定试过,对不对?但有没有剃须刀,我不知道。你知道吗,谢婷婷?”
“我?怎么会问我呢。林克又不是我的意中人。但我会去问郭佳颖。她应该知道。”
“他的小情人。”朱志伟解释道,“是啊,去问她,谢婷婷。搞清楚这件事显然很重要,我从来都没想到这一点。”
“你已经告诉了我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知秋说,“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的话,别向任何人提起我问你的这些问题就太感谢了。因为那些报纸记者——”
“哦!”朱志伟说,“听着,侦探,你不要以为我们是买来卖去的玩偶,就没有眼睛耳朵了。我们知道怎样小心行事。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连这都不会,早就不可能保住饭碗了。我们告诉你我们所知道的,侦探来调查,我们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理解。”
“说得对,”王静说,“我们不会乱说的。这也没有什么好告诉别人的。当然,警察们会来问我们问题,但他们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我想,他们肯定都会觉得这件事和郭佳颖有关。这些警察总是断定,如果哪个小伙子出事了,这案子归根结底一定跟个姑娘有关。”
“但这,”朱志伟说,“是对姑娘们的赞美啊。”
爱情对男人而言,只是生活的一部份。
但对女人而言,却是一生的全部。
初吻并不能当作永久相爱的保障,但它却是盖在生命史上的一个永久记忆印章。
恋爱是艰苦的,不能期待它像美梦一样出来。
欢乐的回忆已不再是欢乐,而哀愁的回忆却还是哀愁。
爱情可以而且应该永远和婚姻共存。
比一切更甜蜜的,是初次的热烈爱情——它是唯一独尊的。
女人有一句赞美她的话便可以活下去。
女人是男人的伟大创造者。
心儿累了,要舒缓,爱情也需要歇息。
第二十九章 无业游民
夏想刚刚用完早餐,阳光充沛,心情愉快,他顺着广场平整的草坪宁静地散步,偶尔停下来呼吸那深红色玫瑰的气息,或是感叹那年代久远、一望无际的紫藤,跟随着灰墙上紫藤带着花边的卷须前行。他和张雄上校约好在十一点会面。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早餐已经消化了,正是一个适合培养友好气氛的时机。他内心有一种愉悦的肯定,感觉自己在追踪是一个棘手却有吸引力的问题,而调查则会在友好怡人的情况下开展。生活真美好。
十一点十分,生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完美。张雄上校看起来总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在他看来,因为一个人的私人物品去调查他的理发师,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他还有可能和一个巴掌大的海边小镇的一个该死的俄罗斯人的死有关联,这种隐晦的可能性让他很愤怒。夏想应该对此感到羞辱,哼!他干涉警察正常办案,该死!如果那些该死的警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那我们交那些税有什么用,告诉我啊!
夏想为自己让张雄上校心烦而道歉,但反驳说一个人总要坚持某种嗜好。
上校就这样突然打开了话匣,渐渐地,他跟他的访客一起穿过小花园的小径。
“夏想,”张雄上校说,“只要力所能及,我很乐意去帮你。你不是那么着急吧?留下吃午饭,我们可以再午饭之后慢慢说。勤务员!”那吼声如此洪亮。
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门钻出来,沿着小径匆忙地走向他们。
“夏想在这里吃午饭!”上校大声吼一句,“拿出一瓶茅台来。小心点!”
把上校的脑筋从别的话题转移到剃须刀上真是非常困难。不过一旦夏想成功俘获了张雄上校的思路,上校便能证明自己是一个很好又很可信的证人。
他清楚地记得那两把剃须刀。这两把剃须刀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哼!剃须刀已经不是他年轻时候的那种剃须刀了。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能和以前比,该死的!钢铁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到底那些外国人用他们的批量生产造了什么孽,我们的工业现在就是垃圾。
在十五分钟之后,张雄上校又提起了那两把剃须刀。
“哈,是的,”上校一边说,一边用夸张的手势抚摸着自己那一大把胡子,“哈,是的!那两把剃须刀!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