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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不知道是何如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大殿,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情形之下自己还能找到回去的道路,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是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注定的一段孽缘,注定要坠入这永寂之地,注定错过某些弥足珍贵的东西……注定躲不开、避不掉宿命的安排!
景天摇摇晃晃地跨入殿中,熊熊的篝火依旧在燃烧,徐长卿就睡在殿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或许是山间雾气太大,景天越发觉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眼前的这个人,然而虽然看不清楚徐长卿的表情,但景天却可以感觉到他睡得很沉,很熟!自己甩给他的那件白衫,就盖在他身上,白裳下的人赤足,散了一头的乌发,微微蜷着身体,似乎睡梦中很不安宁的样子。
一切都很平静。
从自己离开这个大殿到现在,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狠狠地咬了自己手背一口,痛!很痛!不是做梦,不是虚幻。如果说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话,自己身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多了个孩子。看着身边熟睡的婴孩,不是山精鬼怪,不是魑魅魍魉,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奶娃。
殿内殿外飘荡着浓稠的青雾,夜色正沉,徐长卿完全没有醒来的架势。景天眼皮也越来越沉,从返回大殿的那一刻起,景天的脑子就开始迷糊。他想说,白豆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也不等等我。然而终于抵挡不住梦魇的侵袭,于是,景天也抱着婴孩靠着石柱酣然入睡。
睡梦中他又开始进入那种半是混沌半是清醒的状态——他想嘶声长啸,他想喊白豆腐救命,可是他的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就像中了梦魇,他只能沉入无边的黑暗,无底的深渊,感受着无尽的悲凉,无边的痛楚……
不知道过去多久。
等景天再次醒来的时刻,对面的徐长卿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他那套白裳在地上滚过一夜,早已皱皱巴巴蹂躏得不成样子。景天看着他散着头发赤着脚在地上摸了半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在找簪子么?”。
徐长卿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景天刚想问一句昨晚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然而转头一看自己身边,那粉雕玉琢的婴儿早已不见了。景天心下“咯噔”一声,大吃一惊,难道一切都是自己梦里的场景,自己和徐长卿并未有离开过大殿,也没有见过什么孩子。
自己不过做了一场几乎以假乱真的春秋大梦!
景天懊丧地想着,我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梦境和生活也分不清楚,难怪会鬼使神差的捡了个孩子回来。幸好幸好,没被徐长卿发现,如果让茂茂、雪见他们知道更加会笑死。
篝火早已熄灭,火把早已燃尽,天还是黑沉沉一片,无星无月。
徐长卿在地上摸索着,神色略略有些惶急,他满头的乌发没有了发簪,皆数披落在肩膀之上。因是练武之人,徐长卿的肩背线条相当秀挺,墨色的长发衬着敞开的衣领内若隐若现的雪白锁骨,竟有了几分撩人的韵味。景天不经意间瞥过,心下竟然荡起了一丝异样情愫,心里开始盘算着自己和龙泉巷的那帮后生们偷偷窥视过的哪家姑娘有着这样的光景。
对方眼光略略发直,徐长卿也不是傻子,心下尴尬之极,轻咳了一声,伸手掩了松松散落的领口,道:“你……”
景天见他那几分惶急的样子,心下戏谑之心大起,当下笑道:“不必遮掩的,我知道,一块莲花胎记而已……”徐长卿怔了一下,眼光从景天脸上掠过,转到一边,淡淡道:“昨晚你好像……”
景天赶紧抢着说,昨晚我在这里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现在,昨晚我什么也没干,如果你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声音,比如婴孩的哭声啊什么的,那一定是幻觉幻觉。你们的老子不是说过,“五色令人目盲”,昨晚的五色烟雾想必就是让人糊里糊涂产生了幻觉。其实被迷惑了产生幻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醒来就当成过眼云烟而已,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徐长卿听得神色淡漠,似乎并没有很在意景天说了些什么。他靠着石柱缓缓起身,扶着岩石的手掌青筋暴露,五指骨节微微发白,“既然如此,你我还是赶路要紧。”他嘴唇有点发青,说话也是中气不足的样子,然而语气却是异样的平静。
抬头望天,未来会怎样?
无人知道。
殿外是沉寂的黑暗,既无清风亦无星月,本不是花前月下悱恻缠绵的时刻,殿内的一切也只是过眼烟云,入戏太深的人才会分不清真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章 上 魔引血咒
魔宫,方才那宛如盘古开天般的电闪雷鸣已经消失,所有的一切景致宛如混沌初开,万象重生。
石室内,没有一句人声,连风也不再流动,忽然,沉重的喘息声在石室内回荡。
“啪!”一声脆响。
魅姬被重楼一掌甩开老远,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你干什么……真的这么讨厌我么?还是不满于你自己的定力?”她就那样□着身躯匍匐在地上,也不起身,然而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阴寒,语气也是那般的恶毒:“就在刚才,你不是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来拯救你的身体……你的灵魂。”
“滚出去!”
“过河拆桥!”
重楼倏然回身,冰冷的黑瞳盯着她,从胸腔里吐出了三个字:“滚出去!”
魅姬也不挣扎,她苍白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可怕的表情,那不是愤怒而是嘲讽,诡异地一笑:“你会来求我的,很快!”
“溪风,把这肮脏的东西丢到阴沟里去……”
“哈哈……重楼,冷血的魔尊,你需要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就在魔宫大门缓缓关闭的瞬间,她脸上浮起了冷冷的微笑,那双怨毒的眼睛,仿佛在昭示着一个无声的诅咒。
魔宫内,重楼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目,“溪风,你一直不做声,是质疑我所作的一切!”“溪风不敢!”沙哑的声音宛如冷冽的寒冰,在这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溪风只是在想,魔尊这次能安然度过这‘五雷之期’,莫非真的如魅姬所言……。既然魅姬成为了魔尊的引导之神,成为了魔引,魔尊最好还是不要赶走她,否则……”
“最下等的魔物,不配留在我身边,也不能留在魔宫之内。而且,这次的事情……”语气突然一顿。溪风蓦然一惊,下一刻,眼前空气略略波动,一股沉稳凌厉地劲道破空而来,闪电般侧身闪避,右掌出手如风,堪堪抓住那物件。
“你看清楚这个,是什么?”
溪风只扫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递回重楼道:“回禀魔尊,是人间的东西。可是,魔宫之内怎么会有人间的物件——”
“刚才在石室之中,我似乎进入了传说中的破碎虚空,传说中的魔引血咒开始出现,但绝不是魅姬。”
溪风张口结舌,勉强道:“不是魅姬还能是谁?”重楼霍然起身,道:“我会知道的!”他站在石阶的尽头重重帷幕之后,裹着厚重的黑袍,静静环视着巨大的魔宫,“我很快就可以见到这个人!”
一瞬间,溪风突然有了种错觉,他发现,重楼那双千年来冰山一般漠然的眼眸,如今已经清醒,虽然还是带着一丝冷意,但却夹杂了各种复杂的感情,这些感情本不应该属于魔界的至尊强者!那是庸俗的人类所拥有的东西!
真正的魔界至尊,
只能是,
如日威严,如龙夭矫!
神秘之地,徐长卿、景天默默无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徐长卿的沉默让景天心下有点发虚,他不知道这位蜀山未来掌门为什么要冷着张臭脸给自己看,大概自己在梦里多说了几句胡话,惊扰了他的清梦罢!
最后,是徐长卿主动道:“你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
“《山海经》中有记载,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有五采之鸟,有冠,名曰狂鸟……”
“不周山?传说中的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
“是!昔日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景天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便是那《山海经》中记载的不周之山,然而此言一出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只因路旁的一块碑石上清清楚楚的刻了“不周”两个篆字,一只五色斑斓的彩冠鸟正停留在碑石上歪着头,望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景天见这五彩斑斓的鸟儿生得甚是美丽,周身羽毛通体发亮,宛如流光溢彩的宝石般熠熠生辉。心下欢喜便伸出手去抚摸那五彩鸟。
幸得徐长卿出言警示,道:“你小心这鸟儿,他虽长得好看,但是喷出的烟雾却有剧毒能令人产生迷幻作用,我们昨夜碰到的五色迷雾想必便是这鸟儿——”讲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似乎有丝微微的尴尬。
景天倒也没注意到对方语气的异常,他想起了唐家堡的大小姐雪见,便道:“果然太美丽的女人惹不得,太漂亮的鸟儿也是招惹不起。”转头想了想又道,“这鸟儿若是送给了唐家大小姐做宠物倒是很合适。”
徐长卿不动声色,淡淡道:“你若是真想送唐姑娘做宠物也不是没有办法,这鸟儿虽然剧毒无比,但是只要拔了它头上的那蓬彩冠,它便失去了制毒的机能成了普通的鸟儿,你到时候便可以拿去逗唐姑娘开心。”
“此法甚妙!”景天抱着拔了彩冠的五色鸟一路西南行来,对于徐长卿的博学赞不绝口。也不知道这位蜀山大弟子每日除了刻苦练功之外,还花费了多少时间去通读诸子百家典故,这不周山里面的植被花鸟极是稀罕,他却能够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仿佛走在自家的庭院一般熟悉。
沿着山路走了大半时辰,天色已经不见光明,晨曦的曙光未见半丝。
景天有点发慌,说道,这恐怕有点邪门了,从昨晚我们掉入这深谷到现在,早已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但是这里的天色为何依旧不见光明。难道这里永远是黑夜不见白天的么?徐长卿心下一沉,隐隐想到了一个模糊地念头却没有做声。
再走的一个时辰,景天便开始抱怨道:“这五色鸟儿沉甸甸的好不累赘,不如把它放生算了。”徐长卿摇头道:“你已经拔了它的彩冠,让它失却了毒性失却了在这里生存的机会,此时放手不管无异于让它自毁自灭。”他的脸色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隐然苍白,语气有点莫名的愤懑、又似乎是有点悲凉,“要不别去招惹这鸟儿,既然招惹了这小畜生,便要把它好好的照顾周到。”
景天听得大是头疼,听得徐长卿话里有着隐隐的不快,心道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蜀山大弟子,非得要拉长了脸面教训自己一番,遂道:“你不是有一枚须弥戒指么,听说这宝贝连半座蜀山都装得下去,不如你发发慈悲把这鸟儿顺路带走。要不,装进你那收妖的葫芦里我也不介意……”
徐长卿脚步一滞,望了景天一眼,那眼神又深又沉,透着一丝琢磨不定的幽暗。景天把心一横,大声道:“是啊,我忘记了,你那葫芦是收人的,五色鸟收进去,只是怕到时候倒出来成了个鸟人……”他接下来