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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叶暮没有反应，顾星辰想着不会是在这睡着了吧，还以为他已经打到车走了，没想到竟然一个人坐在这儿。
“叶老师？”顾星辰又叫了一声，叶暮还是没反应。她等了会儿，迟疑着拿下他放在额头上的手，夜灯下叶暮紧闭着双眼，两排浓长的睫毛在轻轻的抖动，嘴唇死死的抿着。她担心的皱了皱眉，要是这么睡下去肯定要感冒的。
“叶老师，醒醒。”她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推了两下，不敢太大动作怕惊着了他。
叶暮迷糊着睁开了眼，好半天才把眼神聚焦在眼前的人影上，他坐着没动也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因为喝了酒而变得异常明亮，像是寒夜里的星子，清冽透彻。又像是月光下的湖水，蒙着一层水汽深邃的不见底，仿佛能把人映进去。
带着醉意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唐突。
“叶老师，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要着凉的。”顾星辰以为他还没清醒过来，温声提醒他。
叶暮慢慢从她脸上收回眼神，挪动了下发沉的身体，说道：“走不动了，头实在太晕，就想坐下来醒醒酒气，没想到一坐下去就睡着了。”
他声音也嘶哑了，醒过神儿脸上浮上一层倦意，看来是真醉得不轻。顾星辰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瓶中午吃饭时买的水，因为时间太急，没来得及喝酒放进包里了。她拿了出来拧开，递给他说道：“你先喝点水吧，会好点。我看你这样，就是打到车也会在车上睡着。”
叶暮瞅着她递到面前的矿泉水瓶没有接过，顾星辰见他呆望着不动赶紧解释道：“刚打开，我没喝过的。”
叶暮笑了出来，说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全身酸软，没有力气而已。”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干嘛还要喝？”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看他也是真的醉得难受，犹豫了一下，走近他两步将水平递到了他嘴边，“张嘴。”
叶暮一怔，看她，顾星辰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说道：“谁让你是老师，总不能把你扔这儿不管吧。虽然现在讨好你有点晚了，不过喝了我的水可不准把我的糗事说出去。”
叶暮好笑的摇了摇头，就着顾星辰的手喝了几口水。他坐着顾星辰站着，风吹动她的头发在他脸上带出丝丝轻痒，那带着兰香的香气像个调皮的孩子钻进他的身体里，撩拨着他已经不太清醒的神经。叶暮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太过贪婪，不然，真的不好说了。
她手上没掌握好力度水洒到了他的衣服上。顾星辰急忙拿了纸巾出来，直接就往他下巴和脖子上贴去。叶暮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停了一下，疑惑的看他。
“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叶暮拿过她手里的纸巾自己擦了起来，顾星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退开了几步。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等程诺，这么半天她应该是早就过来了才对，却没见到人。她转身去找，原来，程诺的人和车早就停在他们对面了，方才竟然没听见。
程诺开车过来，没想到就看见顾星辰喂叶暮喝水。路灯下那光线流水一样的投注在他们两人身上，将他们两个圆圆的圈在了一起，地上的影子自然的重叠，相互依偎，紧密又缠绵。
眼前那两个人影让她心里突然紧涩起来，程诺有些怔忪，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那方天地像是只有他们两个，多她一个都觉得那么不合时宜。她开着车过来动静不算轻，两个人竟然都没察觉，所以她远远的看着，也就没上前打扰。
顾星辰愣了愣，回身看叶暮，他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跟她一样也在看着程诺。程诺收到两人的视线，笑着下了车，走过去说道：“叶老师还没走？”
叶暮撑着站起来，说道：“我酒量真的不如你们，沾酒就醉，想坐着歇会儿。”
“我还以为你在等她。”程诺笑了笑，看着叶暮脸上闪过的怔忡恍惚，笑意又深了些。
顾星辰想说不是，动了动嘴却没出声，解释就是掩饰，现在她是深刻理解这句话了。
“程小姐心里还在介意吗？”叶暮问得很诚恳，虽然事情早已过去多时，但程诺今天的表现告诉他，她很介意。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有些事一旦在心里形成意念，就很难改变。尤其是，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意念更加强烈。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反正我是这样的。要是见不到也就算了，可我们总能碰见。”
“你想让我们怎么解释呢？又或者我们怎么解释都不能化解你的不满。”
“你们？”程诺抓住叶暮话里的关键词，就是这个词让她不舒服，她含笑望着叶暮，眼中的询问带着明显的质疑和轻微的挑衅。
“难道你介意的不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叶暮对程诺的诘问反问了回去，像他平时说话那样语气温和有礼，可眼神却是很直接的看着程诺，没有挑衅，却让程诺一怔。
“原来叶老师也是一个很直接的人。”
“我只是替你说出问题的实质。程小姐，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误会，只是，如果再因为之前的问题而纠结下去，我想肯定会生出误会。”
“我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有些小气，可，”程诺轻叹口气，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谁希望自己被比下去，在对方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弱者。”
“我能理解，不过，我希望这种小气不是恶意的。不然，就不是小气了。”
“理解就好。”
程诺把话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瞅着他们笑道：“上车吧，送你们。如果不答应，就是你们小气了。”
说着自己先上了车，然后等着他们两个。
叶暮对顾星辰说道：“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小气的人，上车吧，我真的快要挺不住了。”他强撑了这么半天，那些酒精在他体内已经快要把他所有的细胞都灌醉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打开了后车门，顾星辰是出于尴尬而叶暮是因为喝了酒，怕酒气冒犯了对方。程诺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们笑了笑，这两个人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坐前面。
顾星辰见叶暮坐了进去有些犹豫，其实她应该想到以他们三个今天的情况，理应她坐前面和程诺一起的，因为都是女孩子。可如果现在再去前面坐不免又太落痕迹，倒显得她太计较了。她咬了咬牙，干脆也钻进车里，和叶暮坐在了一起。
叶暮早就撑不住了，靠着椅背一点精神也没有。程诺说道：“先送叶老师吧。”
“好。”
程诺车开得很稳，叶暮还是睡了过去，程诺笑道：“这样的酒量也敢喝酒，还好是个男的。不过长成他这样，只怕也容易碰上色狼。”
顾星辰瞅了瞅旁边的叶暮，程诺说得没错，叶暮眉清目朗，五官深邃立体，尤其两道眉毛很重，眼窝略微深陷。不过他却不是那种严峻的帅气，而是时刻让人如沐春风，很舒服的一个人。就像刚才，他和程诺的对话，换做一般人，一定是针锋相对甚至咄咄逼人，可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平和真诚，像老师说教又像兄长关怀。
此时他睡着，更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眼睫轻轻的闭着，眉头舒展，不似刚才那会儿坐在长椅上，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张晓晴曾经跟她说过，叶暮是个易接近却不易亲近的人，醒着时对人总有种亲切的疏离。顾星辰不明白，什么叫做亲切的疏离，张晓晴给她解释说，就是对人永远客气，却少了些亲昵自然。说这样的人，内心孤傲极难走进，一旦走进就出不来了。
想到张晓晴的话，顾星辰轻轻的笑了笑，不知道叶暮在得知自己被学生如此剖析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程诺从后视镜里看见顾星辰的笑，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车速。
到了A大东院，程诺给程谟打了电话。没一会儿，程谟便从楼上跑了下来，程诺下了车说道：“你表哥喝醉了，你把他弄上去吧。”
“谁把他灌醉的，他又喝不了酒。”程谟略有不满，叶暮是典型的酒精体质，闻个酒精都恨不得能醉过去的人。
“没人灌他，他自己喝的，就一杯红酒，睡一觉就没事了。”
程诺打开叶暮那边的车门，顾星辰也从另一边下了车，走到那边去帮忙。程谟看见车上下来的人是她，盯着她看了两眼，确认是顾星辰以后他默不作声的转了视线。
刚才在车里她没看清来人的长相，这会儿也认出了程谟，那天她和秦斯年在车里时，看见的就是程诺和程谟。
没想到他和叶暮还是亲戚。
程诺本想叫醒叶暮，程谟拦住她，说道：“别叫了，我背他上去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他又没多重，瘦的什么似的。”
程诺笑了，说道：“你也没好到哪去，还好意思说别人。”
程谟背上叶暮，对程诺说道：“你们赶紧回去吧，叔叔一个人在家，你不回去他肯定睡不着。”
“行，你上楼小心点，我们走了。”
程谟点点头，临进门前又假装无意的看了眼顾星辰，光线太暗，顾星辰没看清那眼睛里面的内容。不过却清楚的感觉到那道视线是看向她无疑的。
第31章 抽筋
等程谟进去以后，顾星辰问，“你父亲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赶紧回家吧。”
程诺没理会她的推辞，问道：“你家住哪儿？”
“xx路，老卫校家属小区。”
“上车吧，正好顺路。”程诺说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顾星辰犹豫了一下，这次选择坐了前面。
程诺边启动车子边笑道：“不知道该说你善解人意还是委曲求全。”
“你坚持要送我，是有话要跟我说。”顾星辰也不躲闪了，知道程诺是个说话直接的人，躲也没用。
“还不算太笨。”程诺语气比之前随和了很多，但也不像最一开始那样会噼里啪啦的跟她说很多，整个人内敛不少。
“我说话是直接，也藏不住话，可我不傻，更不是那种你认为的单纯的心思简单的女孩子。”程诺笑着看了看一边有些愣怔的顾星辰，问，“是不是觉得奇怪，觉得我跟你一开始接触的那个不一样了？”
“一样的说话直接，一样的什么都说。”
程诺笑了，说道：“察言观色是一个人求生的本能，你会我也会。只不过你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人，我正好相反。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今天，让你很别扭吧。”
顾星辰点了点头。
“我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发泄而已。我说过我不想被人当着面的比下去，越是过得不如意就越是希望比别人强。我爸总跟我说不要自怨自艾又怨天尤人，老天爷给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顺其自然一切都会过去。可你知道，有些事搁在心里总也过不去，说到底都是因为环境所迫。我酒量为什么这么好，从小练出来的。那次你也看到了，我大伯要我去陪酒，我不想去却又不能不去。我父亲在我八岁那年车祸，高位截瘫失去了自理能力。我母亲因为接受不了，伺候了我爸一年多以后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是我大伯一直在养着我们家，所以，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得去。不过这些，我从来没让我父亲知道过。”
程诺跟说故事似的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给了顾星辰，她没有悲戚也没有抱怨，就是平淡的叙述，可其实她内心也在挣扎，为生活的不堪而挣扎。她排解的方式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然而又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察言观色她也会。只是，她察言观色的对象是她的大伯。
顾星辰默默地看着程诺，惊讶她的遭遇的同时又惊讶她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在她看来她们还没熟到那种可以谈论这种私事的程度，只是程诺这么直接的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