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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遥远有些慌了:“那……那我回去看看他吧。”
她这么一张嘴,丁一帆就掉了下去。
下面正好是刚才经过的湖泊,丁一帆落水后就变出了人形,抹了把水,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卫遥远摇晃着想要悬停在湖面上,鸟身一歪,落进了水里。
黄金羽遇着水,瞬间变得沉重,她挣扎着扑腾了好几下,不但没能重新起飞,差点沉下去。丁一帆双手环抱才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用力地把鹓鶵举出水面:“没事吧,抖抖水。”
卫遥远听话地抖落身上的水分,羽毛果然瞬间轻松不少。
丁一帆打量了下自己的身体,顺势在她湿漉漉的脑袋上亲了一下:“现在能控制好力量了?”
话音刚落,双手双脚就都解码成了绿油油的叶子,鹓鶵也扑通一声重新落进水里。
这真是……
丁一帆刚想重新变身,卫遥远脑子里慌乱的闪现的一些画面却吸引了他。
橙色的天空,鲨鱼的袭击,蝠鲼群冲天而起……年幼的小沧龙无时无地缠着金色的鹓鶵,鹓鶵鸟一次次在巨大的礁石上起飞又落下,有时候带来一两个生动的故事,有时候仅仅是陪着小沧龙一起看看日出日落。
更多的时候,由鹓鶵背着沧龙一起飞行,天风呼啸,丁一帆仿佛也能听到海浪和海风相协的动听音乐声。鹓鶵甚至偶尔还解码成海洋生物的模样,陪着他一起畅游海底。
小沧龙却并不满足,那些重复的问话听得丁一帆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才能飞起来?”
“有翅膀就能飞?”
“大海之外有什么?”
……
看到鹓鶵手把手教导沧龙如何解码成蝠鲼的模样时,丁一帆猛地把卫遥远从水里捞了起来。卫遥远挣扎地鸟眼都翻白了,却完全没有想到如何使用解码能力。
哪怕变成一条最常见的淡水鲫鱼,都能摆脱黄金羽的束缚。
丁一帆的手指在她漂亮的羽毛上摩挲了几下,心里想的却是在录像带里看到的那些血腥场面:“试试看,能飞起来了吗?”
卫遥远抖落水珠,振动翅膀,离开了他的双手。
鸟儿果然应该在天上,在人怀抱里只能算个玩物,落进水里就成了待宰割的猎物。
卫遥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飞得又高又稳,心里那些翻腾的心思却完全没办法遮掩。
橙色的天空下,小沧龙终于学会了飞行,鹓鶵却仍旧无法长时间待在水里。任何生物都怀恋自己生存的熟悉环境的,他禁不住要炫耀自己深藏在海底的简陋基地——其实也不过是几块珊瑚石,一些大鱼的骨架组成的装饰的小小洞穴而已。
第一条金厨鲨出现时,他甚至还躲到了鹓鶵的羽翼之下。血浪翻滚,一向温顺可亲的蝠鲼也成了帮凶,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挡住了通往天空的出口,长长的尾巴锁链一般将燃起烈焰的鹓鶵一次次重新拖入水中。
这样的狩猎完全是一次诱捕,直至屠杀开始,小小的沧龙都没有再次露面。
卫遥远混沌的思绪里没有,丁一帆冷静的旁观视野里也没有。
鹓鶵越飞越高,丁一帆几乎以为她要忘却和自己的约定了,她却蓦然从高空掠下,抓起球茎,风一般飞向蟠龙霄的入口。
、第三十四章、畸形爱情观
丁一帆给她倒了杯水;卫遥远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他便把老式录像机接上电源;把录像带塞了进去,画质模糊,镜头就一直停在一片灰白的东西上。
偶尔有沉重的脚步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接着便是无止境的噪声。
中间显然被剪掉了不少内容,画质闪动了一会儿之后;那片灰色的物质明显有了变化,卫遥远盯着看了很久,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些是活着的体细胞。
丁一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显然看过这些东西了;拄着头,侧过脸观察卫遥远的反应。卫遥远一动不动的看着,从头看到尾,直到季鳐的脸出现在视频里,都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季鳐也披着白大褂,学着孙雪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保温箱里幼小的孩子。孙雪似乎想要向他证实什么,刀子从孩子的右臂狠狠划下,血液很快就浸透了保温箱底部。
孩子挣扎着哭叫,那只手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伤口,连刀疤都没有留下。季鳐看她的眼神这才变得温柔缠绵,几乎要把脸贴到玻璃上……
茶水早冷了,卫遥远身体里的热度却无法消散,似乎也并不是因为怨恨——她突然想起孙雪称呼她为怪物。
原来,他就是怪物的制造者。
母不嫌子丑,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这又是可笑的,她只是被放在培养皿里一日日成长起来而已,又不是经由他怀胎十月生产下来的。
她呆呆地想了一阵,胸口闷得发慌,想到季鳐却一阵阵心悸——遇见他以来,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当世界中心一样的对待。原来他也会对自己流露出这样漠然的表情,刀子划进婴儿白嫩的手臂里,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点锋芒压根不值一提。沧龙随便一张嘴,就能活嚼下一个大活人,何况一个陌生的试管婴儿。
她又想起遥远回忆的那条胆小沧龙,一时疏远得可怕,一时又熟悉得惊人。
那些封尘的记忆突然就都苏醒了。
一起坐在礁石上看夕阳一点点落下去,听他讲述沧龙族群中同类相食的惨烈竞争,她也给他讲述鹓鶵一族单薄的数量,讲述同族互相之间的冷淡疏离。
他们的家一样的辽阔,也一样的寂寞。
她甚至清晰记起了他第一次生出双翼后兴奋的笑声,她也收起骄傲的金黄色羽毛,随着他一起深潜入海中,绕过密密麻麻的珊瑚丛,藏身在浑浊的泥沙里,等着食物的靠近……
她当然知道的海洋里的古老传说,吃掉鹓鶵,就能获得与鹓鶵一样不死不灭的种族优势。可传说只是传说,她完全没想到真会有这么多生物一齐当真,同族的长辈也不曾教导过她这些,连平时温顺的蝠鲼都联合起来围攻她。
刚刚受到袭击时,她竟然还试图保护胆小懦弱的沧龙——他逃得倒是很快,哪怕血肉模糊筋骨分离,她也没错过他甩动着长长的尾巴飞速离去的身影……
连懦弱都算不上,单纯只是背叛而已。
没准就是他引导她走上死路。
就这几个月的接触来说,他一向就情意绵绵,满口谎言。
她不由自主流下眼泪来,眼泪流到脸上,又很快被涨红的脸颊烤干。丁一帆靠得更近,刚要伸手揽住她,却马上被她身上的热度吓得退开。
卫遥远扭头看向他,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却连滴落的机会都没有——她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火焰。
“我知道……”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了几乎要无法开口说话的程度,“我知道生死有命,知足常乐,难得糊涂……”她结结巴巴说了一大串,眼睛里的火焰却和哀伤一样浓重,“可是……我……我为什么就要……就要……”
既然千万年前让她死得四分五裂凄惨异常,为什么还要将她复活,拿这么多谎言来哄骗她,那么多吻那么多拥抱,原来是因为愧疚?
要是因为爱,要是因为爱……
这样的爱她为什么就非得接受不可?
她在这个世上活了二十多年,抛去那点零星的鹓鶵回忆,所向往的理想的爱情就是像春日的温柔细雨一样,如绵似针,密密麻麻、点点滴滴,不伤人不相瞒,润心入肺。
而季鳐的闯入,带来了太多的措手不及,她一直认为是他的攻势过于猛烈,自己在无条件退让,却原来压根是无路可退。
二十多年的人生路都是他铺好的,她也不过是他一圆当年梦想的工具而已。
而那梦想,无论出于什么,都叫她觉得难以忍受。
落雨不上天,覆水难再收。
丁一帆一直认真地听着,这时却忍不住为季鳐辩驳了一句:“把你的生死当做梦想,也算很认真了。”
卫遥远默然,心里那股怒火却烧得更盛——原来梦想是用来摧毁,用来背弃,用来按自己的意志捏造的。
梦想不会疼痛,不会主动离弃。
可她现在偏偏是人,被刀子轻轻划一下就疼得想要落泪。她受了伤,再受施暴者的恩惠,同床共寝和乐融融?
既然心怀愧疚,为什么不彻底让她重生,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要让她想起之前种种——她二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只要没有季鳐来打扰,一定也还能继续无知地过完剩下的一个又一个的二十年。
要补偿,就干干脆脆做个完美无缺的补偿,为什么非得再次介入破坏呢?
鹓鶵天生的固执让她不断地往死胡同里走,压抑了千万年的怨恨不断喷涌而出,几乎要把她彻底淹没。
她激动得手指都不停颤抖,茶杯被她打翻在地,茶水流了一地,尖锐的碎片刺眼地折射着屏幕上投射出的光。
她猛然一震,突然清醒过来。
她现在满心怨恨,不就是在埋怨他的爱不够无私,不够无邪?
看到了这些,自己居然还不肯怀疑他的爱!
丁一帆的脸和身体就近在咫尺,她却完全不会做出这样的谴责。
他们萍水相逢,就是互相背弃,也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丁一帆被她逗笑了:“我看着就这么不靠谱?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帮你找到真相,可不是为了让你发现他是痴情种子的。”
卫遥远暗暗握紧了拳头,丁一帆握住了她滚烫的双手:“你跟他这样绕来绕去,能有什么结果?我是植物,不是铜墙铁壁,现在握着你的手都热得难受,你还觉得我的感情不够真诚?”
他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很快就留下清晰的红印:“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卫遥远盯着他,暗恋时候的满腔柔情荡然无存,无论她怎样努力,满脑子都是沧龙在幽深海底转身离去时的丑陋身影。
丁一帆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
她满脑子前尘旧事,他却偏偏忍不住想念这个上古生物作为年轻女子时被他忽略的温柔可爱。
甚至想起那天夜里,在路灯下的亲吻。她如所有羞涩的普通女子一样无措,任由他靠近、入侵,明明紧张到了极点,却也哆哆嗦嗦的想要伸手来拥抱住他——接着就是天旋地转,漫天花香。
丁一帆忍不住又打量了她几眼,只觉得她每一个表情都这样可爱可亲,连黑头发上烧着的火焰都像夏日的美人蕉一样明亮艳丽。
他也是固执的个性,不在乎时视若无睹,在乎起来后又毫无道理。
他们的前尘旧事在他看来不过是纷繁过往,过往就是用来铺设来到今天的道路的,那些道路引导他们相逢,相逢后当然是意义非凡的。
卫遥远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上的火焰也逐渐褪去,衣服烧灼得几乎没剩下什么,她也浑然没有感觉。丁一帆仔仔细细欣赏了个够,才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卫遥远却彻底褪去了他所熟悉的羞涩内向,用沙哑到近乎难听的声音向他询问:“你知道孙雪现在在哪?”
丁一帆认真思索了很久,才蓦然意识到,让他真正开始萌生爱意的似乎并不是她的笨拙和青涩。
路灯下那一吻不过是带了点微微的心动,轻佻而随意的一个玩笑。
那天他从十几层高的阳台上摔了下去,茎叶都折损了,藏在草丛的阴影里,清晰地看到了她摔得内脏破损,脊椎断裂的样子。
那模样跟死人毫无差别,顽强的生命力却暗暗勃发,奋力挣扎。他甚至能听到那些骨骼努力汇合的咔嚓声。
简直比路边人人踩踏的杂草还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