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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地气没有问题,按照死者家属的说法,当时在那个小镇的停留时间,也没有超过四个小时,结果尸体就不见了,所以那里的地气,也不会是影响他的原因。
既然完全没有地气的辅助就能变成行尸……那么他所执着的,应当是对他来说宁死也要得到的东西!
就像那个杀死淩虐自己女儿凶手的行尸,她死时被生生砍断了大半个脑袋,并挖掉了几乎一半左右的躯干,连手脚也残缺不全,却仍然能从法医的太平间跑出来,挖掉那四个凶手的眼睛。
一个一个、慢慢地将他们应得的报应还给他们。
这种行尸,比普通地气影响的行尸更可怕。
和那名女性行尸的战斗,温家兄弟到现在仍不愿回想,要不是她只想杀了那四个人,杀完之后就立刻收手,恐怕再加上阴老太太,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人的执念是可怕的。
它是上天堂的路,也是下地狱的桥。
温乐沣道:“大爷,您知道他大概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老大爷脸上有些懊恼:“我就怕出行尸,所以防了又防,没想到还是……他变成僵尸就麻烦咧!所以他走了以后我就跟着,看他到底想干麻……”
行尸慢慢地往门口走去,在大门光可鉴人的平面上,看到自己的脸,稍微愣了一下。
他身上的尸斑正在四处蔓延,仅是姐姐的那条围巾已经不能掩盖。
他侧着伸出了僵硬的手,将墙上挂的一只草帽拿下来,往自己的头上轻轻扣下。
“你的草帽……我会赔偿你的……”
老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去哪儿?没事的话去睡吧,别给人添麻烦。”
行尸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谢谢……我会……记得……尽量不吓人……”
可是有的时候,不是他不想吓人就可以不吓到的……
行尸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开,老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后。
在这庞大的医院里,只靠本能引导行动的行尸也失去了方向感,他在几个转盘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得在那里一直转到天亮才行。
老头就在不远处,纳闷地看着他怪异的行动。
等到天蒙蒙亮时,行尸大概总算想起了自己要走的路,竟忽然变得轻车熟路起来,迅速地穿过岔路口,拐了几道弯,径直进了住院部的外科楼。
外科楼共十二层,楼道径直而没有遮蔽,要跟上去就必然会暴露行踪。
老头犹豫了一下,等他追入楼中的时候,行尸已经缓缓地走上了电梯。
老头有点着急,晚上的电梯只有这一部是开的,可要是爬楼梯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能跑得过电梯。
他眼睁睁看着楼层一级一级向上,期望能从它的停顿中看到行尸的目标,但行尸却似乎也很明白他的想法,所以电梯的标志灯,在每一层楼都停了一下。
老头气得干瞪眼。
“我可以问一下吗?”
温乐沣道:“您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呢?您见过的行尸多了吧?难道每一个您都跟?”
老头想想,严肃地抱臂点头:“没错!我见过的行尸多!比你们见过的人都多!”
除非你是妖怪吧……这是两兄弟内心的唯一想法。
“不过他不一样,我觉得他身上少了啥,本来没那么多怨念的,忽然就怨气冲天了……这种行尸不注意,那还注意啥?”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少了什么……
虽然无法继续跟踪,但老头还是有办法,他走到一楼西侧的最里面,拐了几道弯,敲开了监视室的门。
在这个医院里,所有的走廊、楼梯、电梯等场所都有监视录影,不过这里毕竟是医院,所以保卫并不森严,等他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值班保安正在打呵欠。
“老爷子您又折腾我们……”
“不是我折腾你们!是行尸!”
“又是鬼呀!”保安哀叫。
“不是!是会走路的尸体。”
保安呆了一下,用更加凄厉的声音惨叫:“那不是更要命吗?”
所有的监视画面,都被老头调转过来调转过去翻了几回,却都没有行尸的踪影,难道是逃走了吗?还是早已知道他的监视,而躲在某个地方?
一个画面扫过,老头切换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那画面上是一个护士,垂着头靠墙坐在走廊里,柔软的身体一动不动。
她身上没有血,但谁也不能保证她是否受了内伤,甚至于……已经死了。
画面慢慢行进着,似乎比现实更慢几倍。
行尸手里拿着一叠东西,从护士站中慢慢地走出来,在护士的身边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说什么,但是谁也听不见。
行尸说完话,又慢慢地离开,他刚才停滞的地方,遗留了一滩暗色的阴影,随着他的步伐,阴影又一滩一滩地从他的裤腿上滴落下来,和他一起慢慢远去。
“他身上滴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温乐源问。
老头道:“我看像血,可那孩儿死了好几天,咋还有那多血流的?”
行尸也会出血,但死去几天的行尸,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走了那么远的路,为什么还会流血?
即使由于某个原因让他的血液没有凝固,那为什么他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流血,却在那里流了一路?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吧……”
温乐沣觉得头有点疼,揉着太阳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当时去了哪个科室?去那儿干什么?他手里拿了什么?那个护士怎么样了?被他杀了吗?”
老头自己也显得有点糊涂:“呃……那是肚子?不不……对了!腹腔外科!对!不过行尸回到自己死的地方,是常有的事,谁知道他要干啥?他拿的啥我不知道,咋问他们科里人都说没少啥。那小护士么,让吓着了,昨儿还见她上班哩!”
温乐沣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用力按住太阳穴两边,又问:“他是死在腹腔外科?您这么清楚?”
老头嘿嘿笑:“他死的时候,送他来的姑娘就是那个被他吓着的,我当然记得清楚!那姑娘送他来的时候,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哩!”
他学着小姑娘的嗓音道,“‘诶!真倒楣!他一上午转了三科,咋会下午就死在我们科呢?害得我还给他穿衣服,吓死人了!’……这可真吓着了。”
“一上午转三科?什么意思?”
“噢,他被送来的时候,先在骨头外科,后来说脑子也撞了就转到脑子外科,又后来说肚子里都是血,就转到腹腔外科……在医院里常有这种事儿,挺正常。”
挺正常……正常吗?温乐沣努力忽略脑子里针扎似的剧痛,尽力思考。
上午转了三个科,下午就死了,说明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怎么还能在几个科室之间转来转去?如果他本来不该死,却因为这样转诊而导致死亡……
“乐沣!”
温乐沣抬头,发现温乐源正用非常可怕的表情,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这没什么,问题是,为什么他会变成两个……
“什么?”
“还问什么!你看你的脸都青了!”温乐源怒吼。
“哦,是……是吗?”怪不得这么难受……他暗想,身体忽然一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了下去。
温乐源双手一托,将他整个人抱起,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跑一边大骂:“臭老头!你这有妨碍尸体成行尸的咒是不是!妈的!早说呀!”
老头大惊,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我这儿那多尸体,要几天就成精一个,我还活不活了!我平时只提醒死人,谁知道活人也对那咒有反应呐!”
“他的体质就是对那玩意有反应不行吗?你居然敢推脱责任!”
回到冬日下午的阳光中,温乐源把弟弟轻轻放在老头刚刚坐的藤椅上。
温乐沣闭着眼睛,嘴唇泛出暗紫的颜色,脸依然有些发青。
老头快气死了:“他对这过敏是我错么!是你们自己说要进去瞧地气,又不是我求你们进去!”
温乐源又想大闹,温乐沣仍闭着眼,却准确地伸手拉住他,摆摆手。
“很抱歉,我哥哥不太会说话……”
他稍微坐直了一点,但也许是眩晕的缘故,他闭上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请您不要理他。”
“乐沣─”
温乐沣又拽他一下,温乐源闭嘴。
“对了,您刚才说,您的确是在那里加了咒,那为什么那个行尸回来的时候,没有受影响?”
老头气愤难平地看了一眼温乐源,决意看在病人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
“我在这是最简单的咒,就是让他们别变行尸。那孩儿已经变行尸了,所以肯定没事。”
“肯定没事?”
温乐沣苦笑,揉着脑袋说:“我对这种咒的反应都很小,最多有点不舒服罢了,可这次却疼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死定了呢……这种程度绝对不是最简单的咒,大爷,您用的至少也是中级禁咒!”
老头的眼睛又牛一样瞪起来了:“不可能!那天那行尸还好好地又进又出─”
温乐沣大幅度地摇了摇头说:“您不能用这个来判断,那个行尸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对他的目的太执着了,所以什么都不怕,如果您用的是高级禁咒,可能还差不多。”
“那个我不懂!”老头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用十块钱,从一个姓阴的老太太那里买来地!”
“阴……”不会碰巧就是他们家里的那个吧……
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但再也没有得到更新的线索,便起身告辞。
那个禁咒给温乐沣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他走路的时候,总觉得脚下没有踩实,脚步虚浮得厉害。
走了没有多远,他就有点走不动了,只好由温乐源搀扶着,找个椅子坐下休息。
“怎么样?”温乐源看着他正在逐渐转成正常颜色的脸,担心地问。
温乐沣用力吐纳几次,低声道:“恐怕不太好……早知道把身体放在家里就好了。”
温乐源笑笑,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使劲揉他的头发,温乐沣拼死挣扎。
“不要老想着把身体丢下。”温乐源道:“虽然这副臭皮囊很重也很麻烦,但至少有它……有了它你才算是活着。”
“是啊……”温乐沣的眼睛透过头顶那片光秃秃的树枝,穿入湛蓝的天空里,“可是真重……”
他缓缓阖上眼睛,像是要这么睡过去。
温乐源心里一紧,抓住他肩膀的手指用力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